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戰乾坤(1)
梁胤說的卻是著實打,那麼就擺明了是寬縱彭鳳了.雖然說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彭鳳還是打仗。可是很多人還是對梁胤大失所望。
畢竟,在這個時刻,施以雷霆大可以振奮軍心,軍中對彭鳳不滿的人已經忍了不止一天了。
這麼簡單的事情,梁胤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看著彭鳳的眼神,卻有些奇怪。
彭鳳被拖下去打屁股了,梁胤還是堅持著把誓師的話講完,只是由於彭鳳的緣故,將領們的興緻都不是太高,草草收場后,大軍開拔,決定涼州命運的一次戰役開始了!
梁胤大營,戰鼓齊鳴,士卒們齊聲歡呼,紛紛高呼「必勝」,在歡呼聲里,梁胤率領涼州幕府眾將,俱都甲胄鮮明,沖在第一線,身後無數士卒緊隨其後。但見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人歡馬叫,兩座前營門裡衝出來的人馬,像兩條巨龍,浩浩蕩蕩排列在沙場之上。
頓時,旌旗招展,塵土飛揚,刀槍如麥桿,劍戟似麻林,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三千名盾牌手擋在隊伍最前面,防止敵軍放箭;三千名弓箭手站立在盾牌手的後面,盾牌手、弓箭手的後面是列成方陣的騎兵和步兵。列隊的人馬排出去一里多長,中軍大旗在隊伍的正中間飛揚,眾將領排列在大旗兩旁,旗下一員大將全身戎裝,手持一桿銀槍,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正是大都督梁胤。
衛翰等人緊隨其後,當然,這裡面也有彭鳳,只見彭鳳臉色蒼白,額頭還冒著虛汗,雖然這次還是提了把長槍,可是連雙手都微微顫抖,看起來實在不是能打仗的樣子。
天空中,幾隻海東青在盤旋,大地上,雙方大軍雲集於此,這是英雄之間的殊死較量,他們只能有一方能夠存活下來,勝利者的獎賞便是涼州這塊富饒土地的統治權。
涼州軍人馬排列整齊的同時,呂光的人馬也已排列就序,比起常年久居內地,略顯安逸的涼州軍,呂光的西征軍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都要更勝一籌,何況呂光大軍自出征以來,歷經大小數十戰,戰必勝,攻必取,剛剛才拿下堅城酒泉,獲得金銀輜重無數,眼下正是士氣空前高漲的時刻,他們對一切有著必勝的信心。
到了決戰的時刻,呂光也不再藏私了,包括剛剛出現的長子呂纂也親自上陣,如今呂光居中,威勢凜然,杜進呂纂分列作用,姜飛段業再往邊去,大小將佐各司其職,全軍之精華俱都上場。
這一次呂光大軍的部署也和往昔不同,最精銳的青騎這一次全部被派了出來,呂由親自帶隊,壓住陣角,而帶甲步兵擺在兩翼,弓弩手,牌刀手護住中軍,彼此互相呼應,進可攻,退可守,前呼後擁左右逢源。
大軍中央,三角形帥氣傲然屹立,旗幟都有些破損了,但是卻沒有人敢於嘲笑,那是這支軍隊光榮與戰功的象徵,從長安到龜茲,從瀚海到酒泉,只要這軍旗打出,就沒有失敗的時候!旗幟的中間綉一顆斗大的「呂」字,如今使持節,征西大都督呂光便騎馬立於旗下,但見他頭戴帥字寶盔。身穿黃金寶甲,外罩紅袍披風,牛皮戰靴牢扎鐙內,手提殺過無數胡酋的長刀,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前方。
段業其實本不喜歡這種打仗的方式,要他看來,要打便打,要和便和,要麼設伏偷襲,要麼下毒放火,都算爺們,何必要這麼把人都帶過來,然後扯這麼多狠話,互相譴責一番,才算本事呢?
