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兄弟恩怨何時了(6)
現在的苻宏心情頗好,因為苻睿已經明確表態願意為他效忠,馬上就要誓師了苻宏直覺的相信,這一次苻睿一定能打敗不可一世的劉裕,扭轉整個大秦帝國的頹勢
多年來,他的直覺從來沒有錯過,他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太子多年來和苻詵的關係也不錯,因為苻詵歲數小,從來也不會形成對於儲位的威脅,而且苻詵也很會做人,素來乖巧,二人之間倒是真有些兄弟感情,而不是帝王家那種防賊一樣
兄弟倆來了個擁抱,苻宏看著苻詵,笑道:「不錯,你小子也長大了,上次你在荊州乾的很不錯!父王和我都很高興,好好乾,早點幫哥哥」
「嗯!」苻詵用力的點頭,正想著趁這個機會,把話說出來雖然他知道苻宏已經做出了決定,其實是很難更改的,而且這個時候想收回成命,對軍心士氣影響也很大,懂政治的都知道不可能
可是苻詵覺得,該說的自己還是要說,因為那是一個弟弟,一個臣子的責任,如果現在不說,恐怕以後會後悔
只是這個時候,苻詵看見,張氏沖著他使了個眼色,母親和自己,當然是有著足夠默契的,苻詵一下子就看出來,張氏反對他這個時候開口
苻詵習慣了不違背母親的意思,這個時候只好保持沉默,把已經蹦到嘴邊的話活活咽了下去
只是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是被苻宏看了出來,苻宏笑吟吟說道:「詵弟,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你想說就說」
苻詵無奈,只得道:「殿下,現在蜀中大體還算穩定,不過南中一代,還是有少數頭人受了江南的金帛,試圖叛亂,臣弟來的時候,雖然已經做出了部署,料想可以保證無虞,但是長安距離那裡遠達千里,一旦蜀中再有叛亂,後果實在太過嚴重」
苻宏聽得連連點頭,道:「那你的意思呢?」
「這一次臣弟星夜趕回長安,一個是述職,一個是探視父王,當然還就得聽聽殿下的意思,臣弟是留在長安聽候差遣,還是回蜀中,請殿下明示」
苻宏想了想,還是道:「你說的很有道理,蜀中是我大秦的糧倉,絕對不能再出問題了,不然的話可真的要承擔不起了,既然如此,只好再辛苦你,趕回成都坐鎮」
「是!」苻詵領命
苻宏又和二人寒暄了幾句,這才笑吟吟的對張氏道:「既然如此,還請娘娘多和詵弟聊聊,孤還有不少事情,就先告退了」
張氏含笑道:「殿下請」
「等一等!」苻詵突然說道,他終究是過不起自己內心那一關,而這個時候,張氏也有些焦急的看著苻詵,他不知道這個兒子要幹什麼!
苻宏停住了本來要走出去的腳步,問道:「怎麼了?」
「呃……」苻詵有些為難的看了張氏一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已經醞釀了很久的話,而是道:「殿下,臣弟突然想起一個事情,在走前還是要和殿下說一聲」
「什麼事情?」苻宏笑道,「你不要緊張,不管公事,私事,都沒有問題的」
苻詵苦笑道:「自然是公事,殿下,如今中原固然戰局混亂,但是殿下有沒有想想西北?」
其實這是苻詵沒事找話講,他開始還是想說說苻睿的事情,只是最後時刻沒敢說出來,但是太子都已經停下腳步了,總不能跟人家說其實我沒事你可以走了
苻宏皺了皺眉頭,道:「西北怎麼了?」
苻詵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思路了,他笑道:「殿下,不知道有個叫段業的人,殿下聽說了么?」
「段業?」苻宏想了下,道:「是現在的敦煌太守,他好像過去只是個參軍,在呂光軍隊里表現出色,才被迅速提拔起來的」
說起呂光,其實苻宏心裡就有火,呂光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叛亂,可是他佔據了涼州之後,就沒有別的行動了,擺明了對於當個涼州刺史已經很滿意了,而這時候,秦帝國實在是騰不出手來對付他,也只好承認既成事實,追認了他
但是之前,苻堅他們和呂光家族是有感情的,但是這事兒一出之後,之前的感情,自然是完蛋了,苻宏總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因為呂光的行為無異於趁火打劫,在背後狠狠來了一刀,好在他的志向不大,沒有別的企圖,不然那時候如果呂光果斷東進,那就真麻煩了
苻詵卻說道:「殿下說的不錯,那段業的確只是敦煌太守,但是他可不僅僅只是個太守」
「喔?這話是什麼意思?」苻宏有些警覺起來,苻詵是想暗示什麼?
