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其實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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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可本來是心亂如麻,他的話真假難辨,可是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心底平靜下來,像是黑夜中的旅人突然發現暗夜中還有一個同伴,不論敵友,總是一份安慰。
“你怎麽會到紅蕭樓?”
墨塵笑笑不語,薛可心裏一動,問道:“是秦王?”
墨塵依然沒有回答,眼神投向院內,花枝在晚風中拂動,像是顧盼有情。
墨塵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站起身來,點亮一旁的燭台。房間頓時也變得溫情起來。
薛可心中歎了口氣,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想著起身告辭,卻有點留戀這片刻的寧靜。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是紅塵中最熱鬧的地方,卻偏偏讓人的心安靜了下來。
這時突然聽得樓外的聲音:“誰敢攔爺!我倒要看看今天來的什麽貴人,敢和爺搶墨塵!”
又聽得熙熙攘攘的攔阻聲音:“張小侯爺,墨塵真的不在,您先回去歇息歇息,我安排另外兩個公子伺候您!”
接著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又是那人的聲音,聽上去怒氣更盛:“爺是將就的人麽?我都看見墨塵的小廝在這邊呢!想瞞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薛可眉頭一皺,便聽到阿六冷冷的聲音:“滾回去!”
“哪裏來的野丫頭,也敢在這亂吠!”可惜話還未說完,便聽到人滾在地上的聲音。
“小侯爺,咱們先回去吧!這,這丫頭,好像挺厲害的,咱們……”
“給我上!給我拿下這個臭丫頭!”那張小侯爺的話中夾雜著絲絲呼痛和漏風的聲音。
門外勸阻聲、打鬧聲亂成一團,薛可慢慢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簾幔,隻見有七八個人拉扯在一處,其中一人穿絲著錦,身上卻沾滿塵土,臉上也熱鬧的很,又是塵土又是青紫的,想必就是那位張小侯爺。
阿六抱著手站在樓前,冷冷的看著這一幫人。
墨塵走過來,嘴角帶著一絲自嘲:“見笑了!身在紅塵,免不了這些肮髒事。”
薛可靜靜的看著他:“我能幫你做些什麽?你要離開這兒麽?”
墨塵嘴角一挑:“那倒不用!我從小便在這種環境長大,不僅習慣了,而且,樂在其中。”他輕輕一笑,倒是說不出的勾人魂魄。
薛可在心中告誡自己這人怕是有毒,沾不得,強迫自己轉過臉去,不去看他。
門外難得安靜一下,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小侯爺!這丫頭我見過!她是,她是東宮的人!”
薛可心中一驚,看向墨塵,墨塵神色淡淡:“張小侯爺是常山候的嫡子。”
常山候祖上以武將起家,但現任常山候的父親雖然襲了爵位,卻是科舉入的官場,常山候更是從小苦讀經書,如今任工部尚書,頗得聖心。倒是沒想到這張小侯爺倒是一副紈絝作風。
外麵那句話果然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的議論也紛紛傳來:“對!我也見過!就是東宮的!好像是那個唐姑娘的丫鬟!”
“怎麽可能?東宮的人怎麽可能到這紅蕭樓?”
“怎麽不可能,這太子爺出門了,東宮的女人也寂寞啊!哈哈哈!”
阿六腳尖一點,幾粒小石子便啪啪的打到那人腮上。那人捂著嘴,敢怒不敢言的瞪著阿六。
張小侯爺一擺手,道:“原來是東宮的人!爺這個虧也不算白吃!我們走!”
