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戰爭氣息

  飛快往前走的薑鶴很快感覺到身後跟著一個人,那個人身高腿長,沒一會兒就變成跟她並肩而行,步伐輕鬆地跟在她身邊。


  她抿抿唇,對於顧西決出現在身邊還是有點意外的,她還以為他真的跑去幫喬恩兮搬桌子去了。


  嘁。


  想到這,忍不住歪過腦袋偷瞄了一眼身邊並肩而行的少年,不怎麽意外地發現,果不其然,這家夥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側臉也十分好看,目視前方,深色眼眸仿佛被陽光鍍了層有溫度的光……隻是緊繃的下顎弧線,讓他的神情略顯冰冷。


  “看什麽?”他問。


  像是做賊被抓包,薑鶴急忙收回目光,專心盯著前方的路:“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我是在看你啊。”


  “……”


  薑鶴腳下一個猛刹車,懵逼地轉過頭瞪著身邊的少年,後者好整以暇,跟著慢悠悠停下步子,回視她。


  “上藥?”


  薑鶴有一種預感,如果這時候假裝堅強地“不用,其實我也不怎麽疼”,偶像劇裏男主一把將女主橫抱起來強行送去醫務室的劇情並不會發生……


  看看顧西決這張冷酷無情的死人臉就知道了。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要的!我還以為你沒看見呢!”


  顧西決唇角不置可否地扯了下。


  “你怎麽就不問問我疼不疼?”她最擅長順杆子往上爬。


  “你會不疼嗎?”他臉上依舊是清冷又疏離,卻言行不一地伸手接過了她肩上挎著的書包,掂了下剛才差點把他撞飛的凶器,“開學第一你往裏麵裝磚頭了?”


  “……”


  “走,醫務室。”


  沒等薑鶴回答,少年腳尖一轉,走在前麵。


  薑鶴的手受傷了,腿卻沒有,所以她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麵,踩顧西決身後的影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得很歡快,並且覺得還挺浪漫。


  “顧西決。”她叫。


  “做什麽?”


  “你把我從你微信黑名單裏放出來好不好?”她盯著他的後腦勺,語氣乖巧地問,“你拉黑我好久了,暑假最後一周我都找不到你人在哪。”


  “你找我做什麽?”


  “想你了唄。”


  “薑鶴,”他腳下甚至沒有停頓,頭也不回地,“女孩子要矜持,這種話多了,別人會當真的。”


  少年的聲音平緩,難得的並不是冷漠且拒人千裏的語氣,然而出來的話卻讓人覺得他還不如一個個字往外蹦的時候討喜。


  他是什麽人?


  他把我當做什麽人?


  這種哥哥對妹妹,爸爸對女兒話的語氣……


  真叫人討厭。


  陽光下抬起頭,薑鶴能看見拎著她書包的少年的背影,高大,可以遮住所有刺眼的光。


  她隻用彎著腰,貓在他的身後,就可以享受到夏日裏難得一絲絲的清涼……就連迎麵吹拂來的風裏,除了夏日的汗味,好像還有他白色襯衫衣領的洗衣液香。


  樹上藏著的蟬發出蟬鳴。


  她微微眯起眼,不正經地笑了笑:“我就是認真的。”

  顧西決終於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對視上那雙亮晶晶的眼,她唇邊的笑容好像一直都在的樣子。


  “我當你是妹妹,最多。”


  他隻是回答這麽幾個字。


  薑鶴不以為然。


  誰是你妹妹了,一廂情願,呸,無視無視。


  “你是不是故意讓謝辛晨搶你的體檢表?”薑鶴自我催眠的沉默中,顧西決又問。


  “啊?”


  “否則他有那個膽?”他停頓了下,補充,“惦記我給你搶回來?你看我是不是還少把象征騎士精神的誓約者之劍?”


  “……”


  “嗤。”


  “…………”


  *

  第二。


  拖著三十二寸的巨大行李箱,薑鶴從自家車上跳下來,從司機手裏接過了行李箱,她一抬眼,就看見馬路對麵,從一輛電動車上跳下來的喬恩兮。


  送她來的是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初升的太陽下,姑娘笑得很甜,給了中年婦女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從踏板上拿下自己的登機箱那麽大的行李箱。


  薑鶴收回目光。


  半個時後,全體人員準時坐上了前往市通訊大隊的大巴車。


  可能是因為昨和蔣淨話被人看見又傳開了,今爭著想要坐薑鶴旁邊的姑娘人數眾多,讓她有一種自己的人氣更上一層樓的錯覺。


  最後是邵雅欣得到了這份殊榮。


  汽車出發的時候才早上七點多,薑鶴因為起的太早有些昏昏欲睡,看了眼坐在前排的顧西決,他抱著自己的外套,雙腿自然伸開,腦袋歪在謝辛晨的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


  謝辛晨倒是挺精神。


  平時見了薑鶴像是耗子見了貓,今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回過頭,主動和她攀談:“剛、剛才上車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鬧著和決哥坐。”


  薑鶴笑了:“你看他一上車就睡得不省人事,我非和他坐除了能當他的枕頭還有別的意義嗎?更何況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圈要經營。又不是隻靠著貼顧西決冷屁股,就能快樂地渡過高中三年。”


  她得理直氣壯,且很有道理。


  坐在她身邊的邵雅欣和謝辛晨都笑了起來,謝辛晨這枕頭笑得抖來抖去,引來了靠在他身上半夢半醒的人的不滿,迷迷糊糊伸手把他殷勤往後望的腦袋強行掰正回去。


  “聊得開心?”


