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魚(下)

  “Accelerator,什麽時候會走?”


  真儀澄之念老實的躺在自己的被窩裏,問著坐在她床邊的一方通行。才待了一會兒,就關心起他什麽時候要走,才反映出了一種害怕那個人離開的小孩子心理吧。


  “等你的腦子不會再胡思亂想以後。”一方通行平淡的回答道。而聽在真儀澄之念的耳中,就自然而然的理解了這是等她睡著後再走的意思。


  “嗯。”她似乎是終於滿足的笑了。


  真儀澄之念一笑,他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一方通行覺得這座都市簡直就像個巨大的馬戲團,與座位上的那些觀眾不同的是,他與真儀澄之念從一開始就都很清楚歡笑的背後到底是些什麽——那些動物們所擁有的真實慘劇。但真儀澄之念卻仍舊可以對這個世界無限好奇,而他,他隻有恐懼,一種已經徹底麻木的“恐懼”。


  所以真儀澄之念會一如既往的前行,逆著光般逞強,而他隻要能在這樣的她的陰影裏,滋蔓攀長就好。隻要零星打下的每一束光,是都曾穿過她的臉龐的就好。


  ——真儀澄之念,可以永遠都不必回頭,他親手賦予了這樣的“可以”。


  為了將這樣哪怕病態的羈絆繼續維係下去,將他與她之間的羈絆繼續維係下去……所以,他的選擇就是放棄了自己。在他與她的天平中,為了讓她高高翹起,而把自己無限壓低。


  就像後來真儀澄之念才心痛的所剖析出的一方通行這時所抱有的一種心理——隻要被那個人獨占就好,卻不在乎那個人還可以擁有多少。被那個人獨占就好,而不需要自己也去公平對等的獨占那個人,舒緩的將這顆敏感的心一點點打碎,卻隻是漠然的看著它,對自己的心都無動於衷。因為這些無謂的事情,他都不希望她知曉。


  而無論讓自己如何扭曲破碎,他卻唯獨做不到最幹脆利落、也最簡單的放棄……他放不開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知道燈籠魚嗎?”一方通行隨手拿起了真儀澄之念床頭的博覽百科導遊冊,剛好翻到了介紹水族館的頁數。這是今天橘千徊硬塞給真儀澄之念的。


  “頭上有長鞭一樣會發光的器官,生活在深海的魚類。”畢竟是特征相當明顯的魚類,大概連小學生都聽說過,修習過仿生科學的真儀澄之念自然也知道,甚至還清楚得知道這種深海魚發光的原理等一係列知識。


  一方通行為什麽會突然對她說起這個呢?他是從來都不會主動跟她提起什麽話題的。


  真儀澄之念那時靜靜的、靜靜的等待他的下音,但是一方通行卻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回望她的目光既溫軟又堅硬,甚至遮掩過了某種難捱與無奈。但是,現在的真儀澄之念仿佛聽到了就如此刻走在她們去往天文館的階梯上的橘千徊一般,向她講述“燈籠魚”的故事的,一方通行的聲音。


  燈籠魚棲息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海底很暗,所以自然需要光亮,它們的腦袋上就長出了可以發光的器官,它們也因此而得名。


  但據說,燈籠魚中的雄性不像雌性一樣擁有燈籠。而燈籠不僅是用來照亮道路的工具,還是尋找食用小魚的工具。沒有燈籠的雄性,體型也隻有雌性的十分之一左右。


  雄性隻是一動不動地等待雌性到來。當雌性偶然間到來的時候,雄性就會用嘴唇吸附在雌性的頭部、腹部,或者身體的某處。然後,無論發生什麽都決不分離。


  被吸附後的雌性,身體會漸漸成長,並與雄性的嘴唇連接成一體。雄性就成為雌性身體的一部分。然後,雄性的身體也會發生變化。


  因為嘴唇牢牢吸附著雌性,雄性無法用嘴巴進食,失去功用的消化器官——胃、腸、食道等都會通通消失不見。接下來是眼睛,因為他隻需要緊緊吸附住他的唯一,所以他也不再需要看了,也不再需要眼睛。雄性什麽都不必想,所以不久之後連大腦也會消失。於是,雄性徹底成為了雌性身體的一部分。


