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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白馬非馬

  趙鼎聽了張正書的話,被嚇到了。雖然他知道,那李行首是不會出現在馬車上的,因為這和她的作風不符合。可趙鼎還是規勸道:「小官人,適可而止罷,莫再叫國人窮奢極欲了!」


  張正書略帶譏諷的眼光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趙鼎,你跟了我這般久,卻還是沒學到精髓啊。」


  趙鼎一愣,也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自從知道張正書是一個鄙儒者,他就不信張正書了,哪怕知道張正書說的話在理,他也仍然將張正書視為「異端邪說」。沒辦法,儒家的排外性太強了,這也是為什麼張正書不喜歡儒家的原因。一家獨大,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瞧瞧這些年來儒家的發展,已經進入了一個死胡同,基本走不出去了。要是這樣下去,「存天理,滅人慾」的極端說法一出來,那中國的未來還能有希望?


  張正書卻知道,這些文人士大夫清高,看不起商賈。但張正書卻不疾不徐地說道:「我花錢請工匠,製作了四輪馬車,你知道這裡運用了多少技術嗎?不,你不知道,你只看到了表面,認為我是窮奢極欲。而恰恰相反,我認為我這樣做,利國利民。」


  趙鼎嗤之以鼻:「這還能利國利民?我願洗耳恭聽!」


  張正書輕笑一聲,跺了跺腳下的車廂,車廂便輕微地震蕩著:「你感受到了嗎?車廂下面,有十個彈簧。何謂彈簧?這麼說吧,彈簧除了可以用來減震之外,還能儲能、測量、複位、帶動……等等用途,有了彈簧,那麼我大宋的工業,會上一個台階。最直接的體現,就在我大宋的軍械上。有了彈簧,投石機可以把巨石投得更遠,甚至還能作用在床弩、八牛弩上,讓弩箭的射程更遠。甚至還可以用來做計時工具,做彈簧秤……」


  趙鼎愣住了,還真的沒想到張正書會說出這麼一番道理來。


  「而車軸就更不用說了,鋼鐵車軸的意義在於,我們大宋的冶鍊精加工,終於達到了一個層面。以後,我大宋的投石機,就可以裝在這麼一個鋼鐵車軸的輪子上,快速地運動著,可以更快地趕到戰場。兵貴神速,這個道理你該明白吧?」


  「鋼鐵車輪,則更是一大進步。木製車輪雖好,但不經用。鋼鐵車輪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即便是遇到坑窪不平的路,也不會有車輪斷裂的危險。」


  「最值得一提的是,是車輪上的杜仲膠。杜仲膠的用處,太多了。不僅可以用來做車輪上的輪胎,還能做雨衣,就是比蓑衣更輕便的雨具;可以做雨鞋;可以做密封設備……」張正書在心中補了一句:如果大量種植杜仲,不僅能入葯,還能用來發展蒸汽工業。


  趙鼎聽得雲里霧裡,這根本不是他的領域啊!


  這也是儒家的弊端了,他們對一切「奇技淫巧」都視為異端,從來不了解這些「奇技淫巧」到底有何用途。所以,當張正書反駁他的時候,趙鼎就啞口無言了。總不能說,提高武器性能是「窮奢極欲」吧?


  「最關鍵的一點是,我並沒有窮奢極欲。」張正書淡淡地說道,「帝王將相巧取豪奪,剝削百姓,那才是窮奢極欲。而我,則是為大宋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


  趙鼎笑了,是覺得好笑:「小官人,你這話,讓我想起了一個典故,白馬非馬!」


  張正書一愣,然後經過系統的提醒,才知道白馬非馬是戰國時的一個典故。趙國平原君門客公孫龍,因《白馬論》的詭辯著稱。當時趙國一帶的馬匹流行烈性傳染病,導致大批戰馬死亡。秦國戰馬很多,為了嚴防這種瘟疫傳入秦國,秦國就在函谷關口貼出告示:「凡趙國的馬不能入關。」後來經過公孫龍一通詭辯,白馬非馬,把關吏侃暈之後,無奈只好讓公孫龍和白馬都過關去了。


  儒家提起「白馬非馬」,都是鄙夷的。因為公孫龍曾經懟得孔子六世孫孔穿啞口無言,所以儒家對公孫龍有好感才怪了。


  張正書也笑了,到底他是不是詭辯,公理自在人心。「趙鼎啊,你的缺點知道是什麼嗎?太固執,太自以為是了。殊不知,你看到的,全然是表象,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你根本不知道天下有多大,天地有多高,更不知宇宙之寬廣。甚至連經濟這種小道,你都不能了解,你卻信誓旦旦說我窮奢極欲,到底為何?想來,你不過是怕動搖了你的信念。然而你卻忘了,如果不符合現實的信念,信了也沒用。你是聰明人,我說的話,你肯定會理解的。接下來,我可能要顛覆你的認知了。」


  趙鼎默然了,他知道,張正書批評得很對。不僅是他,可以說大部分儒者都是這樣,只會夸夸其談經史典籍,卻不會真正地去研究民生。趙鼎比那些儒者好一點,但也只是看了幾地的百姓是怎麼生存的罷了,也沒有太過細緻地研究過。所以,張正書問他具體數字的時候,往往趙鼎就偃旗息鼓了。沒辦法,他是真的不知道啊!那時候,張正書就告訴,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可惜趙鼎總是記不住。


  「我且問你,我大宋為何有錢荒?」


  張正書似有所指地問道。


  趙鼎記得張正書說的,當即答道:「銅錢外流,一錢多國在用。且富者囤積銅錢,寧可私鑄銅器,也不用錢。民間鮮藏鏹之家,蓋欲使之通流,而富室大家多藏鏹不出,故民用益蹙。我嘗聞一富賈,其富三世,自其祖以錢十萬鎮庫,而未嘗用也。江浙之民,銷毀錢寶,習以成風。奸民競利,靡所不鑄,一歲之間,計所銷毀,無慮數十萬貫。」


  說話的時候,趙鼎瞥向了張正書。


  「其富三世,自其祖以錢十萬鎮庫,而未嘗用也」,說的不就是「大桶張家」嗎?


  然而,張正書是不會背這個黑鍋的。要知道,自從他穿越而來,已經為張家用去了差不多五萬貫錢了,心疼得管家張通直哆嗦。


  「然也,那我鼓勵消費,有何不可?」


  張正書笑了,既然趙鼎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打自己嘴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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