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蔣淨
晚上男生宿舍臥談會。
男生宿舍是那種架子床,謝辛晨搖晃著屁股,整個床都地動山搖起來。
從剛才就安靜的讓所有人都以為已經睡著的顧西決忽然睜開眼,抬腳踹了一下頭頂的床板:“屁股不想要了捐給有需要的人。”
床不晃了,從上麵探出一個腦袋,謝辛晨問:“誰會需要我的屁股?”
顧西決:“……”
宿舍裏嘔吐聲和竊笑聲此起彼伏,謝辛晨趴在床的邊緣,恢複了一本正經的樣子:“決哥,問,問你一個問題。”
薑鶴今又是一陰陽怪氣的不給好臉色,顧西決心中正琢磨又是哪出問題了暴躁得很,原本不想理他,後來想了下,沉默了一會兒翻了個身,從鼻腔裏“嗯”了聲算是批準了他的發問。
謝辛晨瞬間來勁了,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你今怎麽、怎麽想著接了喬恩兮那、那瓶水呢?”
“什麽?”顧西決被問的有點懵,“最後那瓶水不是都你和猴子喝了?”
老子一上午一口水沒喝。
去跟薑鶴那個白眼狼討水,還被罵了一頓。
想想都來氣。
“……問題是你接過來了啊!”
“她又不是瘟疫,接了怎麽了?不接讓她在那站著?”
“你、你是沒看見,”謝辛晨特別認真地,“薑、薑鶴看你接過來時,眼裏都快、快要滴血了,特、特別是我們起哄你和喬、喬恩兮的時候!”
顧西決放空了幾秒,心想她又不高興了?所以今她一不高興就因為這個?她看見了?不是走了嗎?
操。
正琢磨這些害人精盡不捏竄他幹好事,轉念一想不對啊,老子又沒喝那瓶水,一口都沒碰!
她憑什麽生氣!
謝辛晨憑什麽來興師問罪?
於是對著上鋪的床板又是一腳,罵道:“操,滾!是我讓你們起哄的?”
隔壁床的猴子已經“嘿嘿”笑了起來,當時他起哄得最大聲。
謝辛晨想了下,琢磨這決哥語氣也太坦然了吧難道是生渣男?
停頓了下,這一認識讓他忽然也想罵髒話。
“不、不是,決哥,你到底怎麽想的?”謝辛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問,“薑鶴的事,我、我覺得以我們一塊長、長大的情義,你也確實偶爾會讓著她,所、所以你也不該為了喬喬喬恩兮給她難堪吧?現現在外頭到處都她倒貼你沒落著好!”
謝辛晨完,就覺得他已經用完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他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語氣很正常,很正義。
然而當他意識到回答他的是來自下鋪的短暫沉默後,他開始心有戚戚;
幾秒後,當他聽見下鋪傳來一聲荒謬地輕笑,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謝辛晨,”顧西決的嗓音在月夜之中被壓低,帶著一絲絲的沙啞,“前幾就想問你了。”
“啊?”
“看上薑鶴了?”
顧西決聲音不高不低,話語落地,原本還挺熱鬧的宿舍裏忽然陷入一陣死寂。
——薑鶴是顧西決的。
這行字,忽然沒來由地漂浮在現場每個人的腦海裏。
沒有人知道,這個共識究竟是從哪一分哪一秒開始誕生的。
雖然他們總是樂此不疲地開著顧西決和喬恩兮的玩笑,甚至真情實感地覺得他們老大是真的看上那個像鹿或者兔子一樣的可愛女生……但是這一秒他們忽然意識到,他們從來不覺得薑鶴出現在顧西決周圍是違和的。
他們早就習慣了看著薑鶴出現在顧西決身邊,像是腿部掛件,或者背部裝飾。
——薑鶴應該屬於顧西決。
一時間,沒人敢話。
顧西決微仰起下巴,頂著上鋪床板的腳用了點力。
謝辛晨覺得自己腰部都被頂起來了。
“問你話。”下鋪的人淡淡道,“啞巴了?”
發問的人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謝辛晨確實是希望自己啞巴了。
很快的,他便扛不住這份壓力,瑟瑟發抖用快想尿了的聲音道:“沒、沒有,我我我我就是問問,問問!我還以為決哥你看上的是喬恩兮,畢竟那那那個才是你一貫喜歡的類型……”
“嗯,沒錯啊。”
顧西決從胸腔裏悠悠地應了聲,喬恩兮確實是他向來比較喜歡的類型。
這沒錯。
但是是喜歡的類型就要喜歡了嗎?
誰規定的?
“……”
謝辛晨覺得問題已經進入死角,事已至此,樓下的大佬已經如此坦然承認自己也許可能大概應該真的對那個白兔有點興趣,他還能怎麽呢?
那您準備一腳踏兩船嗎,決哥?
介意我尊稱您一聲“渣男”嗎?
…………………………不不不,他還年輕,他不想死。
於是憋了半,死傷腦細胞無數,謝辛晨隻是憋出一句:“那薑鶴?”
下鋪沉默了大約三十秒。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薑鶴從還淌著鼻涕就拽著我衣角跟我爬狗洞了,”顧西決淡淡道,“而且,我沒我喜歡喬恩兮。”
“那薑鶴對你來……?”
“……不成器的妹妹?”
“……”
謝辛晨不話了。
顧西決翻了個身,胳膊枕著腦袋:“謝辛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啊?”
”想當我妹夫?”
“……想、想……”
“想?”
