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涯泄芬芳

  if

  01.

  “你不是應該早就清楚的嗎?我就是這樣的怪物,隻會破壞一切,糟糕透頂。隻要能把你強留在身邊,滿足我這惡心的一己私欲,我怎樣都好,什麽都可以做。”


  從決定靠近我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明白,自己已經被粘稠的黑暗徹底纏上了。他向來都是如此,被命運推搡著淹浸在墮落裏,絕望的奔向罪惡。


  君臨於學園都市第一位的少年此時的話語本來是一如既往的乖戾瘋狂,卻又透露著一股歇斯底裏的絕望。一方通行將真儀澄之念禁錮在實驗台上,向來人人畏懼的第一位的身體卻在發抖,甚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做是殺了你姐姐,那你大可殺了我,我絕對不會反抗。但隻要我活著——你就不許給我悄無聲息的死掉!”


  女孩子鴿藍色的眼眸逐漸找回神采,裏麵的情感很複雜,似是既痛苦又無奈,但就是沒有看到一點免遭死亡命運的喜悅。


  他這種拯救,根本沒有人會期待。可是他要怎麽辦?或許是因為這麽多天的持續實驗殺戮讓他的精神都恍惚,濃重的惡心到現在都淤積在心頭難以消散。所以當他的大腦在應付這一場麵時,似乎就隻能按照他慣例的負麵思維去運轉,無論怎麽樣都好,用什麽手段都無所謂,他就是絕對不能接受真儀澄之念這一存在就此消失,以及有一絲風險消失。


  他突然想起他曾遍覽的群書,在大量雜亂的知識中翻找,他記得希臘神話中說道,冥王哈迪斯給春之女神泊爾塞福涅喂下了冥界的六顆石榴果實,使她一年有六個月都必須停留在冥界。一方通行真希望他也有那樣的東西,那麽他給真儀澄之念喂下的一定不隻是六個。


  真儀澄之念抬起手,輕輕撫觸了少年蒼白的臉龐。她的語氣失去了以往特有的狡黠,隻剩茫白和空洞,可是他的的確確聽見她還是這麽說了:


  “對不起,accelerator……我又讓你不得不去做會討厭、會難受的事了。”這樣,她跟那些肆意操控著他的人有什麽區別。


  名為真儀澄之念的存在,對於一方通行的意義,為何要如此溫柔,如此偏愛。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想的隻是這個嗎?對你來說我可是殺了你姐姐吧!


  喂喂,到底要不要為他開脫到這個地步,這樣他會越發得寸進尺,越發不可收拾,越發想要將她的全部都蠶食殆盡。


  “我知道啊……”


  “可我不想連accelerator都去討厭……”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啊……”


  身下的女孩子隻是有些淚眼模糊,並沒有劇烈的情緒波動,也沒有肆意的放聲大哭,隻是這樣的無聲哽咽,一方通行卻覺得她已經踩在崩壞的邊緣線上。可是,卻還是那樣美麗的驚人,仿佛一整個世界的瑰麗就此寂滅。


  她也曾淌過黑暗,卻始終擁有自己的一份自得,如同低衰的霞光,卻可以承受逢魔之刻的悲涼,那是一方通行覺得真儀澄之念最讓他意亂神迷的地方。誠然她不是全然的美好,可真實的病態人性卻讓她惑人的如同陰翳,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跳。她同他說起她那些新奇的小發現和在糟透了的生活挖掘到的寶藏時,眼中的狡黠那樣絢麗而尖銳,用她那近乎任性的溫柔去擁抱他的時候,他想為她獻上這整個世界。


  可是現在,這些構成真儀澄之念的一切都如王朝傾覆般支離破碎,她為了眼前這個又一次向著憧憬的光明倒退的少年,已經舍棄了靈魂中最本真的堅持。


  人們說,愛是透過一個人看到一整個世界。可是那並不適用於他們,愛讓他們為了一個人而舍棄了整個世界。總是這些東西,恐懼、憧憬與愛,無形中引導了他們命運的走向。


  “是我和那些實驗人員殺了姐姐,八年前就已經結果的事實,你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救我的命……accelerator隻要這麽想就好了。”這個人的心為了不是因為他的錯誤所不能守護的東西,已經千瘡百孔,她一點也不想再讓他背負。即使她自己感到痛苦到難以忍受,感覺自己存活的意義都已經崩壞。


  “……帶我走吧。”被他扶起來的少女靠在他胸膛上,輕輕的說道。她感覺好累,腦部被一股又一股力量入侵所帶來的壓力是無與倫比的,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覺疲憊與鈍痛在散發著致命的存在感,於是神經被這樣碾壓著安靜睡去。


  02.

