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幽暗寂靜
入了夜的小山村顯得格外幽暗寂靜,草叢間的蟲鳴伴隨著呼嘯而過吹得樹枝窸窣作響的風聲,給這寧靜的小山村添了幾分生機,村口掛著長明燈,隱隱發出暗黃色的光芒,微弱地在夜幕中放出點點光明。
這夜似乎和往常的不太一樣,村裏人大多都沒有睡,而是全部聚集在一戶人家門口,有的探頭探腦朝裏張望,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相互對視,卻沒有人敢出聲,仿佛屋子裏麵正在做一件天大的事。
就在眾人神經緊張的時候,房門發出“吱呀——”一聲,開了起來,一名全身上下穿著喜服,頭戴新郎冠的少年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背上還背著一名鳳冠霞帔的女子,看樣子是他的新娘,隻不過此時正軟軟地趴在他的背上,一雙帶著金手鐲的手垂了下來,隨著走路的動作前後搖晃,顯得毫無生氣,仿佛這少年背上的不是一個人,隻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任人擺布。
村民自覺地往兩旁躲閃,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好像誰都不願意離他們太近,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一端,屋裏這時有人走了出來,看裝扮似乎是喜娘,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意,招呼著他們道:“哎喲各位鄉親,今天是江家小姐大喜之日,江老爺特意擺了豐盛的宴席,招待前來觀禮的鄉親們,都別客氣地隨我進來吧。”
見新郎新娘已走遠,村民們也就沒那麽壓抑,眼下有人招呼,便在村長的帶頭下進了那戶人家,江家是他們整個洪興村最大的人家,千金出閣所擺設的宴席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一開始村民還有些許顧忌,酒過三巡後也就漸漸放鬆了下來。
“老六子,你說說這新郎官是要把新娘子帶到哪兒去?”有人喝上了頭話就開始多了。
“嗨,還能去哪兒?背回自個兒家洞房唄!”老六子也喝了不少,含含糊糊地回他。
“這可怎麽辦那事兒啊?她不是已經……”與他們同桌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緊張地看著他們倆,可他們卻毫無察覺,仍在自顧自地說著。
“所以我說人窮誌短嘛。”老六子又喝了幾口,“這林家都快窮得揭不開鍋了,有這等天大的好事,能不摻和一腿嗎?可憐那小子才多大年紀,隻怕林家是要絕後嘍。”
“怎麽?這事以後還不能另娶?”
“那得看江家小姐的意思了,你要是女人,你樂意你的男人討小老婆?”老六子斜了他一眼。
喝完喜酒已經過了午夜,老六子的家在村子的邊緣,與大夥並不同路,隻見他一個人手中拿著酒瓶,搖搖晃晃地走在小道上,山裏的風強勁地朝他撲麵而來,似乎讓他清醒了不少,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見眼前一間屋子掛著大紅燈籠,到處張貼著紅“囍”字。
這不是今晚舉行婚禮的林家嗎!
也就是說……江家小姐,此時正在這間屋子裏麵?想到這,他渾身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仿佛意識到自己在酒宴上說的話有些不妥,心中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老六子轉身想離開,大概是因為喝多了認不清方向,走著走著就走到這裏來了。
心裏安慰著自己,他又朝反方向走去,可走著走著,又是一陣同樣的風撲到臉上,使他再次清醒,這一次他甚至感覺到那風中隱藏的一絲陰森的味道,猛地一個激靈抬起頭,眼前竟然又是那間貼著“囍”字的屋子,好像無論他怎麽走,也隻是在繞著這間屋子轉圈而已。
老六子害怕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他雙手合十在胸前不停作著拜拜狀,口中不斷念著阿彌陀佛,一瘸一拐地逃離了這裏。
而屋內,有一雙血紅的眼睛,正一刻不離地盯著他。
一家通宵營業的網吧內的角落裏,一名將頭發染成酒紅色,穿衣打扮十分浮誇的少女坐在電腦前,手指尖夾著一根細細的香煙,她正在視頻聊天室中與素未謀麵的網友聊得火熱,是不是抽一口煙,吐出一個個煙圈。
嘀嘀嘀嘀——
QQ有消息傳來,少女將煙刁在了嘴裏,點開聊天窗口,是一名昨晚剛認識的名叫風之子的新網友跟她打招呼,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她今晚的心情很好。
“你在哪裏呢?”風之子的話出現在屏幕上。
少女看了一眼,吸了口煙,別吐煙圈邊回道:“在網吧,今晚通宵,要不要來啊?”
“好啊,你在那等我?”很快地,風之子又回複了。
“嗯,我等你。”她回答著,又補充了一句,“快點來喔。”
說罷她看到風之子下了線,不禁勾起嘴角嘲諷地笑出了聲,真是個傻子,該不會真的來找她了吧?她可從來沒透露過她在哪家網吧,X市這麽大,他就挨家挨戶找吧。
她很快就忘記了有這麽個人,全心全意投入到聊天室的熱情澎湃中,正當她跟一個言談風趣的男人聊得開心,放在麵前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短信,她拿起來看了看,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內容隻有三個字:我到了。
一開始她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哪個朋友的惡作劇,知道她手機號的人太多了,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也沒回複,就將手機擱回了桌子上。
不一會兒,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在哪?為什麽躲起來?