他聲音往下沉了沉。
“想尿尿。”
“……”
上鋪的人一溜煙從床上爬下來,夾著臀內八字往門外狂奔。
沒辦法,深夜臥談內容太刺激了,一不心就涉及血腥暴力,實在是讓人害怕。
謝辛晨一下子跑得沒影了,宿舍裏卻比剛才更熱鬧——主要是因為一旦提起薑鶴,這些人那比提起喬恩兮還來勁……
而且介於這會兒顧西決已經打出了“妹妹卡”的安全牌,他們心中那點顧慮煙消雲散。
看來想當顧西決妹夫的人不少。
正主兒卻躺在床上沒動彈,隻是翹起二郎腿,又沒有了睡意……
雙眼看著頭頂上什麽都沒有的床板,不知道怎麽的,忽然生出薑鶴伸出可樂遞給謝辛晨的樣子。
“……”
心中一陣不爽襲上心頭。
操。
什麽幾把妹妹這麽會給人添堵?
顧西決翻了個身,閉上眼,強製拒絕繼續回憶這件事情。
*
謝辛晨尿完回來,發現顧西決背朝外,側著身好像已經睡了。
爬上上鋪前,謝辛晨湊過去做賊似的叫了聲“決哥”,見他沒反應,確認他真的睡了。
站在床邊的人垂下眼,沉默了一會兒,用隻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聲道:“如果我我是對薑鶴忽然有了點意思呢?”
半晌寂靜,側躺在床上的少年胸口平緩起伏。
謝辛晨眨眨眼,有一種秘密宣泄而出後,秘密還是他的秘密的奇怪快、感,吐出一股胸腔裏憋著的氣,他手腳麻利地爬上了上鋪。
*
過了一夜。
男生座談會內容沒有被帶出宿舍範圍內,而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昨的“送水風波”,唯獨薑鶴還記著。
並且用了一個早餐的時間琢磨怎麽才能扳回一城。
昨晚一個晚上她不太來得及想出一個特別絕妙的點子,舅舅被她坑了一次以後也隻接受微信摳字問安,薑鶴想來想去,最後能想到可以讓顧西決變一變臉色的,好像隻有……
A班的蔣淨。
不知道為什麽,顧西決就是很討厭他。
薑鶴懷疑自己和隨便哪個男生當著顧西決的麵接吻顧西決的眉毛也不帶皺一下的,唯獨蔣淨不太行。
畢竟他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教育薑鶴也就屈指可數的幾次,回回都跟蔣淨有關。
所以第一節休息的時候,薑鶴當著所有人的麵抱著兩瓶礦泉水殺到了A班,將礦泉水遞到了坐在樹下的蔣淨麵前。
蔣淨的臉上還掛著傷,顧西決前兩留下的。
“喏,”薑鶴,“就當謝謝那你提醒我吃飯。”
A班的學霸們紛紛一陣窒息。
而蔣淨坐在樹下,無比淡定。
薑鶴動了動手腕:“接呀!你傷好了嗎?”
“沒事。”
“你還挺厲害,”薑鶴漫不經心,“顧西決嘴皮子還被你蹭破了一點。”
“學過兩年散打。”
礦泉水瓶遞到了鼻子底下,不急不慢地掀眼皮瞧了她一眼,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修長的中指輕輕一推鼻梁上的鏡框,蔣淨笑了。
——F班的薑鶴喜歡顧西決,顧西決昨下午卻接受了別的女生送的礦泉水,這件事人盡皆知。
“薑鶴,”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蔣淨溫和地,“利用我啊?”
不知道為何,一陣雞皮疙瘩猛地從薑鶴背後躥了起來。
這人怎麽你媽陰森森的啊?
“蔣淨,你就不能……”
正常點?
薑鶴沒來由地有點後悔自己上頭招惹這個真正的瘟神,握著礦泉水的手猶豫地往回收了收,卻在這時,他伸出手,抽走了她手裏即將回收的礦泉水瓶。
“下次換個好點的法子,”接過礦泉水,蔣淨還是保持著微笑,“照葫蘆畫瓢並不會有打擊效果,當心被人嘲笑東施效顰。”
薑鶴:“……”
薑鶴:“你被我當槍使了,還笑?”
蔣淨:“薑鶴,你要不要幹脆把戲演到底?”
薑鶴:“啊?”
蔣淨:“和我交往。”
薑鶴:“啊?”
蔣淨擰開了礦泉水瓶,仰頭喝了一口,“咕嚕”一下那喉結緩慢滾動,薑鶴盯著不自覺地也跟著吞咽了一口唾液……
她總覺得蔣淨喝下去的不是礦泉水,而是她血管裏流淌出來的鮮血。
這人果然腦子不好使,顧西決得對,蔣淨就是有點變裏變態的。
薑鶴麵無表情,一邊強行鎮定:“不好笑。”
“你知道我沒開玩笑。”蔣淨站起來,彎腰,將喝了一口的礦泉水塞回給薑鶴,“早點考回A班,我們就在一起。”
是陳述句語氣。
音量不高不低,隻是把剛剛路過他們的一個A班女生活生生嚇退了三米。
薑鶴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自己班級隊伍,前腳剛到,後腳“A班的蔣淨和F班的薑鶴好像要在一起了”的傳聞飛得滿都是。
薑鶴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顧西決,他原本正蹲在樹蔭下發麵無表情,完全不知道在琢磨什麽……這會兒也正巧抬頭與薑鶴對視上,停頓了下,抬手,慢吞吞地給薑鶴比了個“你牛逼”的手勢。
薑鶴:“……”
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