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電腦
神內徹也輕輕的呼了一口氣。
“布束學姐，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我小半個月前就知道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的事了。”
小半個月前，也就是暑假期間，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剛被強行終止。
“……是從真儀副會長那裏了解到的。”
“跟小田切同學他們一樣，你也負責了實驗的某個部分研究嗎？”
布束砥信知道，長點上機的學生實在是在各個領域都遍布著無可替代的人才，所以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的一部分重要研究參與者竟然都是他們長點上機的在校生。然而他們多半隻是提供研究技術協助，連對計劃的實情相關都因研究涉及的深淺被給予了不同程度的隱瞞，在實驗破產後這些事才在長點上機的陰影處浮現出水麵。
而為了確保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已經徹底凍結，不再有重啟的可能，真儀澄之念行事周全，通過一些渠道早已將這些參與學生人員的名單整理好，隨時觀察動向，甚至已經選擇性的和部分人進行了通訊交談。倘若關於凍結的計劃還有什麽征兆，她就可以確保在這一邊能夠先發製人。
所以布束砥信當下以為，神內徹也也是這種情況。
“不，我不是實驗參與者。”
“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是由樹狀圖設計者全程打包票的，現下它雖然已經毀了，但整個學園都市不在少數的研究設施都知道……我，‘人形電腦’，在將自己化身為神經元並列演算計算機的狀態下擁有堪比樹狀圖設計者的演算能力，真儀副會長擔心有人利用我重啟實驗，所以……”
所以，真儀澄之念提前就跟神內徹也溝通過這件事。並讓他感知到周圍有任何相關動向，或有人強迫他重整實驗，務必告知她，她定會伸出援手。對此，神內徹也也是感激的。
“所以……布束學姐擔心的事，應當不會發生。”
神內徹也輕輕的將手搭在了自己麵前的玻璃壁上。
這，的確與那場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是再無關聯的，隻是恐怕是另一場黑暗。
“布束學姐，我這次隻是想向你尋求一個看法……人腦與電腦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腦可以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大腦，而電腦的中央處理器在翻譯時卻不了解其操作的任何符號。希爾勒正是因此才認定跟人類智慧等同的人工智能永遠不會出現。”
美國哲學家約翰·希爾勒在1980年曾設計過一個思維實驗:一個隻說英語的人身處一個房間之中，這個房間除了門上有一個小窗口以外，全部都是封閉的。他隨身帶著一本寫有中文翻譯程序的書。房間裏還有足夠的稿紙、鉛筆和櫥櫃。寫著中文的紙片通過小窗口被送入房間中。房間中的人可以使用他的書來翻譯這些文字並用中文回複。雖然房間裏的人完全不會中文，但通過這個過程，他也可以讓房間外的人以為他會說流利的中文。這便是科學哲學界著名的論證——希爾勒的中文屋子。
“但是……這真的是人類智能與人工智能的區別嗎？”
這個問題，對於布束砥信來說，簡直就和當初她糾結於是否要將隻為實驗而誕生的克隆人禦阪妹妹們，當做真正的人類來看待一樣的無解。
從前，她也與其他實驗人員沒什麽不一樣，把禦阪妹妹們隻當作是實驗動物，認為其犧牲是理所當然。直到有一天，她接觸了禦阪8912號，被其所深深打動，才開始重新審視整個實驗。
現在，她早已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但那個答案卻是隻屬於她自己的，她甚至都不想強加給那個時候也正陷入迷茫中的禦阪美琴。麵對神內徹也所提出的這個層次更加寬大的問題，她自然無法輕易回答。
“畢竟，‘缸中之腦’這種說法也是存在的，學習裝置就是一定程度上借鑒了這個原理才得以實現的……這就是你來問我這個問題的原因吧？”
希拉裏·普特南的“缸中之腦”悖論是這樣講述的：一個人被邪惡科學家施行了手術，他的腦被從身體上切了下來，放進一個盛有維持腦存活營養液的缸中。腦的神經末梢連接在計算機上，這台計算機按照程序向腦傳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
