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相見不相識
身後的夏止軒見面前的人久久不語，心裡便起了疑惑，於是慢慢走上前，走到了慕清瑩面前：「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面前這個人的背影，太像慕清瑩了，但是他知曉那個人已經不再了，縱然他再是思念，也可能了。
今夜他本是閑來無事，又忽然想起了從前種種，頓覺心裡難受，便想著出來看看，沒想到竟然會遇到一個人。
在這深山野林里能遇到一個人實在是奇怪，而且這個人還是個女子。
他便打算上前看看，沒想到那背影很是熟悉，讓他一瞬間恍神幾乎以為又看到慕清瑩，於是忍不住喚出了聲。
可是對方卻久久不答，莫非是被他嚇到了。
「在下並非有意唐突姑娘，只是姑娘……」他抬眼又看了慕清瑩一眼，而對方卻一直低著頭，臉上還帶著一張面紗，他實在看不清，「只是姑娘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
故人。
這兩個字讓慕清瑩抬起了頭，看著面前的人，本來已經岑寂的心再次泛起波瀾。
原來在他心裡，他從前所謂的那麼深的感情，最後只算得上一個故人，而已。
落得故人下場似乎也不錯，至少沒說她是什麼糟糠之妻。
壓下心頭的酸澀，慕清瑩沒有說話，微微側了側身。
夏止軒似乎明白了什麼：「姑娘不會說話？」
慕清瑩不便於解釋，只能點點頭。
夏止軒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深夜姑娘為何會一人在此？」
慕清瑩沒有表示，夏止軒於是自顧自的說：「姑娘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慕清瑩看著他，表示願意，夏止軒於是開始說：「我那位故人已經過世了，我其實還有許多話來不及對她說。」
從前若不是自己，慕清瑩或許也不會離開，最後也不會發生意外：「我挺對不起她的，現在很後悔，只是她已經不在了，我也沒辦法補償她。」
對於夏止軒嘴裡所說的「後悔」慕清瑩沒有半點動容，他那樣傷過她，將從前一切抹殺，現在所說的補償又有幾分真假？
她不願去探究，只是默默的垂下了眼眸。
夏止軒沉默了，繼而是一聲悠長的嘆息，慕清瑩恍惚從那聲嘆息里聽到了無奈。
他有什麼無奈？
他不過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兩邊都是沉默，共同對著天上一輪皎潔圓月，耳邊是風聲，蟲鳴聲和流水聲，別無其他。
兩人都各有心思，無端難過。
良久，夏止軒才說：「你太像她了，所以我才忍不住說了那些話，你別介意。」
我已經介意了。慕清瑩想這樣說，但是她還是沉默。
這樣的沉默確實沒什麼意義，一起聽著這山野里特有的聲音也很沒意義。
但是誰都沒有先轉身離開。
也許若是沒人來打破這個局面，他們就會這樣站到天亮？慕清瑩如是想。
但是到底這個猜想沒有實現，因為香兒出現了。
慕清瑩在看到遠處慢慢走來的人影時，便知道該離開了。
她不想見香兒，或許是害怕她認出自己，又或許僅僅是介意她現在的身份。
反正慕清瑩先轉身離開了，甚至腳步有些匆匆。
夏止軒下意識想要跟過去，但是才邁出一步就又覺得不對，隨即回過神來，只是看著慕清瑩漸漸遠去的背影。
香兒已經來到了夏止軒身邊，輕聲問：「皇上剛才那人是誰？」
夏止軒沉默了好一會，前面已經走得有些遠的慕清瑩還是聽到他說：「不認識，一個啞女。」
香兒沒有多想，將手裡的披風遞到夏止軒面前：「夜深了，前些日子又是下了幾場雨，林子里濕氣重，皇上萬萬要保重龍體。」
夏止軒看著已經完全隱匿在樹林里的身影，而後轉頭看了一眼香兒，她眼裡有殷殷真切情感，夏止軒卻不為所動。
他甚至沒有去接她手裡的披風，轉身離開：「無礙。」
香兒還站在原地，看著夏止軒的背影好一會，眼裡的柔情漸漸被瘋狂的不甘所取代，但是很快便消失了，一現即隱。
香兒很快追上了夏止軒，兩人並排走著，一路無語。
然而在剛才明明已經離開的慕清瑩卻忽然從樹林掩映處走了出來，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久久。
等到確定兩人走遠了之後，慕清瑩才慢慢的跟上去，遠遠墜在兩人之後，慕清瑩跟著他們轉過一個彎，繞了一繞，然後就停下了。
因為她看到了不遠處駐紮的軍營。
原來他們駐紮在這裡嗎？
就這樣看了良久，慕清瑩才轉身離開。