她皺了皺眉,開始覺得這個人有點煩,幾次三番破壞她的好心情,一時氣急的她手機飛快地回了幾個字:我在十八層地獄,你倒是來啊!
按了發送,她又再度投入聊天,可這回手機那一頭卻不知為何久久沒有回複,大概是玩膩了吧,她心裏想,並不是很在意,知道麵前一瓶可樂見了底,她覺得小腹微微有些發漲,才笑著對視頻聊天室裏那個男人說道:“我去一下廁所,很快回來。”
“你一個女孩子,還這麽漂亮,就這麽去不好吧?”那男人曖昧地看了她一眼,調戲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去你的,不跟你鬧了,我去去就回。”她對著攝像頭揮了揮手,朝角落裏的廁所走去。
女廁所的燈不知為何,似乎有些壞了,時不時一閃一閃的,發出“滋滋”的聲音,令人心裏發毛,她一腳踏進去,裏麵似乎沒有別人,這麽晚了,這家網吧的位置有些偏,本來就沒有多少客人,此時更是隻有她一個人粗重的呼吸和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廁所裏。
她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點發毛的,尤其是在這家網吧裏不知道哪台電腦,用外放播了一首歌,一個幽幽的女聲尖利而又飄渺的高音縈繞在她耳邊。
“往生不來……背影常在……害了相思惹塵埃……誰等誰回來……”
“夜雨惡……秋燈開……照亮空空舞台……誰都不愛愛等待……”
她開始責怪這個製造恐怖氣氛的人,竟然在大晚上播這種歌,害得她兩腳發軟,她發誓一會兒出去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這麽想著給自己壯膽,她走進靠裏麵一些的一間廁所,脫下褲子開始解手,渾身輕鬆多了,她長出了一口氣,卻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按理說她現在進到了廁所裏麵,無論這裏的隔音效果有多差,門外那歌聲她都不應該聽得這麽清楚,可現在那歌聲仿佛就在她身邊響起,更像是有個看不見的女人正在她身邊,嘴巴貼在她耳邊唱著這首歌。
這個念頭一出,她渾身寒毛瞬間豎了起來,這間網吧該不會……鬧、鬧鬼吧?
沒等她站起來穿好褲子,一陣皮鞋敲擊地板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越來越向她所在的地方靠近,她剛才進來的時候明明環顧了一下網吧內,似乎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的女孩子,現在又怎麽會有人進女廁所呢?她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四十三分,也很少會有人這個時候才來網吧玩的吧。
她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不敢出去,因為一出去就意味著要和那個穿皮鞋的人打個照麵,她甚至不敢站起來穿褲子,因為隔間的門上有一排欄杆攔著的通風口,如果她站起來,就一定會被走進來的人看到,她的潛意識告訴她,必須這樣躲著,興許還能逃過一劫。
幾分鍾過得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那腳步聲不出預料漸漸地走了進來,先是在門口徘徊了一陣,像是遲疑著在猶豫什麽,不一會兒開始朝裏麵走,她聽到前麵幾間的門被他一個個拉開又啪地一聲關上的聲音。
這個人,絕對不是來上廁所的!
反而更像是在找什麽人,可倘若是找人,為什麽不直接在門口喊喊名字,而要這樣一間一間地找呢?她已經沒時間思考這麽多,整個廁所隻有她一個人,也就意味著隻有她所在的這間門是鎖著的,別的都被他輕鬆拉開又關上,那等他找到她這一間的時候……
眼看著那聲音離她越來越近,那人不厭其煩地一間一間找著,一個也不落下,可又一聲也不吭,讓人連他是男是女也聽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她一定要躲起來,不能讓他找到,可她現在能躲到哪去呢,出去肯定是撞個正著,待在這裏不動也根本逃不掉,她此時就像一隻跑進了死胡同的羔羊,麵臨著被狼群吃掉的危險。
突然啪啦一聲,她險些發出一聲驚叫,卻被自己死死捂住了嘴巴,這正是門外那個人用力猛地一拉自己的門,卻被杠在那裏的門鎖阻住沒有拉開所發出的碰撞聲,門外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她捂著自己的嘴巴,感覺到額頭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掉落下來,整個後背都被浸透了,她多麽希望她能從地下挖個洞逃出去,可事實證明了她不行。
兩分鍾過去了,門外那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沒了一點聲音,也腳步聲也停止了,這不禁讓她懷疑剛才的一切會不會隻是自己太過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又或者說不定他已經離開了,隻要趁現在跑出去,到外麵應該就會沒事了。
帶著一絲僥幸心理,她將捂著嘴的手放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剛打算站起來穿好褲子迅速離開,卻在她不經意地抬頭間,所看到的一幕駭得她險些心髒驟停。
她看見一個滿臉綠光,眼睛大得不像正常人,仿佛眼珠子也不在眼眶內的男人正一臉猙獰的笑意站在門口,透過那個欄杆攔著的通風口,站在那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那個笑讓她瞬間聯想到了國外一部恐怖片《死寂》裏的木偶,實在太像了,兩邊嘴角都以人類不可達到的弧度在臉上延伸著,差點就咧到耳根了,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莫非從剛才沒了聲音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這裏,一直這樣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