苻詵其實確實對段業有所關注,因此這些話也不是無的放矢,他嚴肅說道:「段業既然是敦煌太守,就該保境安民,報效君恩,可是他的野心實在是比較大,不瞞殿下說,前些日子成都出了一起事件,雖然不大,臣弟也趁機對成都城內的城狐社鼠清掃了一遍,當然,也抓了不少探子細作,這些細作么,自然是到處的都有,江南的最多,慕容沖慕容垂呂光的都有,這些到不奇怪,但是問題是,連段業的人也有!」
「段業」
「是的!」苻詵肯定地說道,「是段業個人名義派出來的,而不是呂光,換句話說,段業現在只是個太守,上頭還有刺史呢,就把手從涼州伸到益州了!」
苻宏這次是真的認真了,他閉上眼睛想了想,道:「消息可靠么?」
「絕對可靠」苻詵很有把握的說道,「那人很是堅強,無奈之下,臣弟使盡了各種手段,才套出了口供,不過那人層級比較低,而且是段業剛剛發展的人,所以說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可以合理推測,段業在長安也一定有人,殿下,您說說,這說明了什麼?」
苻宏驟然一抬眼,那瞬間的眼神,讓苻詵都有些緊張
苻宏心裡是真的很震驚,如果段業在還是一個區區太守的時候,就開始干這麼大的事情,都在各地派人了,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他的野心不小,而且已經開始實施
這個年代,已經隱然有亂世的傾向,有人有野心,苻宏一點也不奇怪,可是說到底,這整個天下的野心家們,想稱王稱霸的不少,志在天下的那真不多,就算有,也是已經有了一番事業的人想更上層樓,可是段業區區是一個太守,手上也就萬把人,居然都有這樣的野心,苻宏真的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但是,段業的事迹,苻宏其實也聽說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文人,短短一年就爬到了正常情況下十年才能爬到的位置,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不簡單的人而這樣的人,是不會去做毫無意義的事情的
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他不是腦子出了問題,而是真的有宏圖大志
這樣一個年輕人,有著無窮的潛力,有著無限的可能,這樣的人如果不早點動手,恐怕以後就控制不住他了
苻詵看苻宏眉頭緊鎖,顯然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由暗地裡鬆了口氣,看來這話是真說對了,好歹給自己解圍了
但是話說回來,段業做的事情,確實也讓苻詵很是警惕,他真是不敢相信段業一個太守就敢玩這麼大,以後會不會鬧出更多的事情來?
好一會,苻宏才回過神來,他勉強笑了笑,道:「詵弟,你先陪著娘娘,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恭送殿下」張氏和苻詵齊聲道,而且他們注意到,苻宏顯然有些失態,因為一向他對於禮儀也是很看重的,張氏雖然只是妃子,但是也是庶母,是苻宏的長輩,過去苻宏一直是執禮甚恭的,可是這一次居然如此草率,很顯然,段業的消息震撼到他了
等到太子走了后,張氏有些責怪的說道:「詵兒,你剛才為什麼執意要說?」
「娘,太子讓巨鹿公挂帥,還讓他假節鉞,確實不妥啊!」苻詵理直氣壯的說道
「沒錯」張氏說道,「可是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嗯?」
「娘!」苻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這話居然會是自己母親說出來的?
張氏卻不以為意,「娘必須為你考慮,你要記住,疏不間親,現在巨鹿公和太子關係很好,你如果說出這種話來,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忠言逆耳利於行,這話如果不說出來,太子會後悔的,國家就危險了」
「說出來的話你會後悔!」張氏一句話,就讓苻詵啞口無言
張氏也覺得自己說重了些,便放低了聲調,道:「現在的局勢,實在太過複雜,你父王又……娘是婦道人家,家族也幫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娘真正希望的,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如今你鎮守成都,別的不能指望,起碼能保住身家性命,這就足夠了,你不知道,咱們雖然是帝王家,可是亂世人命不如狗啊,娘……娘實在是放心不下你啊」
說到這裡時,張氏已經是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