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高人
隨著畫麵再度快速轉換,九方桃心中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它說九方家的人護著那個凶手,看樣子不像是空穴來風,難不成九方家真的還有除她以外的幸存者?可無論如何,即便是本家人,如此護著那個喪心病狂的凶手,她也必須與之為敵。
周遭飛速旋轉的場景再度平息,九方桃發現自己此時的視角是在一間屋子的窗外,她漂浮在空中,像是為了讓她更清楚地看明白眼前的一切,惡靈此時正飄在她身邊,齜牙咧嘴地怒視著窗戶的方向,卻遲遲沒有的動作,她定睛細看,隻見窗戶外隱約像有金色的波光流過,散發著神聖的氣息,仔細尋找源頭,卻是一張貼在窗戶上方的符紙起作用。
惡靈變換著各種方式想要避開符紙的屏障,可無論它從哪個方向襲擊,都被金光阻擋在外麵,周圍陰氣愈發濃烈,可那陣金光卻像天然的保護圈,將屋子裏的人牢牢護住。
而那張符紙,九方桃卻太熟悉了,那是她們九方家祖傳下來的盾壁符。
晝日交替變換得飛快,每日夜幕降臨,惡靈便回到自己家,千方百計想要破盾而入,卻每每被盾壁符的威力阻擋在外麵,直到黎明將至才悻悻離去,一連七日皆是如此。
直到第八日的深夜,從窗戶裏的屋子傳來玻璃摔碎的聲音,接連好幾聲。
“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這個賤人和奸夫的孩子!”隨著又是一個玻璃花瓶砸碎的聲音,九方桃聽見男人歇斯底裏的吼叫。
“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你的懷疑,沒有確鑿的證據。”屋裏響起另一名中年女子的聲音,似有些惋惜,又似有些無奈地道,“你實在不該殺了她,她待你不薄……”
“閉嘴!!!”男人大喝道,“別跟我提那個賤人,她給我戴了多少綠帽子,以為我都不知道嗎?有孩子?那也不過是那個奸夫的種!死了才好!”
“你用不著對我呼來喝去的,我保你這麽多天,卻希望你能意識到自己衝動所犯下的錯誤,警方沒有懷疑你,她變成厲鬼也找不了你的麻煩,並不代表你沒有做錯。”女子的語氣愈發不滿起來,她相助他在先,不說恭恭敬敬地禮遇,起碼也該客客氣氣的,哪有他這樣把她當個下人一樣整天想吼就吼。
“我錯什麽了?我問你,我他媽做錯什麽了?”男人像瘋了一樣地質問道,“那個賤人不該死嗎?那個賤人和她肚子裏的野種難道不該去死嗎?我好心送她們去見上帝,她應該感謝我才是,她那樣不守婦道招蜂引蝶的女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該下地獄的是你!”女子也開始生氣起來,聲音都略微有些顫抖,“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麵子上,我才懶得管你!做出這樣荒唐的事還一點不知道悔改。”
“那你滾啊!你滾!你別管我了!”男人一氣之下又砸了個東西,對女子怒吼道,“你不滾是吧?好啊!我滾!有本事你別來找我!”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匆匆的下樓聲,沒一會兒一樓的大門便打了開來,男人氣衝衝地走了出來,徑直坐進車裏,驅車駛向了遠方,九方桃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惡靈,就見它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四周陰風大作,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
不多時,方才說話的中年女子也從門裏跑了出來,九方桃這才看清她的模樣,大約四十來歲年紀的貴婦人,打扮也顯得身份高貴,隻見她站在門口張望了半晌,抬起手來掐指一算,神情便緊張了起來:“不好!”隨即虛空畫了個符,周圍起了個小圈,圈內有陣風,她往前邁了一步,便消失在了原地,九方桃記得,這是蘇黎用過的時空扭曲術。
周圍的環境再次變換,穩定下來之時,九方桃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輛車的後排,而司機正是那個衝動跑出去的男人,此時她坐在後排靠右的位置,那惡靈就坐在她的身邊,掛著一抹笑意看著眼前這個她求而不得已久的獵物。
之前有高人相助動不了你,如今你既自投羅網,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九方桃此刻仿佛能讀懂惡靈的思想,車內的溫度越來越低,沒一會兒就好像在冰窖裏那般寒冷,正在開車的男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開始打起顫來,他咽了咽唾沫,下意識地瞄了眼後視鏡,這不看還好,一看卻駭得他心髒差點停跳!
