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用一生去懺悔
到了那個地方，慕錦歡才知道，是去南山。
她想起了戰景霆的故居就在南山，想到了自己回來這麼久，一直沒有看到戰景霆的母親芳姨，便在下車前往小鎮的時候，問：「景霆，芳姨她身體怎麼樣？這些年，她一直住在這邊嗎？」
戰景霆是六歲才回到戰家的，在那之前，他跟沐芳居住在這個地方，他很愛他的母親，要問他，他心裡最最重要的那個人是誰，把沐芳放在第二位的話，就無人得以佔領第一位的位置。
她的小手突然被戰景霆攥緊，語氣淡漠的回道：「你離開，她就一直住在這邊。」
「那她就沒想過跟你一塊住嗎？」在慕錦歡眼裡，沐芳是一個很健談的女人，而且，沐芳一直把她當成兒媳婦看待，處處維護著她。
沐芳的心臟一直不好，曾經有一段時間，為了照顧沐芳的病情，慕錦歡跟她住過一段時間。
對待沐芳的感情，就如同媽媽一樣，她覺得沐芳更像是她的母親，所以也一直很喜歡跟沐芳相處。
戰景霆悶聲回道：「沒有。」
「那你一個月回來看她幾次，在這裡照顧得到芳姨的病嗎，她的心臟搭橋術成功了吧。」慕錦歡不停的尋問。
而她每問一句話，那隻握著她的大掌就會收緊半分力度，聲音也會冷上幾分：「一次，沒做搭橋。」
聽到他說沒做搭橋，慕錦歡鬆了一口氣：「那就是不需要手術，芳姨的病情也好轉了吧，等等，戰景霆，我們去買點水果吧。」
「不需要。」他再也沒有耐心的回頭低吼了一聲。
慕錦歡怔了一下，獃獃的站在了原地。
戰景霆看到她現在這般模樣，就惱的不行，但還是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蹲下身子道：「上來，我背你，走的慢吞吞。」
她輕「哦」了一聲，便趴在了她的背上，他背起了她，不是往沐家去，而是前往沐家後面的那一座山。
她發現不太對勁，低頭問：「景霆，我們不是要回沐家嗎，去山上做什麼。」
戰景霆眉頭上的「川」疊的緊緊的，就是沒有跟慕錦歡說話。
他現在不想說話，他怕一說出來，就是傷害。
他在隱忍著自己內心的恐懼與憤怒。
慕錦歡看他不搭理自己，也沒有再繼續問。
他一口氣便爬上了這座山的高峰，到了一片草坪地的時候，他才將她放落下來，然後拉著她的手，前往面前的一塊墓園。
她隱約看到了一座碑，立在了自己的面前，但是卻不敢確定，而且，也不曾往那方面去想。
戰景霆知道她現在根本不能看清東西，拉緊了她的小手往前走，語氣淡漠的說：「我媽死了。」
一句風輕雲淡的話，就那樣輕輕的拂過了慕錦歡的耳畔，好像在跟她說別人的媽死了一般，聽不出一點點傷感的情緒來。
而慕錦歡，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步重重的頓了頓，眼眸瞪的大大的，希望能夠看清前方的景象，但是又希望自己所看到的不是真實的。
她的小手，反將他的大掌攥緊，不敢置信的說：「不……不可能，芳姨的病情明明在我離開的時候，好了很多，她怎麼會死。」
「那是因為被你害死的。」戰景霆猛地甩開了她的手，失控的沖著她怒吼。
他以為……他可以心平氣和的跟她說這件事情，他以為他可以忍住不再對她發怒，但是想到母親鮮血淋淋的死在那種地方，他難過的只想掐死她。
他的怒吼聲令慕錦歡的脖子猛地縮了縮，腳步也忍不住的退後了幾步，搖頭說：「我……我害死的。」
沐芳對她那麼好，她怎麼捨得害死她。
三年前離開的時候，她明明跟沐芳說的好好的，沐芳也成全她的選擇，看起來很樂觀，可是轉眼，她怎麼會躺在這裡。
慕錦歡的心如針扎一般的痛，雙膝重重的跪下，淚水一下子從眼眶裡流溢出來：「我害死芳姨的。」
莫不是，芳姨那時候，一直在裝，其實心裡是一直放不下她跟戰景霆的，所以才會導致病情加重而亡嗎？
慕錦歡滿腦子都是當年離開時，與沐芳心平氣和交談的容顏。
她是那樣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死了。
那戰景霆當年一定崩潰死了。
誰都知道，戰景霆很愛他的媽媽，他可以用生命保護的女人卻死了。
難怪他會那樣的恨自己。
她失聲的痛哭，雙手支撐在地面，眼淚大滴的落在了草地上。
戰景霆站在一旁，眼眸死死的盯著她看，雙手用力的攥緊，道：「慕錦歡，你就留在我身邊，用你的一生去懺悔吧。」
慕錦歡微微抬頭，此時，她早已淚流滿面。
她聲音輕顫的回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對不起芳姨，對不起自己的爸爸，對不起慕家，她慕錦歡就是一個該死的人。
