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呂弘送走,葉諳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胃裏的惡心稍微好了些。


  她扭過頭,開始對項泉發難:“這就是你的隻吃頓飯?“


  瞎子都看得出呂弘打的什麽齷齪主意。


  項泉賠笑道:“辛苦了辛苦了,等簽下合同,我給你記一功。”


  葉諳斜瞥他一眼:“你還不如多給我分點錢。”


  作為工作室的老大,項泉這個人沒什麽大毛病,平易近人開得起玩笑,就一點——摳門。


  一提到分錢,他立馬開始裝傻,笑著轉移話題:“怎麽樣,還能撐住嗎?要不要去給你買點藥?”


  葉諳擺擺手:“沒事。”


  她其實沒怎麽喝多,剛才在飯桌上那副模樣是故意裝給呂弘看的,不然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脫身。


  “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叫個車送你回去。”項泉從兜裏掏出手機,往路邊走。


  夜幕下街景繁華,四麵八方都是各色的光,葉諳被閃爍的光影晃得有點頭暈。


  包裏手機嘀咚兩下,是葉遠年發了消息來,問她回去了沒有。


  葉諳輕捏著手機邊緣,搖搖晃晃轉身,正準備去旁邊回複,冷不防撞上一堵肉牆。


  高跟鞋一撇,她往後趔趄半步,險些摔倒,好容易穩住身形,手裏的手機卻飛了出去——


  “啪嗒”落地,清脆的一聲響。


  撞她的人也在打電話,襯衫袖口處一截腕骨削瘦,嗓音幹淨。


  葉諳抬眼,對上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五官俊秀,皮膚白皙,雙眼眼皮很薄,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狹長的眼尾暈開一點輕佻味道。


  他身上的少年氣較重,乍一看,更像個剛畢業的大男孩,隻是衣著風格偏成熟,衝淡了不少。


  “……知道了。”


  發覺撞到人,男人放下手機,朝葉諳望過來。


  看清她的模樣後,他的目光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


  葉諳顧不得多想,急急忙忙去撿自己摔落的手機。


  手機是屏幕著地,她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翻過來一看:屏幕碎了。


  而且碎得十分有藝術感,仿佛開出了一株枝葉蔓延的花。


  葉諳:“…………”


  這是她新買的手機,用了還不到一個月!


  要不要這麽倒黴?


  葉諳被逼著跟呂弘虛與委蛇了半,本來心裏就不太舒暢,現在手機又摔了,登時鬱悶得差點爆粗。


  她拿著手機起身,看向麵前的年輕男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將一張名片遞了過來:“這是我的名片,你回頭把賠償金額和賬號發給我。”


  男人似乎很趕時間,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沒跟她多糾纏,急匆匆走到不遠處停靠的一輛賓利前,上車離開了。


  ???

  葉諳拿著他的名片,有點懵。


  不過就是修個手機的錢,至於甩名片嗎?


  還是……他以為她想碰瓷?


  等他走遠,葉諳才低頭。


  夜色晦暗,她看清名片上的名字:謝予然。


  謝予然……


  等等!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


  葉諳瞳孔一縮: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謝朔有個弟弟,好像就叫謝予然?

  糟糕,要完。


  ……
——

  在去見謝朔之前,為了知己知彼,葉諳特意做過一些功課,大致了解了一下謝家的家庭成員。


  謝朔有個關係比較親近的堂弟,叫謝予然,十來歲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被寄養在謝柏言膝下,一直到成年。


  據謝朔車禍之後,謝柏言身體抱恙,謝家繼承人的重擔就落到了他身上,想到剛才那張帶著少年氣的臉,葉諳不由有點懷疑——那麽副稚嫩模樣,跟謝朔完全不是一個畫風,真的不會把公司搞破產嗎?

  不過,她現在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他有沒有看到自己和呂弘虛與委蛇的畫麵。


  剛剛撞上他的時候,呂弘已經走了,應該沒看到吧?

  葉諳抱著僥幸安慰自己,又看了一眼手上碎屏的手機,將手機和名片都放回了包裏。


  對方是謝朔的弟弟,賠償金自然是不能要的,萬一被他知道自己是誰,今的努力就白費了。


  她鬱悶地扶了下腦門,早知道就不該答應項泉過來。


  ……
——

  夜色沉沉,一輛賓利駛入謝宅。


  謝予然下車,穿過花園進屋,看見坐在客廳的謝柏言,喚道:“大伯。”


  謝柏言頷了頷首。


  謝予然環顧左右,問道:“大哥呢?”


  謝柏言道:“在他自己的房間。”


  謝予然在一旁坐下,遲疑著又問:“這幾,大哥怎麽樣了?”


  謝柏言歎了口氣:“還是老樣子。”頓了頓,“對了,他今問起跟葉家的合作案,你上去跟他吧。”


  謝予然上樓,敲了敲門。


  “哥,是我。”


  裏頭哐當一聲輕響,隨後謝朔的聲音才響起:“進來。”


  謝予然進屋,看見謝朔穿著睡袍,問道:“你準備睡了?”


  “沒有。”謝朔搭著扶手在沙發上坐下,“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謝予然跟著坐下,:“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葉家那個合作案差不多談好了,按照之前的,讓利六個百分點,合同期限延長一年……”


  謝朔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談完公司的事,謝予然看了看他,忽然問道:“我聽,今那位葉家大姐來過,她人怎麽樣?”

  謝朔似乎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沒話。


  謝予然道:“哥不喜歡她?”


  謝朔蹙了下眉頭:“已經定下了,還問這些幹什麽?”