說著,前呼後擁的便要往外湧出。阿六一個翻身,轉眼人已到了月亮門處,堵住一幫人的去路。
那群人又驚又慌,瞪著阿六。
“怎麽?臭丫頭還要殺人滅口不成?你也不看看,這可是小侯爺,你,你要怎麽樣?”幾個人將小侯爺圍在中間,朝著阿六叫囂著。
薛可歎了口氣,在窗邊搖了搖頭,阿六朝窗邊掃了一眼,冷哼一聲:“你們管好自己的舌頭!”又冷冷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緩緩側過身子,放出僅容一人通行的路。
那群人灰溜溜的一個個魚貫而出。
薛可看了眼墨塵:“你的目的也達到了,我也該回去了,還有什麽要我做的,盡管直說。”
墨塵也不吃驚,看著院外一個個點起的燈籠,緩緩道:“今天的事情真是預料不到,讓姑娘受委屈了。時辰不早,那墨塵就送姑娘回去吧。”
阿六見薛可出了門,瞪了眼墨塵,墨塵無辜的笑了笑,倒是一直送她們上了候在院裏的馬車。
回到抱樸院時,月亮已經升起,照的院中的欄杆平添了幾分寒意。張嬤嬤遞上燕窩羹,薛可便趕緊喝了一大口。
張嬤嬤心疼道:“姑娘這是去了哪兒?連晚飯也沒好生吃!廚房裏還備著湯水呢,我去給姑娘端來。”
“嗯,阿六,你也去端上一份陪我吃。”
待得房中隻剩薛可和阿六,阿六在塌邊一邊陪著薛可吃著湯飯,一邊嘟囔道:“姑娘,怎麽辦?這就是那個墨塵設計的!”
薛可笑著問道:“你怎麽知道是墨塵設計的?”
阿六才不信自家姑娘沒有看出來,但還是一五一十的分析道:“首先,是我們去的時候是特意抹去東宮的標記的,但墨塵一開始就知道您的身份;其次,今天暗處有東宮的幾處影衛,但是那個張小侯爺卻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更何況紅蕭樓這種地方,怎麽會出現這種失誤;當然最令人可疑的便是,他們不可能見過我!因而他們認出我,還說出姑娘的名諱,顯然是安排好的,為的就是敗壞姑娘的名聲!”
薛可點點頭:“還有東宮的名聲。如此一來,殿下治家不嚴的名聲必定傳出,想必也還有後手。”
阿六一聽更加著急:“姑娘,那怎麽辦?那墨塵看上去就邪氣的很,他說的話,您一個字也不要相信。”
“可能我太希望有個兄弟了吧!”薛可淒然一笑,隨即又恢複神色:“先不管這些了,你先陪我去趟玲瓏閣,我要找找紅蕭樓和這個墨塵的資料。”
“姑娘!”阿六急道:“什麽時候您還顧著這個,您不知道流言傳出來是要人性命的!不行,我今晚就去趟侯府,和那個小侯爺好好聊聊。”
薛可笑道:“聊也沒用,他們是有心的,就必然會讓話傳出去,你去了,再被他們拿到把柄,更說不清了。”
“那怎麽辦?”
“說就說吧,正好看看是誰出手,是皇後還是誰?”
阿六這麽一說,倒想起來,秦王也去賑災,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確實不像是秦王的手筆。當下仍是著急:“可是,那也總不能傳出姑娘您去紅蕭樓的消息啊,那紅蕭樓是什麽地方,姑娘您的清白可就毀了。”
薛可偏著頭看了眼阿六:“咱們不承認就是!”
阿六還指望她有什麽好主意,聽完之後不由翻了個白眼。喚人來收拾了碗筷,阿六任命的打著燈籠,陪薛可去了玲瓏閣。
玲瓏閣外雖有重兵把守,裏麵卻空蕩蕩的,因為格外注重防火,所有的燭台都是琉璃水晶罩著的,燭光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薛可走進檔案內室,抱出一堆材料。玲瓏閣中有規定,所有的片言隻語不允許帶出,因而薛可將資料抱到自己常坐的位子,一冊冊的翻起來。
薛可的眉頭緊皺,直到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時,薛可不由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站起來活動一下脖頸,才發現天已經微亮,薛可趕忙出了玲瓏閣,阿六在一旁的暖閣中滿臉愁容的打著瞌睡。
“姑娘可有什麽發現?”阿六聽到響動,趕緊上去問道。
“沒想到遇見了一個故人!”薛可笑嘻嘻的回答:“阿六,我還要去紅蕭樓,行不行?”
阿六駭然的看著薛可:“姑娘!不行!”
薛可撇撇嘴:“墨塵那般的人物,怎麽可能見了一麵就舍了,不合常理啊!阿六,你不喜歡這個類型的?”
阿六臉微不可查的紅了一紅,沒好氣的說:“姑娘,您還真是不怕落人口舌啊!一個姑娘家迷戀青樓妓館的男人,這名聲好聽麽?”
