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騎車
印象中寧梔跟時漾第一次見麵是學二年級。
那氣很好。
課間，寧梔正在偷偷看藏在書桌裏的《知音漫客》。
老師領著轉學生時漾進了班，他穿著高領毛衣和牛仔褲，個頭比班裏男生高一些，腿也長，長得極為漂亮，矜貴得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倒像是電視中富人的兒子。
就連話也是嗓音清澈，不疾不徐。
寧梔看他看的有些呆。
他脖子上係著紅繩，掛上了一個金色的圓環，很是別致。
時漾坐在她後排的位置，寧梔絲毫沒有課堂紀律的意識，又回過頭一直看著他，就連老師叫了兩聲也沒能把魂叫回來。
怒氣衝衝的老師讓她罰站一整節課，讓她站在時漾旁邊看著他。
寧梔就這麽老老實實地站在時漾旁邊看著他上課。
回到家，寧梔看到隔壁新搬過來的漂亮阿姨領著孩過來打招呼。
她看到了一張安安靜靜的俊秀麵容。
“哎呀，好久不見，你們家時漾已經長這麽大了呀？”
後來寧梔才知道。
時漾是她幼年時期的街坊鄰居，住在同一個老院子。後來他們搬走了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又回來了。
也就是從那之後。
時漾的身影伴隨著她的學，初中，高中。
她傻傻地從學喜歡到了高三。
隻不過，現在的寧梔已經決定不喜歡他了。
“抱書的同學現在去總務處，剩下同學打掃衛生，把班級好好請掃一下。”王老師站在講台上指點江山，被淩厲眼風掃到的寧梔頗為尷尬，跟著班裏幾個高個子男生出了門。
寧梔扭扭捏捏地走在身後，一張白淨的臉有些泛紅。
前往總務處的都是男生，隻有她一個嬌的個頭混跡在中間。
雖然平常因為成績問題總是被拎出來道，但寧梔總歸是臉皮薄，一副鴕鳥樣，隻想把腦袋縮到校服裏。
然後。
她聽到頭頂上響起一聲極輕的輕笑聲。
寧梔緊緊張張地抬起了頭。
男生背對著燦爛的陽光，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染上了明媚的顏色。他的長相幹淨澄澈，個頭很高，眸子是琥珀色的淺淡，一頭頭發有些淩亂，卻有些懶洋洋的動人。
明明上籃球場時叱吒風雲，此刻卻一副半笑不笑的狐狸樣。
是班草江程。
籃球校隊主力江程。
寧梔的臉唰地通紅。
她害羞的時候耳尖都是泛著粉紅色的，臉頰軟軟乎乎，可可愛愛，倉皇地使勁眨眼睛，試圖緩解尷尬。
江程看著她，又笑了一聲。
“你真可愛。”
這下，寧梔是真的鬧了個大紅臉。
放在總務處的書很多，要一摞一摞抱回去。
寧梔像其他人一樣吃力地抱起厚厚一摞書，書籍極重，沒走兩步就有些喘氣。高高摞起一堆，幾乎要遮住了眼前的視線。
她正在發愁怎麽把書抱到班級時，手上的重物忽然一輕。
眼前的視線失去了障礙物，豁然開朗。
又是江程那張帶著笑的臉。
隻見他把寧梔懷裏的書放在本就高高的一摞書上，輕輕鬆鬆抱了起來。
江程：“走。”
寧梔遲疑了一下：“但是……”
“再不走，書都來不及發了哦。”
寧梔遲了兩步，連忙跟上前：“馬上馬上！”
此時。
五班的學生們已經來齊。
穿著藍白色校服的男生個頭瘦高站在樓道的護欄旁，側臉清俊，低垂著好看的眉眼，有些漫不經心地聽著班主任的安排。
下周一的新生歡迎儀式上，時漾要作為高三優秀代表發表講話。
周老師正仔仔細細地交代演講稿的要點。
時漾側過臉，一雙漆黑的眸子突然頓了頓。
在他的視線中，一男一女抱著一摞書穿過操場，有有笑地朝著教學樓迎麵走來。
時漾分明看到寧梔燦爛的笑靨。
看把她給高興的，笑到牙齦都要露出來了。
“……”
“時漾，你作為我們這一年級的優秀代表，一定要好好準備啊。”
少年收回目光，嗯了一聲，嗓音很慢。
“我知道了。”
***
寧梔平常雖然性格活潑，卻是很少跟男生們打成一片，更何況，江程也是有名氣的。
江程話妙語連珠，又極會感染氣氛，寧梔不知不覺就敞開心扉，跟他笑笑了一路。
直至坐在座位上，寧梔已經擁有了他的扣扣。
上學期的同桌轉學離開，班裏不差座位，寧梔很想跟許瑤坐在一起。
無奈學渣沒有人權，好學生老師一般睜隻眼閉隻眼，寧梔就是重點監察對象，哪敢造次。
她隻能跟著許瑤遙遙相望，淚眼汪汪。
報名很快結束，下午放假，寧梔飛快收拾書包。
還有一部分作業明交，今晚她還得繼續奮戰。寧梔已經跟許瑤約好兩人奮戰到亮。
她早早跑回家，在書包裏摸了半鑰匙沒摸出來，敲門也沒人應。
忘了帶鑰匙，家裏也沒人。
估計得等好半。
