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尺度很大
張正書也不是第一次來汴梁城中的勾欄瓦舍了,那個倒霉蛋更是對汴梁城中的勾欄瓦舍了如指掌——畢竟北宋缺乏娛樂措施,勾欄瓦舍也算是「高端視聽享受」了。
瓦舍也叫瓦肆、瓦子,是汴梁城中市民娛樂和商販買賣的地方。瓦舍中又有勾欄設施,供藝人演出伎藝。瓦舍遍布汴梁城東西南北四城,有「保康門瓦子」「梁門外瓦子」「朱家橋瓦子」「州西瓦子」等等,其中北瓦內勾欄十三座最盛。規模較大的瓦舍,一座就可容納大小勾欄五十多棚、觀眾上千人。瓦舍里表演的遊藝種類繁多,有什麼弄蟲議、傀儡戲、皮影戲、七聖刀、踢弄、相撲、說書、歌舞,雜劇等等,這其中,雜劇最受百姓喜愛。甚至每逢元旦、元宵、冬至、重要神誕等重要節日時,皇室、貴族高官若有公私宴會,亦會請具有官方身份的教坊伶人與來自瓦舍勾欄的露台弟子登台獻藝,進演雜劇。
台上演出的,是隋唐英雄傳的前身,也就是瓦崗寨英雄們的故事。
雖然知道,這類歷史大多是篡改的,但張正書還是瞧得津津有味。一邊看,一邊對比著與後世流傳的《隋唐英雄傳》有和不同,還一邊拍手叫好。勾欄瓦舍里,一般不提供吃食,都是貨郎、小販在外間賣些吃食。
張正書也不客氣,要了一份蠶豆,一份甜瓜子。這甜瓜子最是能消遣時間——嗑半天都嗑不了一顆,但上面的五香味,倒是和後世的炒葵瓜子相差無幾。偏生這瓜子也是「奢侈」之物,尋常百姓也吃不起,太貴了些。一小碟瓜子,都要幾十文錢。
「小官人,這雜劇,是在針砭時弊?」
趙鼎似乎也看出了一些門道,要不怎麼連日來,這勾欄瓦舍都在上演三國、隋唐的故事,再遲鈍的人都會回過味來了。這不是映射宋朝軍隊孱弱,連三國、隋唐都比不上嗎?
要知道,宋朝的雜劇雖然不算成熟,但也有了個後世戲劇的雛形:雜劇的第一段為艷段,是正文的引子;第二段和第三段是正雜劇,是一些故事演唱,滑稽說唱或舞蹈,第四段是雜扮,主要是些調笑的內容。這些雜劇雖然夾雜了大量調笑內容,但還是能起到針砭時弊,諷刺社會不良現象的作用。
優伶還會特意諷諫時務,甚至不需要固定的劇本,表演的節目大多是就地取材、臨時編排的,針砭時弊的「尺度非常大」,甚至到了皇帝面前都這麼演。
時人有記載,「雜劇本是鑒戒,又隱於諫諍,故從便跣露,謂之『無過蟲』耳。若欲駕前承應,亦無責罰。一時取聖顏笑。凡有諫諍,或諫官陳事,上不從,則此輩妝做故事,隱其情而諫之,於上顏亦無怒也」。在宋朝還形成一慣例,要是皇家內宴進演雜劇,御史官不得出席。
不過,不管是宋神宗,還是當今官家趙煦,都很少看雜劇——這兩個工作狂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消磨意志。最多是來一下,走個過場,然後又去忙著批閱奏摺了。
張正書覺得這兩個工作狂完全是不分主次,要知道後世的戲劇,都不敢這麼將「時事」、「世務」編入戲中,宋朝的雜劇「尺度」這麼大,完全可以反映民情。宋神宗、趙煦都不以為然,證明他們父子倆都只是在意自己的江山,而不是真心對
「藝術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嘛。」張正書目不轉睛地看著,然後說道:「這雜劇可以改進的地步還真不少,你說我弄個勾欄瓦舍把《射鵰英雄傳》搬上台,你說會怎麼樣?」
趙鼎一聽,連連苦笑道:「小官人,這不妥罷?」
「有何不妥?」
張正書也覺得奇怪,難道沒劇本的雜劇還能比得過有劇本的《射鵰英雄傳》?再者,張正書對《射鵰英雄傳》非常有信心,要知道後世第一次播放《射鵰英雄傳》電視劇的時候,幾乎是萬人空巷,全都回家看電視了。《射鵰英雄傳》的魅力毋庸置疑,張正書就不相信,沒見過大型舞台劇的宋人會不買賬。
「小官人,這雜劇一般就三五人,不外乎『末泥』、『副凈』、『副末』、『裝孤』和『旦』罷了。我且瞧《射鵰英雄傳》,一幕得有十餘人。如此雜劇,如何能上得了勾欄?」趙鼎苦笑道,這小官人還真敢想啊!
張正書知道,「旦」指飾演婦女的角色;「裝孤」是扮演君王或官員的角色;「末泥」則是編劇,負責編排故事、串連劇情,有點像後世的導演兼主持人;「副凈」負責裝傻扮懵,以供嘲諷,相當於後世相聲的逗哏;「副末」負責湊趣、發揮,添加笑柄,類似後世相聲的捧哏。實際上,這時候的雜劇跟後世的相聲、小品、脫口秀比較接近,而大異於後世京劇、崑曲之類的戲劇,更別說劇情這麼冗長的舞台劇了,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啊!
「何必拘泥於形式?把劇情表演出來就行了。這是大型舞台劇,不是雜劇。反正跟你說也不懂,你到時候看就行了……」張正書留給趙鼎一個大大的懸念,趙鼎也不怎麼好奇。反正趙鼎也已經習慣了張正書想一出是一出,再弄出什麼顛覆的東西來也不算稀奇了。
張正書卻想開了:「要引導輿論,戲劇明顯比報紙要好。報紙傳播再廣,那也只有讀書人和有空閑之人才會討論。可這勾欄瓦舍不一樣啊……」張正書看了看周遭的人,三流九教都有,甚至一些升斗小民,都有足夠的閑錢進入勾欄瓦舍看戲。更重要的是,這些雜劇都是用市井俚語演出來的,和市井之人並無隔閡。從輿論宣傳的角度講,這比報紙好太多了。
等到雜劇謝幕,趙鼎感慨地說道:「這隋唐可是演義之言,卻引人入勝,感慨英雄豪傑之氣……」
「今宋人,有幾個能有如此豪傑之氣?」張正書譏笑一聲,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崇文抑武」,就是在閹割漢人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