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攤牌(9)
住到監獄里去吃牢飯,有時候固然是代表要完蛋了,可是很多時候,也的確是要時來運轉了
想也知道,姑臧城的這些個達官貴人們,和其他地方的士紳富豪們,沒什麼區別,哪個沒欺男霸女禍害百姓過?哪個屁股上沒有便便?問題只在於查還是不查,只要是查,就一準兒都有
呂光在乎的,當然不是他們有沒有干過這類事情,而是他們是不是忠心只要是對他忠誠,其他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而如果忠誠度有疑問,那很明顯,什麼都可能是問題
段業想了想,還是說道:「不管怎麼說,呂光現在抓人,多少還是在城內製造了些恐慌的氣氛,這件事情,關鍵在於呂光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我們需要利用一下」
崔浩眼睛一亮,道:「大人是想放火燒山?」
「不錯」段業點頭,「我們重點,在於女人」
「女人?」
「對,呵呵呵呵」段業壞笑了起來,「女人嘛,你們懂的,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如姐那樣,大部分呢,在我看,恐怕還是頭髮長,見識短呢」
在場的三個男人,頓時同時壞笑了起來
第二天開始,在姑臧城的很多深宅大院里,都開始聽見女人的哭鬧
這其實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自己家的男人被抓走了,家裡就像沒了主心骨一般,大家的情緒本來也就很焦躁,更何況,如果有人在適當的時候,稍微煽風點火一下呢?
光在家裡鬧,也只能讓家裡人有點觸動,那就出門鬧!鬧大的!
於是乎,平素從不拋頭露面的這些貴婦人們,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走出大門,而本來心裡還有些沒底的她們,一看同伴一多,膽氣頓時就大了
中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膽小怕事和膽大包天總是同時具備,當自己一個人時會,總是膽子小到髮指,可是如果人一多,那法不責眾的心態就會分外的強大,到了那時候,什麼法律,什麼道德,甚至殺頭的危險,都不能嚇阻他們
因為即便是以殺頭為威脅,只要刀子沒有真的落下來,他們就敢把這種威脅當做不存在
當然咯,如果真的大開殺戒了,有人流血了,甚至人頭落地了,那他們馬上又會切換成為原來的膽小怕事的模式
而不知道是誰在挑頭,這些貴婦人們,居然一個個直接奔著刺史府去了!衝擊刺史府,那她們肯定不敢,也不看可能,她們能做的,其實也就是一群人聚集在刺史府門口大哭大喊罷了
但是問題在於,這些日子,姑臧戒嚴,本來就人心惶惶,大家都盯著刺史府呢,想看看這事兒您刺史大人,到底是個什麼說道,沒成想,您刺史大人的說法沒出來,倒是一群貴婦人來大哭大鬧了,這算什麼呢?
而且,這些人一看都是衣著光鮮,身份不凡的人,倒是讓刺史府門口的大頭兵們難做了
如果是刁民鬧事,都是男人,那很好辦,刀出鞘箭上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聽招呼的話,直接殺了你們,你們也沒地方說理去
可是這些人都是女人,還都是衣著光鮮,面容姣好的女人,這樣他們想下手,就很有心理障礙了,何況,這些女人們,一個個還哭得是梨花帶雨的,正常人看了,心裡都有憐憫不忍之心呢
也正因為如此,刺史府門口,人潮越聚越多,不知不覺之間,所謂的戒嚴令,也自動生效了
很快,就有細作向段業回報了這一事情,段業讚許的看了眼崔浩,道:「乾的漂亮」
崔浩卻不敢得意,他謹慎的說道:「大人,這事情已經算是我們點火了,不過,我們只是引子,沒人扇風,沒人加柴,那可是不行啊」
「你放心」段業得意的說道,「事已至此,已經是一觸即發,就算我們不動,我想總會有人沉不住氣要動作一番的,不然的話,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大人」崔浩還是有些憂慮,「所謂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果萬一,那倆小子,都不動,如之奈何?」
段業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如果呂紹,呂纂倆人,都是這麼沉得住氣,那麼……我們也別無選擇,馬上離開姑臧,然後連夜返回敦煌」
