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麵前的是誰

  真儀澄之念雙手虛搭在一方通行的肩上,卻在急促的呼吸,喉嚨也被噎住,似是在腫脹的發酸。


  然而在冥冥的意識之中,卻仿佛仍有一種不知名但卻無法掙脫的力量,要將她整個人,連同劇烈起伏的情緒,都定在某個摸不著的框架裏。然而這種隱隱的壓抑,卻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


  真儀澄之念的眼眸在定定的注視著一方通行,他簡直覺得仿佛有著什麽東西要從那蓄謀已久的鴿藍色裏溢出來了,卻還是在脫韁的前一刻徹底收住了韁繩。


  “現在我要問你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她緩緩湊近少年清秀的麵龐,這個時候,她真的很像一個魔女。


  “曾經的Accelerator,一直是被動的。哪怕內心有著還沒有被自己否決徹底的向往,卻也隻是一直在被動接受著我的願望,配合著我的行動與作為。平常也總是被他人、情勢這些其他的東西,麻木的推搡著前進。”


  少女如此直白的用平靜的話語剖露完這一切,第一位不禁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但是,也就是在下一刻,她卻是笑了,恍若驀然綻放的曇花——那是無比真誠的,滿足的,欣慰的笑意,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能形容此時她眸光的柔和。


  “但是現在,Accelerator用自己的意誌向前走了,無論那甚至需要正視怎樣的曾經。”


  “不是被我,被任何人所推動,Accelerator用自己堅信的屬於自己的方式,救下了Last Order,做出了重要的自我選擇。”


  即使麵對拯救眼前的並非熟悉之人,還是世界毀滅的責任,也能夠如此強勢,堅定。那樣的一方通行,甚至是真儀澄之念也從未見過的。


  但是她卻從來都知道,他就是這樣,隻是……


  “所以,Accelerator與我本質上從來就是不同的……我所一直在做的那些我明明知道的事,為了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的事,我可以殺人,可以背叛眷顧我的力場,可以去篡改別人的命運。”


  好奇怪啊,她的眸明明流過水光,像是要翻攪出漣漪,明明應當是脆弱至極的。可是實際上,卻是認真沉斂到可怕,不禁也讓人覺得,她所說皆為讖語。


  “那麽,現在提問——”


  又是那種驚豔與陰翳的絢麗,和著傍晚醞釀得低哀日光,在她身上綻放。在這種時候,她身上竟然也有著一種狡黠。因為她此時的語氣,完全是在仿照8月16號那天的夜晚。


  那天,在一方通行獨居的學生公寓,那時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尚還在進行,她進來便被他抵壓在門上,他那時所拿出的那種在虐殺實驗體時,逼她們求饒時的瘋狂語氣,與陰鬱壓抑的偏執,都隨著記憶蔓延開來。


  倘若,無法好好回應這個人,無法好好回答這個問題……


  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沒有人會比一方通行更加清楚,他自身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在黑暗的量產克隆人實驗中墮落到底,直至被一切穿透。


  原來,要背負起回應一個人期待的感覺,竟然是這樣沉重,沉重到讓人心神發顫。而這麽多年來,真儀澄之念麵對自己的那種小心翼翼,她所懷抱的感覺,也就是這樣嗎?他痛恨自己在這一刻才知曉,知曉到痛徹心扉。


  ——“在你麵前的是誰?”


  她這樣問道,語言簡短,聲音卻在顫抖,好像很害怕聽到接下來的回答。她仿佛已經認準,接下來的回答一定會讓她絕望。


  自己,原來在這種最根源的事上,如此無法讓她信任與依靠。但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吧,因為他一直以來,實在是隻是一個膽小鬼。


  一方通行的手撫上了少女的臉龐。


  眼前的這名少女,毫無疑問,名字叫做“真儀澄之念”。


  但是,不,不會是這麽普通的答案的。


  就像是任何普通的東西,都與真儀澄之念是如此的不匹配。


  一直以來,她最深的憂慮。


  他剛剛的那些言語又是否觸及了什麽。


  她的言語,她的想法,她的追求,她的逃避。


  啊,於是第一位開口了。


  學園都市的最強大腦,最聰明的優等生,對於每一個答案,既然說出,便已篤定。


  ——“無論是誰。”


