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身便是他一定去拯救的理由
木原幻生覺得真儀澄之念有些令他失望,事實上他這些日子極盡做了所有準備,來麵對那來自真儀澄之念的未知的反撲。相比於老辣的他來說,這些試驗品的孩子終究太稚嫩了。
然而他什麽也沒有等到,就像他這些年其實並沒有察覺真儀澄之念有任何偏離軌跡的現象。難道她真的就像一隻被他們耍的團團轉的小白鼠嗎?小時候在被他們哄騙下殺死了自己的姐姐,現在還渾然無知的心甘情願自己去送死,來幫助他們完成最後的傑作。真是可憐又悲哀到連他都有一些不忍啊,但這一切都是為了追求他的科學極致。
畢竟真儀澄之念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些什麽吧,人格的吞噬融合已經在所有實驗人員以及儀器輔助下成功了,那具身體裏應該已經是另一個易於控製的,稚嫩的靈魂。名為真儀澄之念的少女,不管她此前是否明確真相,但她必然已經失去最後做什麽的時機了。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他創造出了一個能完全掌握AIM擴散力場控製的傀儡!不,還有那並不為任何人所知的,更深沉的目的。
然而變故,也就在這一刻開始。木原幻生有一個並非秘密的致命缺陷,一看到在科學領域自己所追求的預料之外的事態,就會忽視四周。也就是現在,實驗成功,等待檢驗結果的這一刻。
是毫無征兆的電磁場增幅,偌大的充斥各種實驗儀器設備的研究所,仿佛驟時墜入了失控的深淵,那些儲存著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最核心信息的機器,紛紛在高於極限的高壓下爆破。而在這個時刻,除了高度私密的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的主要相關人員,整個腦科學研究所都是空的,讓某個少女可以徹底失去多餘良善的顧忌。這些人終究自食惡果,把自己關進了作繭自縛的囚籠。
“人格融合應該已經成功了,你竟然還擁有自我,終於放棄了自己虛偽的偽裝嗎……難道終於露出原本麵目了嗎?不顧姐姐的生死,貪戀起了生命?”木原幻生的眼中有一種莫名的狂熱,仿佛連自身即將身處於怎樣的危機都忽略,又或者他根本並不在乎,因為眼前的這種情況也在他預料之中。
木原幻生可不會天真到對人性抱有期待,他們一開始屬意的便是能力素養更加出色的姐姐Increase,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最終活下來的竟然是她的妹妹Reduce。可是他們便是吃準了真儀澄之念的自罪心理,明知道這個女孩在某種意義上思想的危險與不可控性,卻依舊將實驗進行下去,因為她需要這個實驗繼續幫助她讓姐姐在她身上得到複活。但難保過去了這麽多年,真儀澄之念會不會改變想法,畢竟誰願意去拿自己的死來換他人的生,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怎麽就能保證她不會貪戀起生命。
於是木原幻生按下了一早便藏在手中的遙控裝置,那會讓真儀繪理華的人格強製占據主導。然而真儀澄之念遙遙望著他,那雙鴿藍色眸子中依舊是仿若無機質般的冰冷,沒有絲毫動搖的神色。
“既然真相我早已獲悉,難道你以為我看不透你們的打算嗎?你想要沉眠這麽久處於懵懂狀態的姐姐好不容易醒過來,卻當你的實驗人偶,這是不可能的。”真儀澄之念的聲音充滿了冷酷的嘲弄。
“這不可能,你是怎麽做到的?”木原幻生意識到事態有些超乎他的掌控,然而求知欲卻還是難以強壓而下。
“很簡單,在剛剛的融合中,我的確完全沒有抵抗,將全身心交給了姐姐,用不著你多此一舉……至於我現在的狀態,你有聽說過一種極其稀有的精神係能力,叫做心理定象嗎?哪怕整個學院都市,都就隻有這麽一例,它的施展條件需要極高的信任度,有一種與表麵不同的應用形式……可以說,就是為了合理接近這麽一個人,我才塑造了如今的生活環境。”
所謂心理定象,讓真儀澄之念在與真儀繪理華人格融合後,即使處於絕對弱勢,也使她暫時保持自我。而這段時間,她會替在她身上即將蘇醒的姐姐料理好一切。