「嗯」崔浩點頭,大人如果能有這最壞的打算,小可認為,此事一定可以成」
刺史府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而門口的士兵們,雖然都拔刀出鞘,舉起盾牌,卻並沒有人敢有動作,因為他們還沒有得到命令
這些貴婦人,隨便哪個的男人,都足夠捏死自己,現在雖然那些男人,都被抓了起來,可是這些大頭兵,也都是有政治頭腦的,如果一個兩個人被抓起來,那可能是犯了事,這不欺負白不欺負
但是這群人統統被抓起來,那總不可能統統犯事?對於他們的家眷,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
而這些女人們,本來其實還有些膽怯,可是對面的兵們,既然都不敢動自己,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哭累了,有丫鬟送水送毛巾,站累了,早有人準備了椅子,不一會,居然還有擺小攤兒的偷偷的過來,有賣茶葉蛋的有賣糕點的
呂由站在府內,默默看著門口的這一切,沉默不語
呂由的心腹呂剛有些憤怒的說道:「將軍,這擺明了是有人操縱這些女人,這些婆娘,又哭又鬧,成何體統?」
呂由反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衝出去啊!這些都是女人,咱們的兒郎,拿下她們不是輕而易舉?」
「那你去?」呂由說道
「我?我不行」呂剛連連擺手,「將軍,您知道,我都……都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呢,一看見女人就心慌,我可幹不了這個」
「既然你都不去,誰能去呢?」呂由淡淡說道,「讓人去府邸門口劃一根線,跟這些婆娘們講清楚,不過這條線,就不管,過了線,格殺勿論!」
「是!」一個傳令兵馬上跑了出去
「將軍,這……」
呂由解釋道,「這事情,節下既然還沒有下命令,說明就還有變數,我們不能替節下做出決定,你明白嗎?」
「卑職懂了」
「你在這盯著些,我去見節下」
「是」
呂光書房內,呂光還是蜷縮在自己的躺椅上,神色有些憔悴他眯著眼睛,似睡非睡,就像一隻老貓
有些人,可能覺得昔日的猛虎,已經蛻變成為病貓了,因此想趁機撈一筆,也有些人,卻深深知道這猛虎的可怕,因此絕對不敢打他的主意
但是這些,對於呂由來說,一點不重要
呂由只是把他當做效命的對象,如此而已,不管他是強大還是弱小
「你來了?」呂光霍地睜開眼睛,這一刻,他的反應速度,一點也沒有下降
「是」呂由輕輕點頭,「門口有些婆娘在鬧」
「我知道了」他們二人的對話總是直入主題,不需要廢話,「查清楚誰主使的么?」
「沒有證據」呂由輕輕說道
沒有證據這話,可是微言大義,那說明呂由有懷疑的對象,但是不能明講
「你啊」呂光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好,現在是誰幹的,並不重要,重點是後續會如何」
「我已經讓呂剛盯著了,先不驅趕,但也不答覆她們」
「好!」呂光點頭,「再看看,看看都有哪些人跳出來姜飛怎麼樣了?」
「姜飛已經表態,只奉節下的手令行事,否則,一兵一卒也不會動」
「嗯」呂光滿意的點頭,「杜進呢?」
「杜進也表示絕對支持節下,還交出來了一個箱子」
「箱子?」
「是……一箱子書信」呂由說道
呂光皺了皺眉頭,看了呂由一眼
呂由說道:「都有」
這話其實就很明顯了,那信,自然不是談論天氣風景的,而是拉攏的信而呂由說都有,其實也是指呂光的兒子們,都給杜進寫過信了
杜進是呂光麾下第一大將,在軍隊里威望很高,他們給杜進寫信,其用意不言而喻
「但是」呂由補充道,「所有的信,都沒有拆封」
呂光笑了這說明,杜進還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到底是老人靠得住啊
不知道為什麼,呂光突然想起來他的便宜兒子段業,便問道:「世民現在是什麼情況?」
呂由猶豫了下,道:「至少七八天前,有人看見過段業出現在金城」
「七八天?」呂光眉毛一挑,「那就是說,這些日子,足夠他跑很多地方了咯?」
「是」
「你說,他會不會來姑臧了呢?」呂光突然問道
「卑職不敢妄言安撫使大人的行蹤」呂由說道
「呵呵呵呵呵」呂光大笑,「這個世民吶,腦子好用心計深,呵呵呵,別說他在姑臧,就是他現在就躲在我的府里,我也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