寧梔左右為難，站在門口遲遲徘徊。別人家的孩都有手機，隻有寧母鄭重聲明等她高考之後才能用手機。
於是，她成了班中唯一一個沒有手機的土老帽。
“唉。”
她好難。
寧梔沮喪地坐在台階上，等待著父母回家。她正準備從書包裏找出一本漫畫書繼續看，卻聽到樓道漸漸響起腳步聲。
她望向聲源處，便看到正在上樓的時漾。
寧梔頓時如炸了毛的貓一樣蹦起來。
時漾背著書包，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他的目光落在寧梔身上，微微停頓之後，低頭開門。
“又忘帶鑰匙了？”他問。
“……才沒有。”
寧梔理不直氣也壯：“也跟你沒關係。”
以往忘了帶鑰匙沒有關係，反正時漾會在家，寧梔可以在他家待到長地久。
時家裝修漂亮，冰箱也總是滿滿當當，還有超大的液晶電視和好幾台電腦。
時漾父母都很喜歡她，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寧梔絲毫不用擔心回不了家。
而今。
時漾進了門，一手握著門把，像往常一樣問：“進來嗎？”
寧梔略微猶豫，使勁搖頭，表情堅決。
“不要！”
她才不要跟時漾再待在同一個屋子！
哪怕他求著她，哪怕他示好，道歉……
“咣！”
時漾哦了一聲，門被立即關上，帶起的風扇的她一陣臉疼。
站在樓道的寧梔表情呆滯，令人窒息的安靜凝固許久，她才反應過來。寧梔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如染色盤一樣精彩萬分。
“……”
寧梔的表情已經從恍惚變成了咬牙切齒。
她就知道！
時漾這個殺的鋼鐵直男！
相處這麽多年，她就不應該指望他能體貼別人！
寧梔氣壞了，在心裏詛咒他喝酸奶沒吸管，拆快遞沒剪刀，上廁所沒手紙——
這時。
門忽然被打開。
寧梔詛咒的正歡快，猝不及防地跟時漾大眼瞪眼。四目相對，一陣寂靜，風兒好是喧囂。
時漾轉性了？
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
時漾一手扶著門，一臉理所當然地晃了晃手裏的垃圾袋。
“要是沒事做，就順手扔個垃圾吧。”
“……”
“咣！”
這回是寧梔黑著臉一腳把門踢回去。
要不是時漾躲得快，她肯定讓他疼的哇哇叫。
滾蛋！
無恥！
不要臉！
這是人能出來的話嗎？
寧梔氣的七竅生煙。
今寧母學校不用開會，早早回家便看到寧梔一張怨婦臉，氣的臉頰鼓鼓。
她擰開門鎖，兩人進了門。
“你怎麽沒去時漾家坐坐啊？”寧母還覺得怪稀奇的。
寧梔聽到那個名字就覺得胸口悶。
“我跟他絕交了。別在我麵前提他。”
寧母沒好氣的：“多大的人了，鬧什麽絕交，你時叔叔和阿姨聽到會傷心的。”
“反正叔叔阿姨跟他是兩回事。”
寧梔態度堅決。
晚上吃了飯偷偷補作業。
寧梔一邊打哈欠一邊無精打采地寫劄記，淚花翻湧，睡眼朦朧。
她怕父母發現，隻能開燈，寫字都是心翼翼。
放假一時爽，作業火葬場。
寧梔保守估計還得寫兩三個時，連帶著把這筆帳也算在了時漾身上。
她寫著寫著愈發困意襲來，揉了揉眼睛，看電腦時間，已經是接近十二點了。
電腦右下角閃爍著扣扣好友的新消息提示，寧梔點開，卻看到是江程好友通過的通知。
江程：晚上好啊，我是江程。
江程：睡了嗎？
江程：不會還在補作業吧［笑］
寧梔被戳了一刀。
這家夥猜的好準……
這個點應該已經睡了，寧梔想了想還是回複了。
寧梔：等會就寫完了。
沒想到。
不過幾秒鍾，對麵就回複了。
江程：還真的在補作業啊，你好慘。
寧梔：……
江程：你明早晨能起來嗎？
寧梔：當然可以！
江程：你是在建明區吧？我上回看到你了，沒好意思跟你打招呼。
寧梔：哎？你怎麽知道？
江程：我在你南邊的江南花苑，我看到你好幾次了。你跟著時漾，我就沒打招呼。
寧梔有些無語凝噎。
回想一下，可能在別人眼中，她就是時漾的跟屁蟲吧。
多可笑，多傻。
或許時漾也是這麽認為的。
“……”
就像是猝不及防吃了一口酸橙子，酸得倒牙。寧梔梗在喉頭，心中忽然泛起一陣難過，這股悲傷的情緒如此強烈，幾乎要淹沒她。
她美好記憶的青春，在別人麵前可能不值一提。
寧梔：以後可以跟我打招呼了，我不跟他一起走。
江程：真的嗎？那你明要不要坐我的自行車，不用擠公交了哦。
江程的自行車，都是漂亮女生坐的。
寧梔下意識想要拒絕，但一想到時漾，反骨的念頭又湧上心頭。
她隻是稍微猶豫就答應了。
江程：那明見！
寧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