木原幻生已經明白了,他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將一切的提防措施以真儀澄之念是以自己的利益為考慮,她的一切出發點全部都是真儀繪理華的平安甚至她今後人生的喜樂,為此她可以完全舍棄掉自己。他小看了真儀澄之念對姐姐的執念,更小看了這名少女的一切。
除了Crystal,木原幻生就是比真儀澄之念自己還了解她自己能力的人,所以她也從來不敢倚仗自己level5的能力就去打草驚蛇,她難保木原幻生是否會有什麽針對她能力的計算式。於是一切的一切,都蟄伏到了今天。首先,木原幻生不會想到直到這一刻,都在她的計劃之中,而她現在,是打算用木原幻生都不會想到,也不會了解的真儀繪理華的增幅能力來向他發起遲來的裁決審判。
“姑且尊你還是一位長輩。在結束這一切之前,我也有一件事必須要禮貌的問你。我之前追查到了人才工坊,發現你早已找到實現多才能力的可能,連那個特力研都沒有找到的法則……既然如此,這繁複無用的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為什麽還要執著的進行下去,它已經失去價值了不是嗎?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這是真儀澄之念,僅剩的難以排查的疑惑。
“你問這個啊……”木原幻生突然笑了,在這種對他來說絕對的窘境之下。
“我的目的,這座學院都市所建造的最初目的……當然一切都是為了……level6啊。”名為木原幻生的老人仿佛在抒發詠歎調一般,仿佛根本不打算認真解釋。
level6?她又先想到了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可是這一切又跟她身上的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又有什麽關係?
“對了,看你現在這副表情……你想要清除我這個障礙,也不僅是為了自己和姐姐吧,還有那個從小你們綁在一起的第一位?還真跟怪物處出感情了啊。畢竟我是這個理論的提出者……可是高層的黑暗是你無法想象的,你永遠也無法知道他們玩弄你們這些孩子的命運,僅僅是為了達成自己怎麽樣的目的。”
“可是孩子……終有一天也會長大!被大人製造出來的孩子,終有一天會向大人發出自己的宣言,改變一切扭曲的時刻一定會到來。”
“而你的路,倘若走下去,整個世界隻會剩下你自己。”這是研者終將因識而囚。
真儀澄之念一直都這麽相信著,直麵著這個都市的黑暗,卻從不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在未來成為那樣一個人!少女眼中的晦暗此時都化作了冥頑,孤獨的咬緊牙關,然而木原幻生的下一句話,卻仿若把她從天堂死死地拉入了地獄。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你並不包括在那個行列中吧……你是一個注定沒有未來的人,一直都是這樣,對吧?你與生俱來的權利,就是死在為姐姐鋪路的實驗台上。你不會長大,也不會擁有未來……”即使有著黎明的夢想,也隻能這樣匍匐於原地。
渾身冰冷。
靈魂都在發冷。
是如置北冰洋深海般快要溺死人的冰冷。
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木原幻生卻對真儀澄之念吐出了致命的毒液。仿佛即使是在這個少女靈魂的最後彌留之刻,也要為她種下最後的心魔。
“所以你的路呢?倘若走下去,整個世界消失的隻有你自己。”這是一個絕望的少女,將年少化為一場孤獨的爆炸。
名為木原幻生的老人,全身就有如替代技術的展覽場,簡直不知道哪裏還是義肢,而現在它們具在驟然加重的引力場下受到致命的壓迫。今天這裏一切的一切,都將歸結為level5超能力者級別的高危實驗所觸發的能力失控,曾經也被他們當做萬能理由的實驗事故。
當一切都終於落幕,真儀澄之念的內心卻隻有空洞。她隻能靜靜等待著,自己的意識與思想終於徹底走向死一般的終結。她的哀鳴不會有人聽懂,而她將要自己把自己抹殺。
