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裏有蓄謀已久的藍

  —正劇—


  Crystal曾在海外科研多年,再次踏上日本的故土仿若一場前朝遺夢,她甚至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外文名,而漸漸對自己的本名變得陌生。被高牆包圍的學園都市出入手續繁瑣至極,但她已經習慣了如此,搞科研就總是會這樣。隻是,她頭一次看到一座如此龐大、華美、粉飾著盛世太平的實驗場。


  她來到這座號稱能夠為學生開發超能力的學園都市,主要是因為一對姐妹。學園都市裏像棄置品一樣的孩子有很多,而這對姐妹也是如此,但無法判定幸運還是不幸的是她們擁有超乎尋常的能力。她們沒有父母,所以也不會擁有名字,但跟那些可憐到隻剩下編號的孩子也不同,由於姐妹兩人的能力特征,研究人員們會更喜歡用“increase”和“reduce”兩個單詞來稱呼她們。順帶一提,Increase是姐姐,而Reduce是妹妹,她們是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姐姐的能力是力場增幅,妹妹的能力是力場消減。


  Crystal因為專業領域原因,被邀請來參與進一步開發她們的超能力,雖然隻不過是一位奔三的單身年輕女性,但在實驗前期她的定位一直相當核心。


  Crystal第一次見到Increase和Reduce這對姐妹時,就覺得她們跟研究所裏的其他孩子都不一樣。多漂亮的小姑娘啊,烏黑的秀發,鴿藍色的眼眸,精致的五官,她們應該是被供養起來的洋娃娃。但事實是,在這座特殊的,有著大量棄置孩子的研究所裏,那些普普通通的孩子們受到藥物電擊的影響呆滯又遲鈍,才像娃娃,而這對姐妹才太過有生氣了些,明明承受的糟糕的實驗比那些孩子都要多,可是好像什麽都不能摧殘她們僅僅是活著的熱情。


  看啊,混沌世界,漂亮女孩。


  22號和34號女孩的劉海向來蓬亂,可沒有大人會在意,有一天Crystal發覺她們頭上戴了紙質發卡,她們告訴她那是I&R姐妹用了放在案頭的兩張白紙親手疊給她們的。


  有一次,在晚上孩子們都聚集的食堂,78號、69號、102號等幾個光學係能力者的孩子在牆上搞了一出皮影戲,據說是Reduce提出設想,Increase煽動他們這麽做的,他們之前從來沒想過能力還可以這樣。那天,Crystal在那些孩子的眼裏看到了初升的星星。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連一些研究人員都習以為常,甚至一些人打破規則般的給予寬鬆。她們是有一些前所未有的特質的,讓這個死氣沉沉、冷冰冰的地方都有了幾分童話色彩。


  雖然I&R姐妹不免要被捆綁在一起,但是研究者們提起時,更讚不絕口的永遠都是Increase。她似乎是現今學院都市所能發現的能力素養最強的孩子,畢竟那個時候某個蒼白怪物的能力甚至都還沒有覺醒,不知在學園都市的哪個角落裏還像個正常孩子一樣遊蕩。


  Crystal情不自禁被自己的實驗動物吸引,有時給予了她們過於親密的照顧,於是她比他們將這對姐妹看得更清楚。Increase的確有用不完的朝氣,不怕任何後果,在孩子堆裏就像個發光體,擁有極高的執行力與感染力,不知不覺間就能成為信仰,道標一樣的人物。而Reduce,如果隻看表麵,很多人會認為她隻是在沉默的跟隨姐姐,但是Crystal卻清楚,這大錯特錯。


  Increase是利落熱情的執行者,但Reduce才是那個細膩敏感的思考者。所有對體製的叛逆和狡黠的反抗,其實來源於那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她有著隱忍不發的求知欲,應該說是超凡脫俗的才情,在自己認為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用正確的方式去做正確的事。她在認不清這個世界的前提之下,就已經堅定的站在了自己世界的正中央!


  可是正因為過於的細膩敏感,仿若與生俱來的詩者之魂,Reduce幼小的靈魂也不得不是憂鬱的,所以她躲藏在姐姐過於耀眼的光芒之下。


  “Crystal的本名是什麽呢?”有一天,Increase用清亮的聲音問她。


  “本名?還真是太久沒用過了,感覺用自己的嘴說出來都會有一些奇怪,我的本名是……真儀茉莉也。”


  “聽上去就很典雅大氣的姓氏。”看上去Increase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但Crystal不知道為什麽她先注意的是自己的姓氏。


  “呐呐,我們想要自己取個名字,剛剛參考下這張實驗人員的姓名表,發現都沒有找到什麽和心意的姓氏,日本沒心意的姓氏真是太多了……”喂喂,這不是重點吧,你們是怎麽把這種東西都能搞到手的,還隻是用來做這個。


  “我們可以用你的姓氏嗎?”Increase甚至是Reduce看向Crystal,或者該說是真儀茉莉也,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期盼。


  “我難道還有拒絕的餘地嗎?”她甚至有點感到高興或者榮幸,能夠擁有這種隻屬於她們的,特殊的羈絆。


  “不過你們想好名字了嗎?”


