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陛下,這如何想辦法啊?」彭元量也是無奈,他也就一個情報頭子,暗殺勉勉強強算在行的。可他這副高手做派,還沒到遼國境內一刻鐘,估摸就會被人注意到了。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漢話,對契丹話一竅不通,一瞅就是來搞事情的。別說暗殺,能有命逃回來都算不錯了。
「……」
趙煦也是無奈,這些年來遼國一直仗著軍力強大,在北方壓著宋朝,時不時來抽幾個冷子。雖然官方的榷場沒人敢搗亂,可那些私榷就倒大霉了。平均半年一次的洗劫,雖然不傷人命,可貨物全都被劫走了。這也就罷了,每次遼國還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是馬匪鬧事。你還奈他不何,畢竟雙方約定了不能設置私榷的,被洗劫了只能自認倒霉。雖然倒霉的都是一些走私的商賈,可為什麼趙煦心中還是不好受呢?
原因恐怕就在遼國打草谷打得太不要臉了,頻繁的入侵次數,直接導致了宋朝北方邊境上荒無人煙。照這樣下去,中原的流民會更加多,糧食危機會更加劇烈的。遼國的險惡用心,趙煦早就看透了,可惜反制不了。
宋軍倒是想打草谷了,可惜宋軍沒馬,又不敢深入遼國腹地,其實真正打草谷成功的次數還是很少的。
這種你打得到我,我打不到你的鈍刀子割肉手段,讓趙煦暴怒不已,可又無可奈何。誰讓宋朝沒那麼軍馬呢,誰讓宋朝的騎兵孱弱呢,誰讓宋朝沒有快速機動的戰鬥部隊呢?一切都是命,趙煦就算不想認命,也得吞下這個苦果。
「此次夏國傾全國之力來攻我平夏城,絕對是天賜良機。若能糧草到位,三軍用命,怕是能一舉反攻至靈州,甚至可以攻克興慶府!若能滅夏成功,則朕就能為先帝一雪前恥,再鑄大宋輝煌了!」趙煦臉色有點不正常的潮紅,突然間猛烈地咳嗽起來。
彭元量嚇得連忙叫道:「快傳翰林醫官院御醫!」
趙煦擺了擺手,說道:「朕沒事……」
然而,官家身體有恙,可大可小,彭元量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很快,御醫來了,給趙煦號了脈,囑咐官家要注意休息,不得動氣。趙煦還道自己沒病,其實御醫神色不對,彭元量早就心神劇震了。
「胡御醫,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你要說實話!」
彭元量不愧是一代高手,眼神犀利得很,嚇得那胡御醫不敢隱瞞。
「彭內官,陛下的病情不過是久痾陳疾,藥石之力甚微。若要康復,還需靜養……」胡御醫不敢隱瞞,趙煦其實從小體弱多病,常年累月下來,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隱患了。再加上趙煦年輕人不懂自製,這幾年來縱慾過度,更是積下了病根子。胡御醫也奇怪,如果按照往常的情況發展下去,趙煦怕是命不久矣的。
可不知為何,最近幾個月來,趙煦忽然好像開竅了一樣,居然不再近女色,甚至還主動向御醫們求教了五禽戲。每日,趙煦都要在垂拱殿上,在彭元量的幫助下練一練五禽戲。再加上食膳的補益,趙煦的身子其實好了不少。
但是最近,又出現反覆了。胡御醫心中亮堂,肯定是趙煦日夜操勞國事,作息不規律導致的病情反覆。所以胡御醫也雞賊,讓趙煦多多靜養,不要動氣。這樣一來,趙煦肯定是不會聽的,但也不能怪他啊,他已經把治病法子說出來了。
「胡御醫,你也知曉陛下的性子,哪裡肯靜養?」彭元量淡淡地說道,「不若御醫開一張安神的法子,讓人煎了葯,送與陛下喝罷!」
這個胡御醫拗不過,只能開了藥方。
彭元量也是嘆了一聲,如果能勸得聽趙煦,還用御醫嗎?
所謂安神的方子,其實就相當於安眠藥。可那是中藥材來的,沒啥副作用,還能安神養神。順帶呢,治療一下趙煦身體里的隱疾。可惜啊,但凡是御醫,給皇帝看病的,都不敢用太重的葯,每一種藥材,分量都是能減則減,虎狼葯更是不敢用的。一旦吃了葯,皇帝駕崩了,那你這個御醫,豈不是謀害官家性命之人?這可是要誅九族的!沒有一個御醫頂得住這種壓力,所以藥性都不強。
彭元量也大概知道這個內幕,淡淡地說道:「胡御醫,咱家覺得這方子不妥。柏子仁乃安神養心之良藥,你為何不列入方子之中?還有靈芝、酸棗仁……胡御醫,你是怕陛下受不住藥性,還是故意不開安神方劑的?」
胡御醫苦笑道:「彭內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雖然心神擾亂,但這並非主要病灶。真正的病灶,在腎經。下官用人蔘,石蓮肉,蓮須,麥冬,遠志,芡實,甘草做方劑,當可養心安神,專治心腎不交。若彭內官不相信下官醫術,大可再請其餘同僚開方……」
彭元量冷聲說道:「果真如此?」
「請彭內官更換醫官一試便知……」胡御醫雖然用藥謹慎,但他的醫術確實是不錯的,他也有這個自信。
「那陛下平時還需注意些甚麼?」彭元量低聲問道,「可能近女色?」
胡御醫嘆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若陛下肯依下官之法,則一兩年內能有起色,沉痾盡去。若是房事還不加節制,恐……恐身子崩壞,如懸崖之水,一泄直下,無法逆轉了……」
彭元量心中一驚,他突然想起那張小官人的話。「難道那張郎君,果真是個醫術高手?」
「既然如此,御醫為何不當面與陛下直說?」彭元量有點慍怒地說道,「耽誤病情,你怕是擔待不起!」
胡御醫誠懇地說道:「彭內官,此事下官官微言輕,陛下如何肯聽?早兩年,下官為陛下醫治之時就曾說了,要陛下節慾。可陛下非但不聽,還斥責了下官。此事,終歸不是下官能管的,希望彭內官多謝提醒,為大宋子民積些福分罷!」說完,胡御醫深深做了一個揖禮,然後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