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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乙失夷男還活著,乙失曳莽就不敢公然玩手段,除了祈禱乙失拔灼身死,也唯有與張儉對峙時表現得弱勢一些。


  對峙而已,雙方都沒有越線,連罵陣都沒有,沉寂得嚇人。


  但乙失曳莽可以肯定,張儉隻是蓄勢待發而已。


  一整天下來,唐軍除了輔兵安營紮寨,正兵似乎都紋絲不動。


  看著似乎沒有用,可隻有真正麵對的人才知道,那壓力能把人壓崩潰了!

  營州軍不動,你薛延陀軍就敢亂動了?


  “陪站”這個詞聽過沒?

  薛延陀的軍隊,論機動性不輸於人,論紀律……


  嗬嗬,還是來談世界和平吧。


  僅僅一天時間,就讓粗魯不文的乙失曳莽學會了唐語“度日如年”。


  乙失曳莽的任務是牽製張儉,不是正麵對抗張儉。


  不客氣地說,即便乙失曳莽的兵力充沛,也沒那個底氣與張儉硬拚。


  經驗、裝備、士氣、配合,無論哪個方麵,張儉都全麵碾壓乙失曳莽。


  還好,乙失曳莽沒傻透,後方還預留了一支人馬為增援。


  ……


  乙失夷男大軍直逼白道川,與涼州道行軍總管李襲譽卯上了。


  珍珠毗伽可汗乙失夷男想讓人去談談,能不能用認錯、贖罪等套路,換取乙失拔灼一條性命,反正曆代中原王朝都好個顏麵不是?

  遺憾的是,這個規律到了大唐,好像有點不好使了,李襲譽連派使者的時間都沒給乙失夷男,直接揮師殺向乙失夷男。


  乙失夷男直接無語了。


  以白道川開闊的地勢,完全是騎兵的主場,你涼州府兵竟然敢用步卒主動進攻?


  瘋了吧?

  李襲譽當然沒瘋,還冷靜無比。


  看似自殺式的步卒攻擊,掩藏了他奪取兩個關鍵點的重要意圖。


  乙失夷男早晚會發現這兩個不起眼的土丘在這場爭奪戰中的關鍵地位,但是,那個時候還有用麽?

  這兩個點,便是這次博弈當中的手筋。


  乙失夷男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這個問題。


  原來,步卒進攻的目的是為了奪取這兩個小土丘;


  原來,這兩個不起眼的土丘,竟可以左右整個戰局。


  完全不同於草原征戰的廝殺風格,讓乙失夷男的心漸漸下沉。


  乙失夷男的眼光不差,隻是一時不適應這種打法。


  靜下心來細細剖析,李襲譽的打法也不是無懈可擊,乙失夷男可以肯定,自己隻要付出五萬人馬的代價,就能強行攻破李襲譽的陣勢。


  但是!


  乙失夷男已經敢斷定,可憐的乙失拔灼率領出征的十四萬人馬,多數已經成為了京觀,如果自己這頭再損失五萬人馬,即便能把乙失拔灼接回來,又拿什麽去壓製蠢蠢欲動的回紇、同羅、仆骨、阿跌、思結?


  痛啊!


  但乙失夷男還是得忍痛下令撤軍。


  再拚,家底全沒了。


  唐軍家大業大,賠得起。


  薛延陀就是個破落戶,偶爾耍橫可以,真跟大唐對上,基本是有死無生。


  ……


  定襄城下,乙失拔灼揮刀,親自上陣廝殺。


  血染紅了全身。


  有唐軍的、有同伴的、有自己的。


  不拚命不行,身後的斥候已經發現了追兵的蹤跡。


  即便不用斥候,乙失拔灼也知道情況不妙了,天上十個明晃晃的熱氣球呢,雖然還不到下蛋的時候,卻已經讓薛延陀軍士有那麽一絲恐慌了。


  槍炮支配的恐懼,讓薛延陀軍士更加拚命了。


  然而,張士貴依舊守得密不透風。


  昆侖奴的手雷開始了轟炸,薛延陀軍人心惶惶。


  乙失拔灼咬著牙,分出小部分人手拖住張士貴的人馬,帶隊縱馬躍入冰冷的桑乾河(即後世桑幹河)中。


  北方的秋,河水能冷到你懷疑人生。


  就算是一鼓作氣衝過桑乾河,不能及時擦幹水、設法取暖,多半日後會毛病極重,甚至可能會癱瘓。


  但是,沒選擇啊!

  乙失拔灼覺得雙腿刺痛,仿佛無數鋼針紮在裏頭,卻隻能咬著牙,任憑同樣冷得發抖的愛駒馱著自己上岸。


  “快,快上來!”


  乙失拔灼朝後大叫。


  真是幸運,這一段的桑乾河,水位已經低了不少,騎馬可以涉水過河,水流不算湍急,在昆侖奴的手雷、張士貴的定襄軍、李大亮的靈州軍、火槍旅帥的槍炮夾擊下,居然還能有近三萬軍士過河。


  一向剛強的乙失拔灼擦幹身上的水、擦幹愛駒的水,兩顆淚珠滾落下來。


  因為,還殘留在對岸的薛延陀軍士,即便已經放棄了抵抗,依舊被毫不留情地斬殺,依舊被壘入京觀當中。


  遙想當初,十四萬軍兵出薛延陀,何等的意氣風發!


  到如今,殘餘兩三萬,似鬼淒涼!


  定襄城那頭,王惡、李大亮、張士貴稍事休息,讓麾下安營紮寨、生火造飯,三人就是否追擊展開了討論。


  “額覺得,可以穩一手,畢竟桑乾河對岸,是突厥的地盤,突厥與薛延陀都不是甚好東西,犯不上為了突厥出頭。”張士貴的風格一如既往地穩。


  三人在職司上較為接近,索性也不擺架子,不稱“本侯”、“本官”、“本將”了。


  李大亮點頭:“大總管手頭兵力折損有些大,待他安撫完部下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額的意思吧,也是由他們去,反正那點殘兵敗將已經掀不起甚麽浪了。”


  在李大亮看來,王惡想趕盡殺絕,報複的成分居多。


  畢竟,寬仁大度王端正嘛。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王惡輕吟了一句。


  李大亮、張士貴係出名門,不是程咬金他們那種瓦崗出身的土賊,該有的文學造詣一點不少,不由為此詩的豪邁大氣打動了。


  或許,王惡真是一片公心呢?


  要是放走了乙失拔灼,若幹年後乙失拔灼得勢,重新率軍殺入中原,自己會不會因此遺臭萬年?

  “你是副大總管,你說了算。”李大亮輕輕應和。


  甚麽副大總管?額怎麽不知道?

  “你忘了,大總管還任著兵部尚書呢,封你一個副大總管很輕鬆的事。大總管還讓額把印信帶來了。”李大亮掏出個包裹。


  得,王惡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小算盤都在李勣的估算裏,要是就此罷休,自然也沒這印信。


  李勣真是個人精啊!


  要沒李敬業那個倒黴孫子,就憑他的為人,他家在大唐,一定是富貴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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