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車窗人影

  “我聽說……除了計算機高級算法方麵，其他領域，神內君曾經一度關心過腦醫學中的‘持續性植物狀態"’。”


  經過一番客套周旋，亡本裏藏終於打算在神內徹也麵前進入正題。畢竟誰都不會相信，這位行事謹慎的理事甚至都已經暴露老巢，請神內徹也入了這輛武裝列車的咽喉之地，還會是隻請人享用一餐那麽簡單。


  神內徹也沉默了半晌。


  老實說，他沒想到亡本裏藏的切入點會是這個。


  偏偏是這個。


  “那是……被人煩到迫不得已之後的，敷衍應付而已。”


  本就氣質冷冽的少年，用一種更加冷淡，還含著一種嘲弄的聲音回答道。


  灰發的少年似乎是無意識的微轉過頭去，看向了列車的車窗。地下鐵的隧道本該幽深黑暗無比，卻由於他剛剛的多此一舉，此刻正泛著壁燈的亮光，於是車內人映在列車窗上的影像便顯得有些模糊了。


  但神內徹也根本不在意這一點模糊，因為他已經太熟悉看著這些剝離於真實世界的事物。即使他的正麵正坐著學園都市的統括理事，那也沒有任何關係，他也隻是對這名理事在車窗上的影子更感興趣一些。這似乎是一種不敬與無禮，但請原諒吧，因為神內徹也本就是這樣一個一直遊離於人際社會以外的人。


  他有多久沒再這樣看過這些東西了？

  被稱為“人形電腦”的能力者，神內徹也，這樣問著自己。


  它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像外麵的光刺進了封閉的列車一樣，然後在車窗上……變得模糊起來了呢？

  似乎是從四年前開始。


  似乎是從……他正式認識“輕井澤”兄妹開始。


  沒錯，長點上機出名的最強引力使輕井澤涉，這位看上去十分不著調的家夥，其實也是個為人兄長的存在。


  他的妹妹輕井澤唯，小了哥哥四歲，但與位列長點上機四大‘代號大能力者’的哥哥輕井澤涉不同，輕井澤唯連能力者都不是，但是也成績優異，相當乖巧可愛，目前就讀於柵川中學一年級，是一個常被輕井澤涉拿出來炫耀的存在。


  但就是這樣一個被輕井澤涉常常笑著提起的妹妹，在兩年之前，還隻是一個在醫院的病床上毫無自我意識的活死人，也就是外界俗稱的——植物人。


  而在那個時候，輕井澤涉提起妹妹，也絕對不會是笑著。那個時候的神內徹也，也不會是像現在這樣，盡管刻薄，但好歹還會給人回應。


  擁有著操控人腦的這種能力，後來又獲得了“人形電腦”稱號的孤僻少年，從他擁有了這樣一種個人現實開始，就不斷得在思考著一個問題，也就是著名的哲學啟蒙讀物《蘇菲的世界》在開篇時便通過兩個孩子的日常對話所引導出來的那個問題——人腦和電腦有什麽區別？人類的大腦，是否就是更為複雜的計算機呢？

  神內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卻了解自己。


  他清楚的確定，他根本就做不到去操控他人的大腦。並不是有沒有能力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去做到的問題。相比人腦，冰冷而精密的交互電流還讓他感覺更親近一些。


  或許就是因為屬於他的“個人現實”聽到了他這樣的心聲與訴求，以及神內徹也的後天才能傾向性，才延伸出了名為“腦機交互”的能力。作為操控微弱腦部生物電的能力者，他的能力觸須卻伸到了工業電流的領域，這已經徹底打破了能力上下位層級的概念！


  “原來果然是有些隱情嗎？”


  但亡本裏藏的聲音聽起來可不像是在感慨什麽。


  “聽說在那位植物人女孩蘇醒後，都市內的多方腦醫學研究機構想要向你尋求合作，利用你的能力開展醫治植物人的深入研究，但都被你搬出極具信服力的證據給否決掉了……你宣稱那個女孩的蘇醒隻是一個意外，你隻不過是在一個碰巧的時間被找過來，事實上，你‘人腦操控’的能力隻不過是在其中做了無用功而已。”


  “但坐在這裏的你我都知道……”


  亡本裏藏像是在說一句極為悠長的讖語。沒錯，這就是他將地點特意選在這裏的原因。


  “事實並非如此。”


  神內徹也看著武裝列車車窗上的人影，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外麵的壁燈卻霎時間熄滅了，仿佛昭告了暫時奪取了它控製權的那名介於精神係與電氣係的能力者，此時到底懷抱著一種怎樣的心緒。


  外麵的光消失了，地下鐵仿佛要向著隧道的無盡黑暗處開去，但映在列車窗上的人影，卻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勾勒出了每一個輪廓，孤獨的輪廓。


  那清晰的人影讓怔怔得凝視著他的淺灰色眼眸的少年，熟悉到窒息。因為那個人，也同樣在用淺灰色的眼眸凝視著他。


  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一個或許在某個班級郊遊的時刻，望著車窗，看著車窗裏回映班級同學打鬧的樣子，在心裏默默念著“這樣就夠了”的男孩。


  這樣的一個個時刻，發生在他無數個年少回憶裏。


  這樣的影像，怎麽會被那一時的光明模糊呢？現在，它們好像又來找他了。


  即使他知道，輕井澤涉或許就跟在地鐵的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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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提起柵川中學你們會想到誰？

  人總有看孤獨風景的時刻吧。


  12.13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