對於他來說，似乎人、物體、天空還都存在，自身的運動、身體感覺都可以輸入。這個人腦甚至還可以被輸入或截取記憶，截取掉大腦手術的記憶，然後輸入他可能經曆的各種環境、日常生活。然後，這個大腦就會還以為自己正在繼續幸福的日常生活。
布束砥信的學習裝置正是基於此，將模擬影響身體的所有五種感覺的電信號發送給大腦，在短時間內安裝預先設定好的語言、邏輯、運動、性格以及情感，從而跳過長時間的生活曆練，人為為克隆人塑造所有的既成人格信息。
人腦，在這個悖論之下，是無法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大腦的。人類智能與人工智能的那跟劃分線，也再次被模糊掉了。
“‘缸中之腦’，嗬嗬……”
神內徹也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
因為他想起來了他與亡本裏藏剛剛結束不久的談話。
“違反國際法的克隆人……連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不是也已經遭到凍結了嗎？”雖然，絕對不是因為那種原因。
“原來神內君也知道這個啊，有點出乎我意料呢……不過，AIM活體電池計劃在這方麵上跟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開始，我們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過製造克隆人，而是想要參照才人工坊的那一套培養出巨大腦。但可惜的是，我這邊一名叫菱形幹比古的研究員曾參與的‘製作人計劃’已經證明了一點——超能力的存在雖然看似依賴於大腦，但是也絕對不能缺少其寄宿的□□本身，因為能力者的身上似乎形成了某種特殊的能力回路。如果隻剩一個人腦，就算擁有其所支配的‘個人現實’，也無法實現能力的使用，所以這個利用‘缸中之腦’支配能力使用的方案就被我們否決掉了，隻得退一步培育出擁有完整身體的克隆人。”
“與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尚還需要超電磁炮的克隆體擁有思維去戰鬥不同，她們從一開始就無法稱得上是人類，也沒有讓她們以人類這種定位誕生的打算……就如計劃名稱所說，隻是‘電池’而已，維持在類植物態的狀態，從未誕生過自己的思維意識，隻需要維持能力進行的演算……”
“沒有意識……那還怎麽維持能力的演算”聽到這個致命的可行性缺陷，神內徹也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亡本裏藏。
“那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了，‘人形電腦’。利用你那足以改造人類大腦的能力，這一點也不是不能實現的吧？”
啊，就是這樣啊。
就是這樣，神內徹也才永遠也無法接受得了自己的能力。
人類的大腦，竟然可以如同肆意編程的電腦般被他任意操控玩弄於鼓掌之間。
這令神內徹也感到恐懼，深深的恐懼。有相當一部分能力者，其實並不為自己的能力感到自得，而是深深的畏懼著自己的能力。
不必顧慮，那些女孩兒們根本不算是人類，也從未成為過人類。
他似乎看見亡本裏藏那布滿深意的笑容在對他這樣說。
“她們的DNA圖譜來源是……”神內徹也的語氣中竟少見的有了人情的波動，那是艱澀。
“是一個八年前就已經死去的，無名的孩子，畢竟這種‘增幅’能力可是聞所未聞吧？真是幸虧了那個以保存強大的能力者，防止意外損失為目的的‘工科標本’項目啊。”
“……她就沒有什麽親屬嗎？”
“很可惜，她是自小被學院都市收留的‘棄置品’。”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亡本裏藏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發覺的異樣。
於是，輕輕鬆鬆幾句話，他們便道完了一個甚至都沒來得及在這所都市……留下一個名字的……少女的一生。
“神內徹也，這些其實都不是你該關心的。你隻需要知道，隻有一件事是事實，計劃取得成果後，你好友的妹妹，就再也不需要用你的能力才能吊著那條命了。”
隻有這件事，是神內徹也的死穴，也是他不得不一步步走到這裏來的原因。
神內徹也，其實從未真的治好過輕井澤涉的妹妹，從未。
可是，為什麽……
隻需要毫不猶豫的去做就好了，頭也不回的去做就好了，就像機器隻會執行決定好的命令一樣！
為什麽，自己還要去思考這些無聊的問題，還要去關心一下自己是否傷害了誰？明明就算知道亡本裏藏對自己有所隱瞞，但正因如此，他才可以裝聾作啞，在內心裏可以將責任都推到狡猾的大人身上。
可是，他卻騙不了自己。
因為，現在那具無端消失的實驗廢品，正讓亡本裏藏感到焦頭爛額的Increase08……就是神內徹也放走的。
雖然那個亡本裏藏口中的DA他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那麽巧合……竟然弄的和是接應他的一樣，甚至還直接替他背了黑鍋。
