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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畸形稅收

  「綠菜?先前你與朕說的那茅棚綠蔬么?」


  趙煦清楚地記得張正書到底做了什麼,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


  「回稟陛下,確是那茅棚綠蔬。」彭元量說道,「小的曾統計過,如今汴京城中綠菜,已然去到百錢一斤了,李家村的茅棚綠蔬日入百貫是常事,甚至可達到兩百貫。因為綠菜充斥菜市,以往城中之黃菜價也升了不少,量也多了……」


  趙煦一愣:「這不應該啊,這綠菜菜價升了,黃菜菜價應當降了啊?」


  彭元量搖了搖頭:「陛下,小的也不知為何,但菜價確實如此,今年百姓冬日要比尋常年間過得更好了些。這裡面不知是何道理?」


  要是張正書在這裡,肯定會說得頭頭是道:這就是錢活起來的跡象啊,往年達官貴人哪裡會把錢放在吃蔬菜上面?就算每天吃黃化的蔬菜,也吃不了幾個錢。但是,只略帶一點黃意的綠菜出現,那就不一樣了。達官貴人嘛,不是沒錢消費,而是不知道把錢窖里的錢用到哪裡去。投資田地?可以啊,但你要能在開封府周圍買得到才行。遠了不喜歡,難以管理;近了價錢又貴又沒人願意出售。一來二去的,這錢哪裡能流通得起來?


  於是,達官貴人們只能去酒樓茶肆、勾欄瓦舍消費了。偏生宋朝的娛樂雖比前朝多得多,但那些都不是大額的消費。或者說,這些消費很難產生錢財的流動,流動到底層百姓那裡。但大棚蔬菜不一樣,首先蔬菜就是很貼近民生的產品,其次就是張正書給僱工的工錢挺高的。最關鍵的,自然是過年時節,有了錢的僱工,自然要消費了。


  以消費帶動消費,汴梁城乃至整個開封府的經濟,突然就活了。


  如果用後世的經濟理論來解釋,就是所謂的「節日效應」了。只不過以往的汴梁城、開封府底層百姓沒多少消費能力,節日效應雖然有,但也不會過得太好。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張正書在李家村雇傭了上千人,再加上張家在汴梁城的商鋪、報社、賣菜人手等等,垂直的雇傭人數已經差不多去到了一千五百多人。這麼多人再帶動的消費,已經足以拉動一座城市的經濟增長了。


  宋朝人對經濟這筆賬是迷迷糊糊的,隱約能明白點東西,卻又不肯花心思去研究,自然看不破這個規律。


  「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後世經過實踐了之後提煉出來的道理。然而,讓宋人去理解這句話也太難了點。


  趙煦就懵了,他一直以為輕搖賦稅,平抑物價,百姓就能安居樂業。怎麼事實卻並非如此?

  實際上,宋朝的賦稅確實不算太重,因為徭役都可以用錢抵消。


  然而,宋朝的稅收卻很奇怪。例如熙寧年間,開封、襄州、唐州、鄧州等地一百畝的新開墾田地,朝廷只收四畝的稅,後來打算收到二十畝的稅,即二十稅一。當然了,那些言官們不幹了,開始為民訴苦報不平,即所謂「民間苦賦重」,結果朝廷根本就無法增稅,只能一百畝之田繼續收四畝之稅。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些言官們的屁股不正。朝廷已經沒錢了,卻還是只想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想增加稅收。哪怕朝廷實行兩稅制,也就是夏秋兩收,也沒法增加太多收入。


  鼓勵開墾嘛,哪個朝代都是這麼做的。


  可官員又是地主,哪裡肯交那麼多稅?


  交稅這件事,很明顯就轉移給了佃戶、自耕農。哪怕是二十稅一、三十稅一,摺合成夏秋兩收,也是等於十稅一、十五稅一了。再加上各種雜稅、佃租,佃戶交稅的比例已經超過了一半。這個稅收,哪怕是在歷朝歷代來說,這個隱形的稅收都很重了。


  問題是,壓力都轉嫁給了佃戶、自耕農,那地主呢?基本不承擔稅收,哪怕農稅只佔了宋朝稅收的三成多,可這種畸形的稅收比例,已經埋下了足夠大的隱患了。


  如果給張正書來執政,張正書肯定會一手刀槍,一手稅單,把地主強加在農民身上的稅賦給減輕,逼迫地主交稅。這個模式是不是很熟悉?不錯,就是後世米國的國稅局模式。在後世的米國,不管是黑白兩道,還是平頭百姓,最怕的不是警察,不是FBI、CIA,而是國稅局。要知道,國稅局可是掌控武力的。換而言之,這是一群持槍上崗的稅務官。武力催稅,你敢不交稅?他們能開著坦克到你家門前,分分鐘教你做人!

  在百年催稅行家,米國國稅局面前,只有稅收一件事,不知道多少人栽倒在他們手上。可以說,只要米國國稅局想查你,連你祖宗十八代都能查得一乾二淨。


  可惜,宋朝皇帝都太軟弱了,憑空養著那麼多兵都不懂用。


  趙煦也無法接受這個模式,滿朝官員也會竭力反對的。在那些文官看來,他們可是道德典範啊,怎麼可能偷稅漏稅逃稅?還用武力催收稅賦,這是有辱斯文的事!他們還能煽動輿論,逼迫皇帝讓步。


  冗兵、冗費、冗官,並非一日而成的。宋朝是根基,就是這樣一步步被腐蝕的。


  貪婪的文官,假仁假義的地主,就是大宋的掘墓人。


  看看宋朝此起彼伏的起義就知道了,官員還沒有問責制度,大不了換個地方再撈錢。


  畸形的稅賦,讓大宋雪上加霜。要不是王安石改革了一下,充實了國庫,恐怕宋朝連官員的工資都發不出了。但王安石也因此得罪了天下地主和無數同僚,怪不得他下台後所有人都彈冠相慶了。


  從實際情況看,輕搖賦稅、平抑物價是沒錯。


  但趙煦卻忘了一件事,公式並不能亂套的,而要根據實際情況。滿天下的文官、地主都吃得滿嘴是油了,還要給他們輕搖賦稅,平抑物價,只能讓經濟更加雪上加霜。唯有像張正書這樣,刺激消費,才能將達官貴人錢窖里的錢全都「誘」出來。


  趙煦無法想通這件事,因為他的思維就是很典型的宋人思維,眼睛里只盯著農民,卻忘了天下財富有八成是在那些達官貴人、巨賈鄉紳手中的。


  「這沒道理啊?」


  趙煦想來半天沒想明白這事,最後只能苦笑:「那姓張的小子,總能給朕一些驚喜……」


  「不錯,張郎君最近挺喜歡拋頭露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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