沒關係的吧,索性她現在還有自己與自己擁抱。在破敗的實驗室裏,在黑暗之中,名為真儀澄之念的少女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在這宇宙的一隅暗自抹去無聲的淚水。
「即使如此,仍舊希望有誰能將我找到。」
……
站在長點上機外署學生宿舍大樓的中廳,一方通行不知道自己此刻要做什麽。該怎麽說?並不是討厭現在站著的場所,卻也沒有特別喜歡接下來要前往的地方。隻是迷迷糊糊地就不知不覺就到哪裏去了。
這所高校最大的特點,便是極端的自由化,即使這個時間,竟然還允許外部向宿舍聯絡通訊。
他想了想,他剛剛打了很狼狽的一架,難免有些灰頭土臉,尤其是臉部尚還保留著印記與淤青,雖然他已經催動能力促進循環去盡快將之化解。可是他已經顧慮不了那麽多了,由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他想見到她,想要她立刻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房間號、聯絡前綴……這些碎片化的瑣碎信息,在從前與真儀澄之念不經意的談話間,竟然無意中留心,牢牢的被記在了第一位的腦子裏,無法讓自己不去在意。
“這裏是一零七室,請問您……”
真麻煩,為什麽接聽的是她的室友。
“真儀。”他言簡意賅的下定決斷。
另一邊的布束砥信,聽到這個聲音,卻不免如置冰窟。她為妹妹調整學習裝置時,也曾無數次聽到的,明明清澈悅耳甚至雌雄莫辨,卻又帶著少年感的厭世沙啞,但是那卻是隻屬於某個白色死神的聲音。盡管她是為數不多的清楚真儀澄之念同他有著那樣特殊聯係的人,但有時盡管是淡然到骨子裏的布束砥信,也會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她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不在。”
不在,都這個時間了,真儀澄之念如果不是跟他在一起,又還能去哪裏?連電話都打不通。難道又是實驗協助?即使想到這個理所當然的合理可能性,身為善於觀測一切的能力者的一方通行還是隱隱不安。
“倘若你是當真在意澄之念的人,又擁有著那樣的力量,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事……澄之念今天晚上竟然沒有事先請假,如果不考慮她忘記的可能性,這樣的行為根本不符合她的性格。不對,甚至她那樣的人,連忘記的可能性都沒有。還有,因為8月16號發生的一些事,她最近總是近身保護我,但今天她卻特地把我拜托給了學生會裏的別人。”
布束砥信一口氣向一方通行吐露了或許隻是她過於敏感的猜測。倘若連真儀澄之念都如此不留退路去做的事,那麽同別人說都沒有用,她自己也幫不上任何忙,好像隻有跟這個人說才能改變什麽。應該說來的正好,否則她也打算動用曾經的研究所關係,去主動尋找辦法聯絡了。
該死的。一方通行的心裏現在隻剩下這個。或許連最親近的家人都會忽略掉的細小異常,但在一方通行這裏卻被無窮盡的放大,他理所當然的用他浸潤了黑暗最底層的思想去考慮這件事情。
對於真儀澄之念來說,她簡直儀式感一樣的重視她周圍的一切。如果突然變得不在意,那麽是因為她已經沒有回來的必要了嗎?
“剛剛還有一位成年女性,也來問過澄之念的行蹤,現在追還能追的上。”
……
真儀茉莉也走在第十八學區的街道上,看著那個少女所生活地帶的夜景,不禁暗暗歎息。那個孩子將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讓人絲毫無法幹預。
即使去幹預,她又能做些什麽呢?難道要讓她再一次殺掉自己身體裏的姐姐嗎?這好像是一個無解的死題,走不出去的悲哀漩渦。
沒有辦法能拯救那名少女。
也沒有人能拯救那名少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真儀澄之念所說的,完成她的囑托。
“真儀澄之念在哪裏?”
一個聲音叫醒了真儀茉莉也,她回頭看去,站在街道上的,是有著混濁白色的清瘦少年。非要說的話,他的樣子還有些狼狽,就好像剛打完一場架一樣,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卻被急躁問出來的話拉回了人間。
“你知道我?”