  他看著她的眼睛,平靜至極的說道。


  真儀澄之念卻在他說完的下一刻,猛的撲到了他的懷裏,隨後似乎是有些無處發泄心中那洶湧的情感,於是急促的印上了身邊少年的唇。


  真儀澄之念雖然行事大膽,但這種程度的親密接觸,她其實一直都不敢亂來。就連摩天輪上的上一次,她明明將之視為告別的最後一次,也不過親吻了他的額頭而已。因為並非不敢,她更是對他懷抱著一種敬畏,她絲毫都不想褻瀆這個人的情感。


  但是現在,她似乎已經無法再在乎其他了。


  唇齒間生澀的觸碰,仿佛在訴說已經徹底平息下來的不安與顫栗,隻有一直以來像一個空罐頭一樣的自己終於被什麽填滿,擁有了無窮底氣。


  兩個人之間此前也隻有兩次這樣的接觸,還都是在精神狀態不是在一般情況下的一方通行主導的,暴虐而侵略。而真儀澄之念的吻卻很溫柔綿長,其實這樣反而不太符合她的風格,但此時她大抵就是想要慢慢的,靜靜的,細細的感受這一切。而他大抵也感受到了這樣的心情,於是也隻是被動的承受與回應。


  少女淺淺的吮吻少年的唇,沒有曖昧,反而有一種不得了的清澈剔透。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小時候,就連那些時光也變得清淺起來。


  “Accelerator……是什麽時候開始……覺得我好?”


  她甚至沒有用“喜歡”或“愛”這類的字眼,隻是這樣問他,她覺得這樣便很好。


  “不知道……”


  即使在這種時刻,他的回答也很誠實。


  “等反應過來就是這樣了。”


  “……我也是。”


  起初,她明明更多是在利用依靠著他,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感情真的越發不妙,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住。仿佛隻要和他在一起,她就還不至於是自己討厭的人。


  這樣斷斷續續的對話,就發生在這個綿長的吻的間歇與喘息間。


  末了他吻吻她的耳廓,清澈而磁性的少年嗓音,貼近處的別國語言發音如同跳躍的行雲流水,緊而有彈性。


  ——“Ядумаю, чтоеслибы утебянебылостолькостраданийинебылобы столькоамбиций, ябы нелюбилатебятаксильно.Янелюблютех, ктоправ, никогданепадал, нетерялног.ихморальжестокаинестоитбольшихденег.передниминепоказываласькрасотажизни.”


  這段話出自蘇聯作家鮑裏斯·帕斯捷爾納克的長篇小說《日瓦戈醫生》,如果翻譯過來,就是在說——我想,倘若你沒有經受這麽多苦難,沒有這麽多抱憾,我對你不會是這樣熱烈的愛。我不喜歡正確的,從未摔倒、不曾失足的人。他們的道德是僵化的,價值不大。他們麵前沒有展現生活的美。


  真儀澄之念看書向來很雜,就跟她這個人一樣多元,學園都市每月最新科技理論成果速遞的官刊這類或許是必備的,各種紀錄片一樣的地理人文傳記似乎也很符合她的個性,然而文學詩集名著,再至小眾暢銷的輕小說漫畫,她都來者不拒,對她心意便好。而那些貼滿了一方通行公寓冰箱的便簽貼,除了真儀澄之念那些任性的奇思妙想與古怪告示和要求,極小部分便是這種摘抄了。


  其中,他對這一段印象一直很深刻,因為真儀澄之念寫在便簽紙上的便是俄文原著,所以他此時念出來的俄文字母拚就的單詞,也是一個國際音標的發音都不差。


  原本那應當是她想寫給他,讓他看到,向他表達一些東西的,可是此時一方通行卻覺得這也同樣適用於他之於她。


  那本書中的兩人也是這樣,他們的愛是一種舍己的、帶有自我犧牲性質的愛。盡管他知道她如其本人所說是“心靈受創傷之人”,卻仍然無私地愛著她。兩人感情愈深就愈關注對方的幸福,都鼓勵對方去往自己的光明地帶。


  她看著他,如此說道。


  “如果Accelerator的回答是‘真儀澄之念’的話,我想我大概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確定……”


  “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主體的另一個先提條件,是我和姐姐都有人格解離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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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呐,我被無花之夏妹子的一口氣四五十條評論驚了,考完期末就立即來更文了,大家的評論都等我有時間再仔細回複啊,不過我不配擁有暑假ww

  你們沒想到這次其實是真儀主動吧hh,說起來正文前兩次這種戲碼主動的真的都是一方,第一位明明這麽難搞,看通禁同人時他要是主動甚至就連回應我都覺得ooc,但卻偏偏覺得他在這篇文做出這些事大概很自然(於是得出結論真儀果然是某種意義上的魔女……而你第一位果然還是你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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