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刺史駕到
“嘭、嘭……”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地麵隱隱在顫抖。
不過是區區一什的軍士,卻有百名軍士出行的陣勢。
而讓人畏懼的是,他們手裏操持的,不是橫刀,不是槊,是凶猛霸道的陌刀!
一什人分開、站定,將南衙宿衛包圍起來,陌刀揚起。
“三息之內,不棄械者,殺!”
韋昂想罵娘。
自己方才的口氣夠囂張了吧?可與陌刀旅帥的軍士相比就是個渣!
憤怒歸憤怒,韋昂的身體還是挺誠實的棄刀。
南衙宿衛叫得好聽,終究不過是維持長安城治安的二線隊伍,與挺立在第一線、號稱步卒鋼鐵的陌刀旅帥相比,如果是一對一,或許還能有活路,陌刀手三人以上,嗬嗬……
三名陌刀手,號稱就是一百騎都敢鬥一鬥!
更重要的是,這些殺才,那是真敢動刀的呀!
就算麾下都敢隨自己衝殺,韋昂也能夠確定,自己活不過陌刀的衝擊。
識時務者為俊傑,韋昂從來不覺得在生命受到威脅時認慫有甚麽不對,該縮頭時且縮頭,慫慫慫慫闖九州。
韋昂都慫了,那些南衙宿衛的軍士就更沒心理負擔,一息時間就老實棄刀,迅速的站成一排,仿佛等待檢閱的隊伍。
“敵人已被製住,請校尉指示!”一名陌刀手咆哮。
“趙大蟲?你怎麽知道帶人來增援的?”王虎詫異。
趙大蟲是王虎麾下一名什長,曾經是王虎並肩作戰的同袍。
大蟲不是蔑稱,這個時代,大蟲就是虎。
趙大蟲殺敵數量並不比王虎少多少,不能升官的原因,說起來令人扼腕——趙大蟲一字不識。
王虎之所以升官快,一方麵仰仗自身強大的戰鬥力、牲口般強健的體魄,一方麵卻是得益於小王莊蒙學時期的基礎——雖然多數時間王虎是在打瞌睡,但多數字還是有印象,寫出來或者困難,認出來基本沒問題。
“聽說你要相親,就有兄弟想來鬧騰一下,討杯水酒,結果看到有人想欺負額們陌刀旅帥的人,這不能忍啊!正好額們這一營不是駐紮在附近麽,額就拉來了,你這一頓美餐是免不了要掏腰包的。”趙大蟲大大咧咧的說。
“那就曉月樓吧。”王惡輕描淡寫的說了句。“王虎,你這幫兄弟不錯。”
趙大蟲卻是皺起眉頭。
雖然極少與外界接觸,但曉月樓是何等的銷金窟,趙大蟲還是略有耳聞的,王虎那點血汗錢經得起造嗎?
王虎自然知道趙大蟲想甚麽,不由拍著他肩膀笑道:“想甚呢?額那點錢,娶婆姨勉強,進曉月樓絕對不夠,當然是額兄弟王惡出,他賊有錢咧。”
趙大蟲這才釋然,對王惡歉然一笑。
咦?這名字有點耳熟,容貌有點麵熟,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這些人咋辦?”王虎扭頭看著王惡。
殺是不能殺的,可也不能放了啊!
“史可郎,去魏王府……”
李泰已經改封魏王了,依舊勤於奔走下層,文章更加犀利,孔穎達的評價是“有長槊之銳、陌刀之利”。
此時的李泰依舊是雍州刺史,雖然多數時候並不過問細枝末節,但一過問,必然是雷霆霹靂,連長史衛安都極為顧忌。
史可郎不是魏王府的常客,但李泰的長隨都認得他,自然輕而易舉的進了魏王府,向李泰告知來著。
斜倚在椅背上的李泰聽完史可郎的講述,氣得臉色發青,趿履就走,身後的長隨匆忙跟上,一個機靈的轉身向雍州府衙門奔去。
李泰終究還是有點胖,走路的速度快不起來,等趕到現場時,衛安已經率著雍州府上下官吏趕到了現場。
但是,衛安看著現場,愁得一籌莫展。
隻是前麵的潑皮和不良帥,問題倒好解決,可涉及南衙宿衛與陌刀旅帥,早已超出雍州府的職權,雍州府管民不管軍!
惹得一位親王過問,潑皮們早已魂不附體,甚麽都吐了個幹淨,甚至連韋昂與曹長的關係都披露出來了。
李泰很溫和:“莫怕,本王不殺人。”
潑皮們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安南新定,正缺少唐人坐鎮,你們好勇鬥狠,正合適啊。”李泰輕言細語的,卻讓潑皮們差點嚇尿。
安南……
那鬼地方聽說晚上都是燥熱的,打幾個蚊子就能當盤菜,抓幾隻老鼠就能裝滿一麻袋,蛇蟲滿地……
不良人、不良帥,依舊是安南。
嗯,安南缺人,以後雍州府的定向流徏地就是安南了。衛安決定以後還是要跟緊刺史的腳步。
提到南衙宿衛的人時,王惡輕輕說了句:“南衙宿衛的軍士還是是非分明的。”
南衙宿衛的軍士們眼裏現出慶幸,因為一時的良心未泯,逃過了發配安南的命運!