  “早就想好了,我要叫繪理華,嘿嘿……”Increase搶占回答,非常有她的風格,聽上去就五彩繽紛般的名字,沒有什麽比這個更適合她了。從這一刻開始,Crystal在內心稱呼她時,便不再是一個蒼白的單詞,而是隻屬於她的名字。


  Reduce卻有一些沉默,向來有千百個鬼主意的她此刻竟然看不清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明明想要名字的這件事也是她最初跟姐姐提起來的,可是她卻一直沒有想好自己的名字。


  “我還沒有想好……是不是該有什麽蘊意之類的東西。”或許就是太看重了,以至於她看不透到底還有什麽能足以形容她這個人。


  “知道Crystal這個名字有什麽意義嗎?其實我沒有那麽浪漫啦,是隨便起了之後後來才無意間了解到的,克莉斯朵,在希臘語裏是晶瑩的冰,真誠而沒有欺瞞的透明靈魂。而Reduce對待這個世界的態度……是我見過最真誠美好的。”或許是旁觀者才能看得清。


  “要不要聽聽我給的建議,我覺得我把我畢生的文學細胞真的都付諸在這個名字之上了,嗯,正好也是三個字的……澄之念?”“抱歉,是不是有些幹擾了你自我選擇的想法。”


  “沒有。”Reduce有些激動的搖了搖頭,這好像是她收到的第一個禮物,飽含他人善意祝福與肯定的名字的贈禮。


  “我也喜歡這個,澄之念……真儀澄之念。”她再次堅定的念了念已經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名字。


  “等什麽時候換了下一個研究所,他們會給我遞上一張嶄新的表格,到那個時候,我就把你們的名字給正式的填上去。”並且,她突然想用回自己的原名。


  帶著“木原”姓氏的權威老人突然空降在這個研究所,反複端詳姐妹的能力數據,氣氛從此便發生了質的轉變。真儀茉莉也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後來這種預感果然應驗了。她這個外援失去利用價值後就被排除在實驗核心之外,全部實驗人員都被換成了學園都市的內部人員。


  她的漂亮女孩不可避免的要被這個世界的混沌所侵蝕。那個混沌的名稱為“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這是她所僅能聽到的。


  學園都市自建立以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卻從未發現誰能夠擁有一個以上的個人真實。每個人的個人真實都是有著明顯缺陷的,然而它們像注定的天賦一樣,在後天才暴露出來,難能彌補。倘若能用一種完全對應的另一種個人真實去彌補缺陷,這種設想能否成功,就如同姐妹兩人的能力一樣,站在絕對的兩端,倘若能夠同時擁有,倘若這種能力補缺的手段能夠自此完善。


  然而一個人怎麽可能擁有兩種個人真實,本屬於一個人的個人真實又如何憑空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但I&R姐妹卻仿佛就是為了這嚴苛的實驗條件誕生一般。


  真儀澄之念躺在儀器裏的時候,還不知道要麵對什麽,她被人告知,她們什麽都不用去想,隻要各自不遺餘力的去使用能力就好了。實驗開始後,她感受到今生從未受到過的痛苦,她感覺自己在瀕死中掙紮,意識在深海中不斷的下沉,她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好像要消失了。


  然而她捱過去了,姐姐卻再也不會醒來了。


  八歲的她應該不理解為什麽。


  實驗人員通過裝置限製住她,妄圖強迫她去完成實驗的最後一步,不穩定的人格融合。思維和精神無限的崩潰,最恐怖的是,最令人害怕的事她好像已經做過了。


  他們告訴她,她的姐姐死於實驗事故,將兩個人隻能存活一個的存活機會交給了她,而特殊的條件才讓她形成了現在這樣奇異的狀態。聽著他們這樣有理有據,自然至極的解釋,而來自她自己的記憶也在的的確確這樣告訴著她,真儀澄之念將瘋狂歸為如同死水般的平寂。


  木原幻生覺得真儀澄之念如他預料一般平靜接受一切的眼神讓他有一些發冷,那是在心理掌控身上都無法體會到的感覺,這些孩子明明不過是一群小白鼠罷了,一切都應該在他的掌握之中。


  實驗由於蟄伏沉睡的人格而半凍結了,但終有一天會再度啟動,他們誘導性的告訴她,這或許是讓姐姐在她身上複活的唯一機會。真儀茉莉也珍之重之的在新轉移的研究所的文檔注上了她的名字,雖然她已經失去了自小相依為命的姐姐的陪伴。


  “他們會讓你走,你聽他們的就好了,再也不要回來。”這是一個幼小的孩子,真儀澄之念對真儀茉莉也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警告。


  沒有人知道一個透明的靈魂也可以變成怎樣的深淵,她要隱忍的背負起一切,倘若那些人以為風過無痕,這個女孩如同娃娃一樣任人擺弄操控,那麽一定會自食其果。


  有些地方,她要隻身走進去,但她終有一天會回來。


  就是這樣啊……


  真儀澄之念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和從前一樣對待這個世界了。


  在新的研究所,她的消減能力針對AIM擴散力場部分得到更深的開發,他們似乎是想要將她培養成一個針對性的消減裝置,因為學園都市最近有一個孩子能力覺醒成了一個隻身可以與整個世界對抗的怪物。


  真可惜,她遇見他之前,那個最原本的她便已經死了。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此刻的自己,初見的時候,他好像一個人,便抗拒背離了整個世界,這樣的強大無匹,最終卻也要從諫如流般的接受一切。而這其中還包含了她的因素,她的眼睛裏擁有蓄謀已久的鴿藍色。


  因為破碎的心無處潛藏,好像自他出現在她麵前後,她就該難過一下了。一個人,一個沒來由的容身之所,一個給予解脫,肆意哭泣的地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吸引,他們對彼此孤注一擲,連最初的微小默契,都是企圖去欺騙這整個世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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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線,下一章繼續回憶,論我為什麽喜歡一方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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