  “……”


  “別動。”


  謝辛晨老實坐直。


  前麵兩人重歸於安靜,周圍人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和咀嚼零食聲中,邵雅欣湊了過來,和薑鶴咬耳朵:“你今早來得遲,我聽見她們你的事呢?”


  “怎麽了?”薑鶴豎起耳朵。


  “他們這位,”邵雅欣指了指自己前麵這個座椅靠背,目光閃爍,話聲音低得就剩氣音了,“這位看上那個鹿了。不是借給她皮筋了?接著又幫她從謝辛晨手裏搶體檢表嗎?還有人看見昨下午放學時,他為了讓鹿快點兒坐完值日回家凶了你,讓你別磨磨唧唧賴在教室?我的呐,幾個對鹿有點興趣的男生因此都歇菜了……真的假的啊?”

  鹿自然指的是喬恩兮。


  薑鶴聞言,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抬了抬眼看到前方座椅靠背上方,露出來幾縷顧西決亂蹭弄亂豎起來的黑發。


  “……一派胡言,”薑鶴這才慢吞吞道,“搶體檢表那不是正好路過,他習慣性欺負謝辛晨?值日的事兒更好笑了,他那麽稀罕喬恩兮怎麽不幹脆留下來幫她一起搬桌子?那些人想象力這麽豐富啊?”


  邵雅欣一副有點釋懷又有點不甘心地笑起來:“真的呀,我怎麽看你這回答才像挽尊呢?”


  薑鶴不緊不慢地勾起一卷頭發:“我挽尊?那昨兒送我去醫務室,和我肩並肩回家的是顧東決?”


  “他送你去醫務室啦?”邵雅欣瞪大眼。


  “誰這麽無聊造謠?”


  “不知道啊,今早上她們都在。”邵雅欣停頓了下道,“喬恩兮也在。”


  薑鶴回頭看了一眼,喬恩兮坐在最後一排,抱著一個略微舊的白色書包,整張臉埋在書包後麵,歪著腦袋看著車窗外,也不知道想什麽出了神……


  文文靜靜的乖巧樣子。


  “喬恩兮沒否認嗎?”薑鶴問。


  “沒啊?沒有吧?”邵雅欣愣了下,“也可能是嗓門,否認也沒人聽見……反正我就記得她那臉紅的喲!”


  薑鶴“嗤”了聲。


  正常什麽,這時候,前麵座椅上方忽然扒上一個骨節分明的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籠罩下來。


  “薑鶴。”


  略微沙啞還帶著睡意的聲音響起。


  薑鶴抬起頭,對視上一雙睡眼朦朧的眼睛。


  “帶水沒?”


  顧西決趴在椅子上,腦袋放在靠背邊緣,打了個嗬欠。


  薑鶴從包裏把自己的黑色保溫杯拿出來遞給他,後者接過看了一眼,打開仰頭,喉結滾動,“咕嚕”幾口喝空,又把杯子遞回給薑鶴。


  一抹唇邊的水跡,便倒回謝辛晨身上繼續昏睡。


  薑鶴挑了挑眉,對於顧西決絲毫不客氣的行為並不太在意……反而一回頭,發現喬恩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直了看著他們這邊,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兩人目光撞上,薑鶴笑了笑,用口型道:怎麽了?

  喬恩兮像是被人抓了包,瞬間漲紅了臉,搖搖頭挪開了視線。


  這的插曲誰都沒注意到。


  旁邊邵雅欣正和隔壁女生熱烈討論一會兒分宿舍的事情,得高興了,用肩膀撞了下薑鶴,湊過來挺興奮地問:“喂,薑鶴!等會兒你想要和誰一個宿舍啊?”


  “誰都行,”薑鶴撩了下長發,淡淡道,“隻要不是喬恩兮,我怕半夜起床尿尿腳步聲都能把她嚇壞了。”


  周圍女生七七八八的笑了起來。


  誰都嗅到了看似輕描淡寫的愉悅空氣中,隱約埋藏的戰爭初始氣息。


  沒有人對此大驚怪。


  畢竟對於女中學生來,分門別類站好隊,一向都是正式開學前三日之內就該完成的事情。就像草原動物遷徙,候鳥南歸,每個姑娘都應該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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