  到了最後,雄性原本的身體已經徹底沒了蹤影,隻變成一個小疙瘩,貼在雌性的身上。


  不過,就算變成小疙瘩,它仍舊也還活著,在為了他的雌性而活著,留下子孫。雄性的身體隻剩下了精巢,當雌性將卵子排放在海中時,雄性就會用它那變成小疙瘩的身體,竭盡全力的釋放精子。


  僅此而已。


  雄性所做的事僅此而已。雄性隻是將全身心交予雌性的,她身上的一個小疙瘩。


  聽到橘千徊如此講完“燈籠魚”的故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真儀澄之念想要哭。就像橘千徊看見沙丁魚時會哭出來一樣。


  她想到了那在黑暗海底中遊曳前行著的,擁有龐大身軀與華美燈籠的雌性。一片黑暗中,注定會成為小疙瘩的雄性,還是心甘情願的主動去寄宿在雌性身上。


  ——真儀澄之念仿佛能看到他的身影。


  “跟你提起過它的人,一定是跟我很像,也懷抱著某種共同心情的人。”在天文館的階梯上,橘千徊的麵上晦暗難明。所以真儀澄之念才會覺得,講述著這個故事的橘千徊仿佛與一方通行重合。


  但其實橘千徊很意外,因為她知道,她隻是見過但卻並不認識的片寄響子隻消她一看,便知道不會是這種類型的人。於是她知道了,真儀澄之念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存在,在不可思議的存在著。


  “你們一直都在一起?現在也是?”橘千徊問到。


  真儀澄之念點點頭。


  “真了不起啊……”橘千徊突然笑了,那笑中卻是有一種欣慰,與一種釋然。


  “姑且稱那令人羨慕嫉妒恨的家夥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吧,但如果那家夥真的與我是同種人的話……那他還真是了不起,連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都有理由了呢。換了我,一定做不到,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其實也就是我一定做不到的體現啊。”


  如果,橘千徊與一方通行,在某種意義上……真的是同一種人的話。


  橘千徊真的像她自己所說的一樣,才不願接受真儀澄之念的幫助嗎?她是……不願帶著透明的累贅,讓自己就此縛住真儀澄之念的手腳,才不敢太過靠近她吧。如果隻剩下那種方法的話,那麽她隻要保持現狀就好,哪怕透明人的體質得不到絲毫的改善。


  “那個人很了不起……”如果,他跟我是擁有相仿處境的、同類人的話。仿若巨龍那玻璃塑造的骨骼,同樣孤獨敏感的靈魂。


  “他那麽怕疼,卻還敢來不顧一切的……喜歡你。”


  橘千徊垂眸說道,她看著眼前有著美麗的鴿藍色眼眸的少女。她似乎是被驚住了,仿佛有生以來才認知到一則早就已經存在於那裏的真理,而她卻醒悟的太晚、太晚。


  從來都沒有人跟真儀澄之念談及這些,也從來沒有人跟真儀澄之念說過這樣的話。點開那些以她所身處世界的條件,大概一生都不被允許去明白的事物。


  ——他那麽怕疼,卻還敢來喜歡你。


  她第一次意識到,在她與他的感情中,他和她的不一樣。對於那個人來說,為了能繼續留在她身邊……他到底付出了什麽。


  那個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明明應該是她才對。


  這年少糾纏在一起一飲一啄的因果,青梅煮酒的苦澀,到底又是什麽,將他們仍舊緊緊的維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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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在原作對lo的,對番外,對芳川黃泉川的那種愛,總讓人想哭,簡直已經是大愛了。他在本文對真儀的感情,還像個普通的少年一點,但也絕對帶著“一方通行式”的味道,像隻是更貼近凡塵些的天使……他們能一直在一起,也是因為一方是真的不想放手……


  說了這麽多,隻是想說明一件事。所有人之間的故事能走到哪裏,都不是偶然。


  最後,喂,一方,你被人羨慕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啊。


  嗚,哭了,也有他會被人羨慕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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