他親手殺死並拋屍湖中的未婚妻此刻正坐在車後排,陰笑地看著他!
方向盤猛地一轉,車輪發出刺耳的聲音,可惡靈卻絲毫不受影響,慢慢朝前湊了過去,嘴裏發出“嘿、嘿、嘿”的笑聲,一隻胳膊繞過他的脖子,男人感覺脖子像是被勒住無法呼吸一樣,翻著白眼喘著粗氣,身體不斷扭動掙紮,試圖擺脫禁製。
惡靈一手像條蟒蛇纏繞著他的脖子,另一首慢慢搭上方向盤,此時車完全在惡靈的掌控之中,在馬路上飛速奔跑著,沒一會兒便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正是她喪命的鏡湖邊上,還是一樣的風景,原先怡人的氣息卻早已被惡靈帶來的陰氣覆蓋,周遭鬼氣翻滾,洶湧澎湃地朝他們所在的地方滾滾而來,男人布滿血絲的眼中盡是惶恐,喘著粗氣不斷掙紮,卻怎麽也逃脫不開。
車門打開,男人被丟在了湖邊的草地上,惡靈正站在他麵前,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他坐在地上,不住地發著抖,回頭看了眼深邃如墨的鏡湖,又看了眼麵前的白衣女鬼,還是昔日熟悉的身影,卻早已不複當初的溫婉動人,原本秀麗的麵容此時卻發著綠光,死白的膚色透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它的手腳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走起路來姿勢怪異,像被人用線牽著的扯線木偶,而他卻很清楚,這是因為他開車撞了她的緣故。
女鬼一步步走近他,他嚇得步步後退,直到沒有退路,他已經到了湖邊上,差一步就會掉入湖中,而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一時衝動跑出來是多麽致命的錯誤,此時他無比的希望那位高人可以出現,甚至打他罵他都沒關係,隻要將他從這個恐怖的地方解救出去。
“我……你放過我吧……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他帶著哭腔哀求,跪在地上不住地向步步逼近的惡靈磕頭,“我回去給你燒紙錢,你要多少我給你燒多少,隻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
“現在你知道錯了,晚了。”女鬼空洞的聲音在湖邊響起,似遠及近,“當初我又何錯之有,你可曾對我手下留情?”
“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男人像隻泄了氣的皮球,隻不住地磕頭認錯,完全沒有了方才囂張的氣焰,這不禁讓九方桃覺得好笑,這樣一個欺軟怕硬又貪生怕死的孬種,不明白惡靈生前那樣一個如花似玉家境殷實的女子怎麽會看得上他。
“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女鬼的語氣突然變得悲慟,繼而目露凶光,雙手猛地向前一伸,手掌彎成爪狀,“我要替我的孩子報仇!”
男人連逃跑的時間都欠奉,眼睜睜看著麵前的白衣女鬼向他飄來,陰風夾雜著腐爛的氣味朝他撲麵而來,眼看著那雙鬼爪就要抓到自己臉上,他下意識地抬起雙臂護住臉,可預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隻見眼前金光一閃,發出“嘭——”的一聲,隱約有什麽東西燒焦的氣味傳來,耳畔響起女鬼不甘的尖嘯,他抬起頭,看到救他的人正是那位貴婦人。
“孽障!你已經害了不少人了,早入輪回或許還有從輕發落的機會,莫要再徒增殺孽了,否則必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貴婦人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攔在了男人身前,一手執一柄木劍,上麵刻著蝌蚪樣的符文,另一手兩指直指那惡靈。
救兵一到,男人立馬像變了個人似的,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趾高氣揚地站在貴婦人身後,輕蔑一笑,對那女鬼道:“聽到沒有?你這個賤人,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從哪兒來的給我滾回哪兒去!否則收了你,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男人瞬息萬變的態度讓一旁當觀眾的九方桃恨得牙癢癢的,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跳出來幫惡靈把這男人送上西天,那惡靈眼瞧著自己落了下風,像是明白自己苦等那麽久的機會就要稍縱即逝了,似有不甘又似悔恨地低鳴,聽得人一陣毛骨悚然。