為什麼韓宇勛不直接把她給殺死。
都是因為她，他們才會死去的。
「對不起，對不起……」
嘴裡不知說了多少個對不起。
戰景霆則紅著脖子低吼：「夠了。」
他猛地大步走前，將慕錦歡拎了起來，推到了墓碑前。
碑上鑲著沐芳的相片，沐芳年輕的時候是這個鄉鎮的第一美人，哪怕三年前，她已四十五六，但是依舊風韻猶存，更具著女人味。
她笑的很溫婉，正是因為這樣的笑容，才深深的刺痛了慕錦歡的心。
如果沒有她的離開，她的爸爸，還有眼前的女人，恐怕都不會死。
這時，戰景霆的手機鈴聲響起了，他拿出了手機掃了一眼，再抬頭盯著慕錦歡看，見她跪在母親的墳前，他沒有直接讓她起來，而是轉身走出了這片草坪。
慕錦歡不知道他離開，又離開了多久，她哭累了，靠在了碑前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天色黑了。
她本來眼睛就不好，天色一暗下來，她就更加看不清了。
她緩緩站起身，發現雙膝因為跪的太久而無法立刻站直，便扶著碑，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雙腿，道：「芳姨，我要去找景霆了，我犯的錯，我會慢慢償還，我也會經常過來看你的。」
她伸手摸了摸沐芳的相片，然後轉身，朝著草坪出口離開。
離開了這片地帶，就是樹木叢林，她依靠著那些大樹和朦朧的視線往前行，嘴裡也不停的吶喊著戰景霆：「景霆，景霆……」
「景霆，你在哪裡？」
她一遍遍的呼喚他的名字，可是就是等不到他的回應。
她有些害怕，四周都是荒墓，而且，天色也漸漸黑了，山有那麼高，讓她一個眼睛有問題的人怎麼下去！
「戰景霆，你不要丟下我，我一個人害怕！」她一隻手抱著自己，突然摔了一跤，雙手摩擦掉了一塊皮。
她抬起了手，只感覺兩隻手黏黏的，帶著一股火辣辣的痛。
她不敢哭，她告訴自己，比起戰景霆失去母親的痛，她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都是她自己活該的。
放著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要跟一個大學剛畢業的男人在一起。
她站起身，繼續走！
她不知道這樣走，要走多久才能下山，但是她相信堅持下去總會到達目的地。
可是，還沒走到一半，慕錦歡就踩了一個空，整個人滾落到了斜坡處。
她驚叫了一聲，最後暈厥了過去……
……
天幕暗下。
高層會議事里。
戰景霆抬起了手看了看手錶，已經八點多了，他派去接慕錦歡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在山上的時候，秦亦給他打了一通電話，告知他需要有個文件密碼需要他的指紋解鎖，十萬火急要他趕回來，戰景霆原本以為不需要太長時間，便先回來了，可誰知道半道上竟然嚴重堵車，這一堵就是兩個鍾。
他只好打了一通電話，讓秦亦安排人去接慕錦歡回來，如今算算時間，也該回到了京城。
會議提前結束，戰景霆起身，將文件交給秦亦，問道：「我讓你派人去接慕錦歡，怎麼現在人還沒回來。」
秦亦這才想起這事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我讓田助理去了。」
「你說什麼？」戰景霆目光一沉，語氣涼了半分：「你讓田余雪去接人。」
「蠢貨！」戰景霆大步的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快速的前往停車庫取車。
往南山趕去！
……
那頭，田余雪進山的時候，天色早已黑了，她打著手電筒尋找慕錦歡。
上了山頂的時候，就看到一道身影在林子里轉。
那個人正是慕錦歡。
她不停的呼喚著戰景霆的名字，田余雪正準備走過去接她的時候，可是突然想到這個女人奪走了她心愛的男人時，田余雪便將手電筒關掉，看著慕錦歡在原地打轉，最後掉下了斜坡。
她沒有走過去看慕錦歡的情況怎麼樣。
她將手裡的電筒拋下了一處陡坡，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確定慕錦歡自己爬不上來的時候，田余雪才轉身往山下去。
可是剛走到一半時，田余雪就看到山腳下的有光照射來。
有人往山上來了，大概是做了壞事，有些心虛，便匆匆的往山上跑，回來了慕錦歡掉落的地方。
剛好就看到慕錦歡從下面爬上來了。
田余雪目光陰冷一沉，腳步緩緩的朝慕錦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