  謝予然動了動唇,見他臉色不虞,沒再繼續問下去。


  ……


  十點半,葉諳回到出租的公寓。


  剛走到客廳,次臥方向就傳來氣壯山河的一聲——


  “賤人!還不給本宮滾出去!”


  葉諳:“……”


  次臥門半敞著,隱約可見一個身影坐在電腦前,頭上頂著副黑色耳機。


  “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宮,竟然敢不跪!”


  “來人啊,給本宮掌嘴!”


  ……


  葉諳往那邊掠了一眼,露出習以為常的表情,將包扔到沙發上,進了衛生間。


  ——她們到現在都沒被鄰居投訴,還真是個奇跡。


  等葉諳從衛生間出來,施雙雙也停止了自己擾民的魔音,趿拉著拖鞋出了臥室。


  “你回來啦?”她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拿著手機,往沙發邊走。


  葉諳“嗯”了一聲,腦袋還是有點兒暈。


  施雙雙忽然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你今幹嗎去了,一大早不見人,還打扮得這麽漂亮?”


  因為要去謝家,葉諳今穿的是葉遠年專門替她準備的高奢定製,走新春優雅名媛風,配的耳墜和項鏈也都價值不菲,再加上她本身就是美人,腰細腿長,生的衣服架子,這麽一打扮,像是剛從什麽名流晚宴上回來。


  葉諳風淡雲輕地吐出兩個字:“相親。”


  “噗——”


  施雙雙一口水噴了出來,以為自己聽錯了,“親愛的你逗我呢?”


  就她這顏值,隨便拋個眼神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人就一大把,還需要相親?

  葉諳倒在沙發上,身子柔若無骨地歪著,一點都不想動彈。


  施雙雙挨著她坐下,看她這副慵懶美人的模樣,忍不住伸出爪子捏了捏她的下巴:“要不你幹脆跟本宮過吧?”


  葉諳掀了掀眼皮,橫波瀲灩,紅唇微勾:“可以啊,我這麽美,肯定是要嫁入豪門的,你先掙幾個億給我看看。”


  ……對不起,打擾了。


  卑微jpg。


  施雙雙果斷收回爪子,繼續捧著手機刷新聞八卦。


  葉諳忍俊不禁,目光往她那邊時,不經意間瞥見她手機屏幕上一張熟悉的臉,微微一頓。


  沒等她開口問,施雙雙就主動湊過來,同她八卦:“臥槽!最新爆料!君明集團少東家車禍之後變成植物人了!就是那個謝家大公子謝朔!”


  下午才跟某人親密接觸過的葉諳:“……”


  “真可惜,長得那麽帥,又那麽有錢……”


  “不過下麵也有評論沒變植物人,隻是眼睛瞎了,還有腿斷了的……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好長時間沒見他露過麵了。”施雙雙捧著臉,十分遺憾,“唉,妒英才,我以前還幻想過嫁給他呢。”

  葉諳:……不好意思,你嫁不成了。


  折騰了一整,葉諳已經困得不行,沒精力再跟她胡扯,搖搖晃晃起身,打算去洗個澡上床睡覺。


  走出兩步,她想起什麽,又回頭道:“對了,我過兩要搬走,你看看要不要另外找個人合租。”


  “啊?”施雙雙一愣,連八卦都顧不上了,“你要搬走?為什麽?”


  葉諳想了想,:“一,我其實是有錢人家的大姐,從被我出軌的渣爹拋棄,最近他忽然良心發現,決定接我回家,彌補多年以來對我的虧欠;二,我今去相了個親,對方是位豪門貴公子,又帥又有錢,而且剛好是我暗戀多年的白月光,我們一拍即合,打算過陣子就去領證結婚,入住豪宅……”


  她挑眉一笑,“這兩種解釋,你選一個。”


  施雙雙:…………啥玩意兒???——

  沒過兩,葉遠年便派了人來接葉諳。


  葉諳隻把一些重要的東西收拾了,其他的都留給了施雙雙。


  看著公寓樓下停靠的豪車還有一本正經叫著“大姐”的司機,想到葉諳的那兩種解釋,施雙雙整個人都淩亂了——


  這特麽都是什麽魔幻劇情?

  半晌,她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一把抱住葉諳的胳膊:“嗚嗚嗚……大姐,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嗎?”


  葉諳一臉的高貴冷豔:“不能,我們仙女是不需要朋友的。”


  施雙雙嗷嗚一聲。


  葉諳沒再逗她,笑了笑:“房租我多付了半年,你可以不用著急找人合租,萬一哪我又被掃地出門了……”


  話還沒完,就被施雙雙打斷:“呸呸呸!你能不能有點誌氣?淨想這些不好的,既然都回去了,你就應該想辦法從你那個渣爹手裏拿到財產繼承權,然後勾搭個高富帥,嫁入豪門,走上人生巔峰!你現在拿的是大女主劇本,懂不懂?”


  葉諳不由一樂,葉遠年家裏還有現任老婆和一兒一女,她這個被前妻帶走的女兒想搶財產繼承權,哪有那麽容易?能看在謝家的麵子上,給她備一份體麵的嫁妝,就已經不錯了。


  與其跟他們爭得頭破血流,她還不如安安分分嫁給謝朔,當個豪門少奶奶來得實在。


  “總之你聽我的,回去之後,該裝可憐的時候就裝可憐,該強勢的時候就強勢,拿到家產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能便宜了別人……”


  施雙雙顯然是看多了豪門狗血八卦,起爭奪家產來頭頭是道,葉諳被她拖著打了半雞血,最後隻能忍笑附和兩句,轉身上車。


  區內,春意正濃,一樹花影從車窗上掠過,很快被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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