“猜也猜的出來,你就是常跟她通話的,曾負責開發她的能力,現在本應該在學園都市外部的研究員‘Crystal小姐’吧。”
Crystal小姐,這是澄之念平時對她的稱呼,從這個尊敬的稱呼也能讓一方通行明白,這個人對真儀澄之念來說意義的與眾不同。
“她在哪裏,她並不會想讓你知道。”學園都市的第一名,果然很聰明,但正因如此,他可能會是真儀澄之念計劃的最大幹涉。
“那無所謂,既然聽你的意思,你知道就可以了。”一方通行的聲線驟然壓低,腳尖點地,一條筆直的動能線長驅直入,震爆了真儀茉莉也身側的燈管。然而他很好的控製了力度,隻是想起到恐嚇的作用。
“曾經我的想法同你一樣,但我們畢竟都不是她,感同身受隻不過是一個謊言。對於那種處境的她來說,或許這樣才是好的,總會有那麽一個人,生無可戀,死為歸宿……”她的聲音到了結尾,隻有無限哀傷。
“生、無、可、戀,死、為、歸、宿?哈哈……你這混蛋一樣的結論是替誰下的判斷?難道是為了澄之念?你這算是在侮辱誰!”
仿佛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滲出來的嘲弄笑聲,在這個深夜裏顯得愈發扭曲,少年的聲音裏帶著莫名的憤怒與歇斯底裏。一方通行那一直處於昏睡的大腦,頭一次處於如此絕對的憤怒與無法原諒狀態,無法原諒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敢向名為真儀澄之念的存在下出如此可笑的決斷,憤怒於這個人還與他不一樣,明明對於她來說有著陽光下的特殊意義。
少年仿若化為實質一般的情緒,仿佛也撕裂了真儀茉莉也心中那被禁錮住的最真實的情感。
什麽啊,這個意思,難道她就要死了嗎?那為什麽好像都沒有一個人在意,什麽叫做這樣才好,感同身受?那又是什麽見鬼的東西。
烏發鴿藍瞳的少女,她的言行緩緩浮上心頭。
——accelerator,我帶你去的,都是在學園都市裏我不經意間發現的,覺得會喜歡的地方。每發現了一處寶藏,就覺得自己應該帶你來看看的,不過今天肯定是逛不完的。因為這是我唯一能帶給你的東西了,在這座充斥著限製我們的學園都市,我在角落裏發現的些許美好,我能給你看的僅有這些了……而這裏有的,則是我最熟悉的風景和人,私心想讓你了解一下。
那時街風如此清爽,吹起了真儀澄之念的長發和藏青色連衣裙的裙角,合著複古的街道背景,仿佛一場舊時代的迷夢。
“我說啊,你是對於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吧,也就是說比起我這樣的怪物是強上千倍萬倍的人吧!那為什麽你可以如此輕易的說出這種話?與隻會在黑暗中從諫如流般淪落的我不同,真儀澄之念,即使直麵這座城市的殘酷也那麽努力的去活,淌過黑暗,卻始終擁有自己的自得……知道嗎?那就好像低衰到垂死的霞光,卻可以承受逢魔之刻的悲涼,依舊炫目到刺瞎人的眼睛。好像看著這樣的她,如此包容著這個該死的明明不值得的世界的她,連我這樣的怪物都可以對周遭有所期待,去幻想明天的未來……”
他這般潦草一生,卻有她姍姍涉過時空。
啊,簡直如同告白一般的宣言,所以一方通行無法容忍,無法容忍有人用輕飄飄的一言便否定那個少女的一切。
殺掉一萬個人的他,還能否有去拯救他人的資格。這重要嗎?她本身便是他一定要去拯救的理由。有一件事一方通行的的確確知道,那就是真儀澄之念一定從未甘願妥協,放棄任何對這個世界的期待。
※※※※※※※※※※※※※※※※※※※※
下一章開始瘋狂撒糖!女生節快樂!
想寫真儀和一方的短打,有人要點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