  第七學區,是黑到不能再黑的夜。可能隻有那些無家可歸或者有家可歸也不歸去的人在遊蕩。


  一方通行抱著真儀澄之念,穿過回到公寓必然要穿過的一條小巷。他突然發覺原來他的雙手確實是這樣羸弱,倘若不用上能力,都無法憑自己的力量抱著已經算很輕的她走那麽遠的路。


  然後,麻煩便來了。他最近狀態不好的傳言,不知道是怎麽傳出去的,於是這些天來找他的麻煩越來越多。


  他狀態最近可能是不怎麽好,不知基於怎樣——自暴自棄的,厭倦了接下來重複不斷會發生的事的自虐心理,在麵對他們發動的攻擊時,他竟然有那麽一瞬關掉了反射,可是下一瞬他就想起他還懷抱著真儀澄之念,即使為了她,他也不能這麽做。


  可是還沒等到觸及到的攻擊被反射回去,那些人已經全部以一種被狠狠向下擠壓的詭異姿態倒在了地上,連地麵都被壓得出現了裂隙。


  是引力場增幅。


  一方通行驚訝的低下頭的時候,正對上真儀澄之念的目光,她此刻的眼神如同最銳利最透徹的堅冰,刺進了他靈魂最混沌的地方。


  “accelerator說自己可以毫無反抗的被我傷害,可別人不會有這種特權吧?”她一字一句說道,語氣平靜到有一些可怕。


  在這一刻,一方通行那堪比超級計算器的大腦完全處於空白狀態。


  “如果我不在的話,會發生什麽呢?”真儀澄之念發出了一個致命的,讓她自己都有些喘不上氣來的疑問。


  “你總是這樣——甚至讓我感覺不到你想要活著!聽著,不管你喜不喜歡你自己,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她的手抓緊了他的衣襟,是在方才那種情況下都沒能看見的,真儀澄之念原來也會有情緒如此激動的時刻。不知道哪條底線被踩到,然後徹底噴湧而出。


  一方通行的呼吸被放的很輕微,剔去瘋狂、嗜血、殘忍、乖戾,這樣的蒼白、病弱、憂鬱、靜默、甚至好像會聽話到不可思議,才是他最真實的姿態,隻在她麵前展現著。


  “剛剛執行人格泯滅的時候,我看到你在s製藥公司的記憶了,你知道那件事……”


  ——“可是,又有誰會想到,那個人又是處於怎樣看不到希望,絕望的境地,才迫切的想要抓住改變一切的契機……他一直被那些人告知,她們不過是人造的實驗量產動物罷了,在已經處理掉一萬個無法回頭的情況下,卻要強迫他認知到你處理掉的也是活生生的人……這一切……”


  ——“這樣做……是正確的。砥信,繼續吧。”


  當那些“英雄”一個個都在為挽救他手下被屠殺的sisters而努力的時候,他看到了真儀澄之念,在見證了他天大的不堪之後,先考慮起的不是“公主”們,而是他這條“惡龍”的感受。他知道,真儀澄之念為什麽最後仍舊做出了跟那些人統一戰線的“正確”選擇,正因如此,她跟他才是不一樣的。


  對於他來說,她是他一個人的英雄。可是對於她來說,他還是隻不過是一個奪走“公主”的惡龍。那根本就不是拯救,他隻不過是為了將她自私的留在身邊,甚至殺了她最重要的姐姐。他還是隻會破壞,根本學不會如何去守護。


  真儀澄之念撐起身吻住了他還想繼續說話的唇,兩手環抱住他纖細的脖頸。仿佛溫柔在逐漸醞釀一場驚濤駭浪,她越發深入的糾纏,吻到一方通行甚至有些站不穩,隻得將背靠向一旁的牆壁。第一位此時就是這樣一副絲毫不反抗,隻會被動承受,甚至去配合的,乖順的樣子。


  “你能來救我,我是真的很開心……那種不論結果的很開心。”良久,他們分開,真儀澄之念有些喘息著說道。


  她因那種強烈被需要的感覺而全身都在戰栗,甚至為了維持下去可以欺騙自己。


  “你一直都可以的,並不是做不到,不需要什麽歸根結底的改變……做那些事再也不是你的專長了,就像我從今天開始可以再也不隻是你的消減裝置。以後我保護你,你保護我,就讓我們一直這樣在一起吧……”


  從前,真儀澄之念一直都在期望著這一天,也在恐懼著這一天。把身體交還給姐姐,如同信仰一般相信姐姐一定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可是現在,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毫無退路,才明白能夠救他們的隻有她自己。


  少年和少女,在這座城市最黑暗的地方,在一地狼藉之上,如同抓住浮木一般緊緊相貼在一起。有什麽冰涼的液體從上方掉落,打在真儀澄之念的臉上,她卻覺得萬分灼燙。


  “好。”他說,簡短的音節卻帶著輕顫。


  他們終於都開始變得自私,不再奢求讓對方能夠升上天堂,哪怕隻留下自己。而是隻希望能夠一起淌過地獄的黑暗,有你在,無涯的黑暗也能泄卻芬芳,地獄已經成了我的天堂。真正的愛,又怎能是不摻雜一點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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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這是if線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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