薛可點點頭,吸吸鼻子:“是不大好聽。可是,我們去紅蕭樓的事情馬上就傳的全城皆知了,也不差多去這一次了。”
阿六置若罔聞,眼觀鼻,鼻觀心,專心的在前麵打著燈籠。
薛可有點無趣,自言自語道:“不去就不去吧,不過,既然是他的產業,傳言鬧大了那人也
自然會來找我的。”
阿六不由好奇道:“姑娘說的到底是誰?”
“你知道紅蕭樓的老板是誰麽?”
“紅蕭樓是秦王的背景,聽說老板是秦王的結拜兄弟。這個人神秘的很,傳言說他心思縝密,手段狠辣。”
“不錯,他是京城第一暗幫的幫主,任遙。”薛可臉上不由浮出驚訝而溫柔的笑容:“傳言這麽說麽?心思縝密?手段狠辣?不不不,他是頂頂好的!阿六,墨塵不一定是我弟弟,任遙卻真真切切是我哥哥。我一定要見到他!越早越好!他是不會害我的。”
一晚上未合眼,薛可此時也覺得有些疲累,躺在榻上。
薛可是七歲認識的任遙,那時任遙也就十來歲,是京城暗幫的少幫主。
薛可爹爹本來就與任遙父親相識,是當年江湖中的朋友。而薛可自從和任遙不打不相識後,狼狽為奸作弄了多少京城少爺小姐。
兩個人都是被家裏寵大的,肆無忌憚的橫行京城,自以為行俠仗義的任性而為。
那是薛可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曾經她覺得就這樣長大嫁給任遙也是很不錯的事情,或者說,在遇到秦王之前,還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被她看的上眼。
可惜,後來,她遇上了秦王。是劫是緣?她也說不清。
那一天,春光明媚,皇後的娘家忠順侯府在舉辦春宴,薛可隨著母親去內宅赴宴。
陽光和熙,衣香鬢影,偏偏薛可隻是覺得在長輩前裝乖巧行禮問安最是無趣。
幾個小姑娘去了後院,大家的閨秀在一起吃吃點心,點評下誰的刺繡精巧,誰家的胭脂上色,聽得薛可百無聊賴。
薛可突然想起聽說忠順侯府院子裏池塘中有一隻很大的烏龜,比自家被她封為玄武大將軍的烏龜還要大。
薛可便撇下眾人,往池塘那邊去。
池塘裏果然有七八隻烏龜在曬太陽。其中一隻大烏龜賴洋洋的趴在石頭上,動也不動,薛可拔了根草,撓它的龜殼。
薛可正玩的興致勃勃,隻聽見背後傳來一陣悅耳的琴聲。
轉身一看,池塘邊的四方亭掛著嬌杏色的帷幔,在春日的微風中輕輕擺動,看上去便脫俗不群。而那陣琴聲,便是從這亭中傳來。
風吹過帷幔的縫隙,便看見一個美人端坐其中,麵前一具焦尾古琴。
美人是標準的美人,柳葉眉,櫻桃嘴,膚若凝脂,手似削蔥。琴也是標準的美人琴,婉轉悠揚,如訴衷腸。
薛可自小就喜歡親近好看的人,趴在池塘邊的假山旁邊,看的高興。
美人是忠順侯府的表小姐,姓岑。
她自小便失了母親,父親另娶之後,京中的外祖母心疼她,將她接到忠順侯府。
她樣貌、才情樣樣出眾,在侯府深得老夫人喜愛,與府中嫡小姐一般無二。
今日在此彈琴當然也有她一段心事。她自小便自視甚高,侯府中也有對她傾心的少爺,隻是她從來不放在心上。
很早之前,她心裏便隻有一個人,那便是皇後所出的三王爺。今日得知三王爺過來,她便在這後花園擺好琴台,並拜托了侯府的表哥,過會帶三王爺過來。
到了約定的時間,她心下也有些焦急,一旁的丫鬟在不住的往花園那邊張望。
遠遠聽到有腳步過來,她的心便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指尖也緊張的微微顫抖。曲調也稍稍變了音。
她隻是遠遠的見過三王爺,在宮中或是侯府的宴會之中。他在一幹侯府和皇室子弟中卓爾不群,麵如冠玉,溫和挺拔。他寫過的每一篇文章和詩作,她都在私下細細品讀過,也更加相信隻有他才是她的良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心跳越來越快。
直到來人掀開帷幔,她停了琴弦,緩緩抬起頭,嫣然一笑。
笑容卻戛然而止:“五哥哥,怎麽是你?王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