回去的時候險些走岔了路，好不容易走到山洞附近，就看到了林琛。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林琛有些擔憂的上前將慕清瑩上下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受傷之後才放心。
慕清瑩卻說：「明天就走吧。」
「什麼？」林琛幾乎以為聽錯了，「之前不是還說這裡風景不錯，要多留幾天嗎？」
「走吧。」慕清瑩的聲音多了幾分疲憊。
「可是……」林琛話還沒說完，慕清瑩便打斷他，「去上游吧，那裡水退得早，應該能有過了。」
她的語氣很不對勁，林琛竟然從裡面聽出了幾分失魂落魄，所以便沒再深問了。
第二天兩人啟程往上遊走去，走了一個上午才找到一處石橋，於是兩人便打算過橋。
但是還沒走到河對岸，意外便發生了，幾乎就是在須臾之間，身後的樹林里便竄出了一群黑衣人，大概一看約有二十來個。
這明顯是要置人於死地的樣子。
慕清瑩不會武功，林琛便一把將她攔到身後，然後抽出手裡的劍與之對抗。
「快走。」將一個頭黑衣人踹倒，林琛肩膀也受了傷，他轉頭對著慕清瑩說。
再這樣留下去確實幫不到什麼忙，反而成為拖累，但是林琛明顯不敵對方這麼多人，她又怎麼能舍他而去？
猶豫瞬間，慕清瑩對著還在刀光劍影里的林琛喊：「下水！」
說完之後自己率先跳下去，沒過多久便聽到林琛也跳了下來，兩人這才開始往遠處游去。
後面的黑衣人自然不會放過，也跟了下來，但是在水裡容易隱藏，他們很難發現兩人身影，而且也不好施展武功。
因為前幾天這裡才漲了水，所以現在這裡的水很深，慕清瑩和林琛兩人才得以逃脫。
兩人筋疲力盡的游上了岸，已經是晌午了，天上的太陽正是最盛的時候，所以倒也不覺得冷。
只是實在是太累了，兩人躺在岸上休息了好一會才站起身往林子里走。
現在他們已經到了河的對岸，只要繼續往前走就成。
後面的人或許還在繼續追殺，兩人不敢耽擱，繼續往前走，到傍晚的時候才堪堪停下。
怕太明顯，兩人不敢生活，就這樣靠著一棵樹坐著休息，神經卻是緊繃的，若有絲毫風吹草動，都會驚起。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再累，也沒有人睡得著。
但是林琛還是擔心慕清瑩，不免出聲道：「你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我來守著就好。」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慕清瑩還是聽得很清晰。
但是她並沒有休息，而是就這樣睜著眼看著面前的虛空陰暗，良久之後才說：「走吧。」
「什麼？」林琛沒太明白，「這麼晚了，明天再趕路吧。」
慕清瑩卻閉上了眼睛，再次說：「你走吧。」
林琛震住，久久道：「不行，我不能丟下你。」
「你應該知道。」慕清瑩說，「帶著我只會是拖累，你一個人可以逃走的。」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走。」林琛很是堅定，聲音好像擲地有聲，「當初在錦江的時候，你寧願一個人留在夏止琪身邊，也要放我逃走，如今我怎能丟下你一個人，再說你我認識這麼久了，我林琛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不會丟下你的。」
慕清瑩沒有立馬反駁他，而出沉默片刻另起話頭：「你看到了吧？」
林琛的語氣已經很平靜了：「看到什麼？」
「他們身上的腰牌。」
林琛沒有說話了，慕清瑩才又說：「是皇宮裡的。」
「他們是夏止軒的人。」深吸一口氣，慕清瑩忍著心裡的疼痛，挑明，「夏止軒要殺的人是我，他們的目標也是我，與你無關。」
其實在看到那腰牌的一瞬間她的腦海里閃過很多東西，但是唯獨沒想過這是真的。
夏止軒要殺她。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才見過的那個人，他怎麼可以那麼狠心。
她偏了偏頭，實現落到對岸的方向，夏止軒就在那邊，他們昨晚見過的。
若是昨天晚上他認出了她，是不是就會毫不猶豫的給她一劍？
還有之前在軍營的時候，他只是給了她左肩一劍，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林琛也沉默了，轉頭看著我慕清瑩的的臉，半晌道：「我還是上面的話。」
「你這是何苦。」跟著她，只會繼續這樣無休止的逃亡。
慕清瑩之前左肩上的傷還沒有好完，之前又沾了水，有些惡化了，但是她卻好像不在意，只是騙過頭看了看，不甚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