第六百四十一章:說多了都是淚
曹員外當然不屬於隱形富豪的行列,他不過是因緣際會,才能盤得下這麼大一塊地做生意。可惜經營不善,瀕臨倒閉罷了。不過,曹員外也還有其他進項,倒也不怕家道中落。
張正書能這麼大方,不是因為他這一世是北方人就改了性子。他始終認為,做商人嘛,不錙銖必較,那還算什麼商人?只不過現在他的「錢」挺多的,還是張根富放高利貸得來的不義之財,所以他用起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一個勁的花,使勁花!
當下,驗過地契,簽字畫押之後,曹員外催促道:「快去官府蓋印罷,不然這就是犯法了……」
「不急不急,這周邊的地,是哪家的?我一併買了……」
張正書這句話說出口,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曹員外都有點震驚了,這方圓可是幾十畝地啊,就算是在造船作坊林立的杭州城,也算是最大的那種造船作坊了!也就是官營的造船作坊,堪堪能比擬罷了。
「小官人,你真箇要建造船場么!」
這兩個牙人異口同聲地問道,眼睛里滿滿都是驚訝。
「不錯,這還有假?」
張正書覺得好笑了,他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好吧,善意的謊言是有的,但這種事他從來不會開玩笑。
「這……」曹員外苦笑道,「這些土地都是我的,之前我曹家拿下了這些地,原先想著能成個坊市,不曾想在那一邊,坊市先一步建起來了。一步錯,步步錯,我只能開個米行來對抗。唉,往事不要再提,說多了都是辛酸淚啊!」
張正書十分同情他,然後露出了獠牙:「既然曹員外手裡捏著這般多土地也無用,不如賣與我。我給的價錢,不會讓你吃虧的……」
這句話是挺實誠的,從升值的角度來說,曹員外買地和賣地之間,足足賺了十幾貫錢的差價。這還不過是三畝地,要是把這幾十畝地都賣給張正書了,那賺的錢就更多了。
「曹員外,你就考慮考慮罷,這地也種不了桑麻,也當不成良田,捏著也毫無用處啊!」
這兩個牙人知道,富貴與否在此一搏了。這般龐大的土地交易,可不是每天都能上演的。
雖然宋朝不抑兼并,但是土地的稅賦加上免疫稅太多,苛捐雜稅也不少,再加牙錢,買賣土地並不算賺錢。要不然,杭州城的地價哪裡會這麼低?也唯獨聚集了一國資源的汴梁城,才能是寸土寸金。就連洛陽、長安、大名府之類的大城市,地價最高也不過是三十貫錢一畝罷了。
付出和收入不成對比,除了種桑養蠶紡絲的商賈之外,有誰肯在杭州城大肆購地?平日里交易最多的,居然還是屋宅。屋宅交易中,雖然牙錢(傭金)也不少,有個百分之六左右。可怎麼算,也比不上田地交易啊!
所以是可以理解這兩個牙人的想法的,無非就是要拿到更多的牙錢!
曹員外沉默了好一會,才一咬牙說道:「也罷,一併賣與你了。且先說好,這地共有六十二畝七分地,得按照中田價錢來算!」
這也是打包銷售的好處了,這裡的地哪裡有中田?這兩個牙人很想說句公道話,但想到中田和瘦田的差別,他們就默契地當了一回啞巴。
「不就是錢嘛,多大點事?」
張正書不當一回事,他要的是這一片土地,看重的是這造船作坊日後的潛力。別的不說,單單是把這裡打造成造船基地,聚集成千上百的工匠,繁華程度就不會比一個村鎮差了。要是張正書再把「家樂福」超市、紡織作坊搬到這裡來,那更是熱鬧非常。
對了,張正書覺得遺憾的是,前段時間張正書把三用紡織機推銷給曾文儼,可惜曾文儼嫌麻煩,看不上。要不然,曾家絲綢的產量或許還能再往上翻幾番的。
曾文儼老了,已經沒有年輕時的拼勁。這也能理解的,人老了就要守成,在加上曾家這時候家大業大,也難以掉頭了。如果沒看到新型紡織機的效率,曾文儼是怎麼都不會引進的。要知道,曾家在杭州的紡織機,多達上萬架!當然了,其中很多是「機戶」,但曾家作坊里,也有千餘架之多。就算是張正書提供圖紙,叫曾家自己去打造,也要花費數千貫錢。再加上工匠要適應新的機器,時間方面也是個大問題。曾文儼謹慎,有他的道理。
人性都是這樣的,沒錢的時候想搏一把,可有錢了呢?就會穩住了。但可惜的是,博一把可能把底褲都輸掉,鮮少有人能闖出一條血路的。俗話說,只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就是這個道理了。能成事的人,後面都跟著一麻溜的失敗者。可惜這些失敗者都沒有姓名可尋,就拿這個曹員外來說,要不是張正書找他買地,張正書都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
與很多人印象不一樣的是,很多世家門閥、書香門第都不是什麼「富不過三代」,甚至傳承了幾百年之久。因為這些世家門閥也好,書香門第也罷,他們家規很嚴,鮮少會出現紈絝子弟。而且就算出現了紈絝子弟,也有其他繼承人可以補上,不至於家族跟著倒塌了。
這是因為人家有底蘊,有金錢托底。
很真實的一句話,這就是為什麼有錢人的兒子敢於去嘗試,因為他們的容錯率很高。
而普通人,要是一步錯,那就基本沒機會再來了。
曾文儼是從普通人積攢到財富到這個地步的,運氣可謂是逆天;而張正書不一樣,他是二世祖,家業大到怎麼揮霍都揮霍不完。
人比人,氣死人啊。要是曹員外知道張正書的身世,恐怕會暗嘆世間不公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公的,只不過是曹員外手中沒多少資源罷了。要是他有足夠的錢,能捨得前期盈利,一門心思積攢老顧客,把坊市做起來,那他未必就不能賺大錢。可惜的是,他眼光是有的,但只局限在當下,那就不能怪誰了。
交割地契,簽字畫押,到官府蓋印交稅,一系列流程下來,六十二畝七分地就易主了。
提著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曹員外總是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虧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