“不!額是長安韋氏的子弟,額不能去長安!”韋昂幾近崩潰。
李泰笑得更和藹可親了:“世家子弟為青壯中的精英,更應該身先士卒,為大唐百姓之表率。記上,韋昂自願終身駐守安南,堪為青年楷模。”
王惡不厚道地笑了。
好吧,笑點不一樣,王惡笑的是“青年”二字,秦忠四十自稱“老漢”了,韋昂的年齡與秦忠差不多,卻被稱為“青年”。
目光轉向雍州府司馬曹雙,曹雙輕歎了口氣,拱手道:“啟稟刺史,司馬曹雙教子無方,願闔家鎮守安南。”
李泰點頭:“喜好女色並不絕對是壞事,至少去了安南,為維持局勢,令郎可以多娶幾個豪強之女嘛。安南之女,多嬌小妖嬈,想來令郎也是極歡喜的。本刺史會向程處默行文,告知遣司馬去援助他。”
曹雙鬆了口氣。
不幸中的大幸,魏王並沒有趕盡殺絕,至少在安南還留了個官位給額。
逆子啊!
去安南,可勁的讓你娶豪強之女,看你腰子受不受得了!
王惡暗中笑到肚痛,李泰這小家夥,學壞了啊!
處理完畢,李泰要回雍州府衙門大肆誡勉,於是拱手告辭。
王惡帶著王虎、王媒婆、鄒淑玉一家、一什的陌刀手入了曉月樓。
“和當年沒甚變化啊。”王虎大致掃了一眼,很快下了定論。
“你以前來過?”鄒淑玉柳眉倒豎,想要發作。
“想甚哩。”王虎掃了鄒淑玉一眼。“當年額和王惡來這賣山貨!那時節連飯都吃不飽,有甚歪心思?”
“意思現在能吃飽飯,就可以起歪心思咧?”鄒淑玉抓住王虎言辭中的漏洞,直接追問。
這倆,還真是歡喜冤家。
“藍田伯來了!晦星,快見客!”老鴇子歡天喜地的叫起來。
雖然王惡不照顧皮肉買賣,但是,偶爾照顧晦星一曲或是一詞,對晦星的名聲、曉月樓的名聲都是極大的提升,老鴇子自然得極力奉承。
“你是藍田伯?”趙大蟲訝然。
王虎奇怪了:“額說他叫王惡,合著你沒反應過來?”
趙大蟲帶著陌刀手起身,捶胸行了個軍禮。
“雖然藍田伯本人並不怎麽出手,可是大家都明白,若沒有熱氣球與手雷,傷亡恐怕要加倍都不止。”趙大蟲鄭重其事的說。
王惡輕笑擺手:“不過是一些取巧的門道,最終還是得靠將士搏命。不說這些,最好的菜、最烈的悶倒驢,趕緊上上來!”
陌刀手們兩眼放光。
菜也就罷了,酒才是重點啊!
悶倒驢,早就聽到饞了,難得如今沒戰事,陌刀旅帥可以公之於眾,又適逢休沐,肯定得一醉方休啊!
結果,悶倒驢上上來,眾人才瞠目結舌地發現,鄒淑玉喝起酒來,比他們還豪放!
王虎喃喃道:“要不是與王惡是兄弟,額真怕養不起這婆姨啊!”
“嘀咕甚?來,感情深,一口悶……”鄒淑玉直接倒了一碗喝下去。
王虎怔住了:“額們還沒來得及有感情吧?”
王媒婆捂臉。
淑玉啊!你可長點心吧!
這是給你相親,不是讓你拚酒!
小心嚇跑了這郎君,你嫁不出去!
王惡倒是覺得不錯,至少,很真實。
晦星一臉喜慶的跑到包間,朗聲道:“晦星請藍田伯安!”
“坐。”王惡讓晦星坐下。“你那最後一次演唱《滿江紅》,很提氣。過一段時間額再弄一曲《滿江紅》的變種,韻律激昂,很適合你。”
“多謝藍田伯。”晦星喜氣洋洋的拱手。“有件事好教藍田伯知曉,下月十五,晦星出嫁了。”
“若額在長安,一定登門道賀。”王惡樂嗬嗬的回應。“卻不知郎君是誰家?”
“一個小商賈。”晦星揚眉輕笑。“好在是正室,不是妾室。”
這個格外難得。
伎,名動時群蝶爭花,看似風光無比,然而在嫁人時,多數卻隻能成為妾室,能當填房都是難得可貴,似晦星一般成為正室,可謂功德圓滿、修成正果。
“藍田伯……竟與晦星姑娘如此熟悉?”鄒淑玉覺得自己發現了甚麽不得了的事。
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誼嗎?
王惡如果知道這問題,一定會冷笑著回答,有,醜拒。
“小娘子卻是不知,晦星原本是為家人入曉月樓賣藝,卻是因為聲線問題不討好,正逢藍田伯《滿江紅》問世,恰恰與晦星聲線吻合,晦星因此聲名鵲起,恰逢藍田伯在曉月樓用膳,親耳聽過晦星的演唱後,藍田伯大加讚歎,並親自予以認可、授權,晦星的名聲才扶搖直上。”老鴇子笑吟吟的解釋。
“但凡藍田伯不嫌棄晦星的蒲柳之姿,晦星自然願以身相報,奈何藍田伯本正人君子……”晦星半帶幽怨半帶調侃的說。
“額腰子不好。”王惡繼續推出這個老梗,立時引得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