他知道這可能會阻礙亡本裏藏的實驗，所以他也是在以自己一直以來的心願可能會徹底破滅為代價，為那無名的少女在這學園都市的最深的黑暗處呐喊了一聲。
這是神內徹也僅能做的。
而接下來，他會自己到那黑暗裏麵去。
因為有一個女孩兒，他也絕對無法辜負。
“神內哥哥，我覺得自己已經徹底好了啊，為什麽不能和同學們一起參加學藝都市的旅行呢？”
因為，那是他的能力無法作用的範圍。
“放暑假的時候，我還和佐天同學、初春同學還有幾位常盤台的大小姐一起去挑了泳衣呢……結果，我又不能出去呀。”
……
十二、三歲的少女穿著柵山中學的製服，由於常年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所以看上去有些發育不良。她的眼眸是琥珀色，同她哥哥一樣，但與輕井澤涉那種向來張揚率性的神采不同，被輕井澤唯看著，就像被初生而懵懂的小鹿盯著似的，讓人內心柔軟。
會有那麽一天的，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
神內徹也攥起了拳，被與電極等同材質的黑色露指手套包裹下，那隻蒼白的手顯得骨節分明。玻璃壁上，反映出少年清俊而透著些許冷冽的臉。
“當‘你’之外全是虛無，‘你’就是一切，你也會繼續‘想’嗎？”
與布束砥信的通話早已沒頭沒尾的結束，神內徹也近乎絕望的垂問著Increase09，但他卻甚至等不來……一個絕望的回答。
“我告訴你，對於擁有著這種能力的我來說，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思想的有限。因為我自己大腦的每一個運作細節，在我眼中，都那麽的透明。”
一個人明確知道自己思想的有限，還有什麽是比這還要更可怕的呢？被稱為“人形電腦”的能力者啊，他最大的悲哀就在於此，他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認知著這個世界！
“所以你知道我是怎麽安慰自己的嗎？”
不知道為什麽，神內徹也對眼前這個被泡在培養液裏的，如同靜態生長的植物般的少女，有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情感。好像在這條路上，他是她的一個小前輩，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和這個就跟從前的他一樣的——絕對意義上的孤獨者，建立起某種不必相知的紐帶。
“我告訴自己，那麽宏偉壯麗的宇宙其實也早已被理論證明是有限的，但恒星的閃爍卻依舊在日夜兼程的傳播，一刻不停。所以……”
小的時候，神內徹也仰望夜空，他看見繁星的閃爍，仿佛宇宙中某種力量低沉而神秘的和唱，那讓他想起他利用能力所看到的景象，大腦宇宙裏那洶湧的星潮。隻有如此聯想的時候，他才會忘記思想極限的恐懼。
——“我的腦宇宙，它也會永遠星光閃爍。”
甚至，在那個時候，他還會意識到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隻要那星潮的潮汐依舊在橫掃一切，那就意味著，他還在思考，不停歇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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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歎，萬般消減存在的學園都市沒有路人啊！！！
沒錯，神內小哥跟09妹妹以後還是cp……我願稱這對cp為交互增幅(腦機交互×力場增幅)，魔禁可以用能力名稱或代號起cp名真是太帶感了！09妹妹以後會成為跟lo和番外個體一樣定位的角色吧，沒錯又要添家庭成員了，第一位請加油養家！
但在此之前，這個事件肯定會很虐(小聲
話說不知道你們感覺到沒有，本文原創角色的名字起的基本都是有意義的，要麽跟能力有關，要麽跟角色特性有關。
真儀姐妹的就不用我說了，說不準部分人延展出的理解會比我還深，這就是作品中存在的另一個空間啊。
片寄響子，寄托一個希冀在回響裏。
橘千徊，何時能不再徘徊？
夜久光來，等待太久的長夜，終於迎來光亮。
神內徹也，“神”，對應了精神係能力的特質。
輕井澤涉，“輕”對應了引力使這個能力，“涉”有很特殊的意思，以後你們就知道了。無論是神內小哥還是輕井澤小哥，放在別的文裏應該都是男主配置了……
界塚流子，“流子”對應了微觀粒子操控的能力。
雪代凜香，“雪”對應了招牌技能……凜香這個名字符合大小姐的身份。
不破花火，對應金屬爆破的能力，這妹子是真的活成了自己的能力。
還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