片刻之後,那惡靈像是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周圍氣場瞬間變化,鬼氣也愈發濃烈,它不再是方才那副樣子,臉上的皮膚開始一塊一塊地脫落,露出後麵猙獰模糊的血肉,長長的黑發開始隨風狂舞,貴婦人見狀忙將手中木劍塞到男人手中給他傍身,口中飛快地念著咒語,指尖凝聚了一團淡藍色的熒光,不多時便向惡靈疾射而去。
惡靈在半空中隱沒了身影,隻留一片裙裾飄在空中,貴婦人從腰間摸出幾張黃符,雙手一揮,符紙竟像是有生命似的,一張張整齊地排列在兩人的身前,呈現一個微微的弧度,猶如一麵巨大的盾將兩人護在其中。
九方桃第一次看見真正的九方家後人與邪靈作戰,與想象中的畫麵無異,都是那麽的威風凜凜,那麽的仙風道骨,可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前輩卻是在幫那樣的狼心狗肺之徒,倒真是教她失望了不少。
沒來得及多想,就見惡靈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化作數縷黑煙,朝那麵盾壁襲去,卻都被盡數擋了下來,它不甘心,又在盾壁前噴出一股濃煙,夾雜著濃鬱不堪的鬼氣朝兩人撲麵而來,貴婦人微一蹙眉,抬手在耳朵上一抹,再展開時,手心中卻多了一枚耳墜。
說是耳墜,它的外形又與一般的耳墜頗有些出入,九方桃站在不遠處,看見那是一枚小型的毛筆形狀的耳墜,無論從做工還是顏色來說都精致得無可挑剔,方才見她戴在耳朵上也與她這一身裝扮的氣質相符,倒顯得沒那麽突出,此時拿在手上,在月色中隱隱有流光劃過,定睛細看之下又像有細微的紫色光芒,當真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寶貝。
然而沒等她仔細觀賞,貴婦人手心微微一抬,口中念念有詞,那耳墜竟像是有靈力一般,在她掌心微微發著顫,隨著紫色光芒愈發明顯,頃刻間那枚耳墜竟隨著念咒的聲音逐漸變得大了起來,直到被貴婦人握在手中,已完全成了一柄圓毫毛筆的模樣。
筆毫飽滿圓潤,呈圓錐狀,不扁不瘦,這毛筆又與一般的毛筆不一樣,它的手柄呈白瓷偏淡紫的顏色,直到筆的末端才漸變成紫色,做工細巧,華麗又不失精美,再加上這毛筆像是含著極大的靈力,周身散發著淡紫色的聖光,使人一看便移不開目光。
九方桃猜想這便是那位前輩所使的法器了吧,她不禁有些不滿,為什麽同樣是九方家人,人家的法器就那麽的高大上,偏偏她的不是電蚊拍就是螺絲刀,也太平民化了。
不過她倒是記得在與婆婆聊天的時候曾經說過,九方家最鼎盛的時候,後人遍布大江南北鎮守一方,為世人降妖除魔,清汙掃穢,那時常常有分支的弟子不認識嫡係傳人的情況,後來便普遍由該傳人所使的法器來認人,九方家的法器是所有驅魔世家中靈力最高強的兵器,但法器的威力也與驅魔人的靈力遙相呼應,若隻是一般人使用,便會使法器的威力大打折扣,所以九方家祖傳的法器向來是由嫡係傳人一脈傳承,包括九方桃所使的電魂拍和屠龍刀。
婆婆當時細說的時候她貪玩沒有留心聽,但總還是有點印象,似乎族中確是有一位號稱月曜星君的前輩手持一柄判官筆行走天下,但卻因兒女私情之事惹怒族長,被罰在外數年鎮守當時妖孽橫行的不歸山一帶,不歸山得以清明的一日方可回族中。
或許也正是因此才躲過了當年那一劫難吧。
“你既執迷不悟,今日我便收了你,替天下蒼生除害。”貴婦人的聲音拉回了九方桃的思緒,隻見她手執判官筆,對那惡靈冷冷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惡靈發出一陣狂妄的笑,像是早已抱了玉石俱焚的心,“除害?究竟誰才是害?口口聲聲九方家後人為民除害,卻相助奸人謀財害命,現在跟我說除害?你根本就配不上你這個姓!”
“休要胡說!”惡靈的話似乎激怒了貴婦人,她手持判官筆朝前一揮,一道淡紫色的火球夾雜著電流便朝惡靈呼嘯而去,惡靈雖是險險一躲,卻還是被火球擦到了肩膀。
隻見火球擦過的地方,紫色的火焰迅速蔓延起來,惡靈吃痛地尖嘯著,聲音尖利而又刺耳,像尖銳的東西劃過玻璃的聲音,叫得人心裏直發虛,它張嘴噴出一團鬼氣覆蓋住火焰,可火焰雖被控製住,卻無法熄滅,一直在它肩上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