但是,今天的計劃,卻需要他這麼做,正好和呂光梁胤雙方都一拍即合,因此段業也穿著甲胄提著馬刀過來了。
當然,段業是實在人,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何況今天還要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因此胸前背後加了護心鏡,頭盔下面自己做了個簡單的眼罩,只是恰恰沒有影響視線。
如果對方真的箭術比自己還神,這等情況都能廢了自己的招子,那段業就認命,不然的話,只要不當場掛點不變成獨眼龍,別的都好說。
古典式的戰爭,就是這點麻煩,所謂君子之戰,堂堂正正,就得通報姓名,曆數罪惡,然後才能打,偏生雙方今天都各懷鬼胎,都有把握能一戰定乾坤,因此都一下子帶足了本錢,來進行這場生死斗。
其實今天戰場的雙方,本來基本都是認識的,尤其是呂光大軍西征,和梁熙父子更是熟悉,本來交情還不錯,可如今卻鬧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一看見呂光梁胤心中的火就壓不住,當即催馬來到沙場中間,高呼呂光的名字,叫他前來答話。
自然也早已有人通報,呂光見果然是梁胤親自叫陣,自忖藝高人膽大,也是笑吟吟的允了,便拍馬來到沙場中間,抱拳拱手道:「賢侄兒別來無恙,叔父在此!令尊近來可安好?」
旁邊的段業撇撇嘴,聽說梁熙都被您老人家氣的都卧床不起頭髮白光,您還問好,這是怕梁熙心情太好了么?
果然,梁胤根本不給面子,連禮都不還,只是冷冷地道:「呂大都督身為朝廷重臣,封疆大吏,為何乘朝廷危難之機,不思報國,卻侵我涼州,霸我疆土?如今你犯下這等謀逆大罪,還不快快下馬投降,本都督可上表天王,祈求赦免你的死罪,還可能保全性命,如若不然,恐怕呂婆樓大人在天上,便不會孤獨了!」
應該說,梁熙這話罵的極是刻薄,呂光的父親呂婆樓,是秦帝國的重臣,威望甚高,廣受尊敬,但是如今梁胤直接拿他說事兒,顯然是一點交情也不顧了。
涼州軍眾人俱都大笑,而西征軍則個個面露不慍,呂光卻一點不惱,反而大笑道,「梁胤!世人皆知朝廷有難,天王陛下南征敗績,爾等涼州兵馬不思發兵解救,也就罷了,如今張大豫反賊趁亂興師,荼毒百姓,你們父子二人,終日置酒高會,不知彈壓地面,安撫百姓,搞的兵連禍結,烏煙瘴氣,本節一片赤誠,東歸勤王,一路上見涼州百姓苦不堪言,也是出於好心,才順便幫你們綏靖地方,你們不感謝也就罷了,反而布置重兵阻攔我軍,一路上日夜襲擾,破壞水源,殺我使者,豈非助紂為虐?本節倒是要問,你父子居心何在?」
梁胤大怒,沒有想到此人居然如此無恥,和自己印象里那個溫文爾雅的呂光完全不是一個人了,不由厲聲喝道:「你進京勤王,也應該是派兵沿著南線,或走隴左,或取塞上,盡可快速南下,為何將大軍一個不剩全開到涼州來了,請問這是進京勤王嗎?況且,你這一次動員了上萬峰駱駝,馱的全是你從西域各國搜刮來的奇珍異寶,你可知道這是天王陛下的財貨,不是你的?你口口聲聲率軍勤王,可有天王的聖旨和兵部的文書?關內又沒有你的封地,你侵我涼州,無非是要獨霸我幾十座城池和上百萬軍民,作為你稱雄天下的資本。你置大秦國的法令於不顧,眼裡還有朝廷,還有皇上嗎?你這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人得而誅之!」梁胤說完,涼州軍齊聲高呼,很多淳樸的士卒們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
呂光見梁胤越說越氣,不由呵呵笑道:「哎呦,你也知道,如今中原一片混亂,連天王自己的鑾駕都時時換地方,聖旨和兵部文書怎能出得來?我派去的人也進不了京城,怎能討得聖旨?在這朝廷有難的非常時期,雖然沒有朝廷文書,但我也是救駕心切呀!事急從權嘛,你說我帶著西域那麼多珍寶,無非是送給皇上的戰利品罷了。梁胤啊!我看你我二人還是休兵罷戰的好。我軍到了姑臧,先把輜重、珍寶寄放在城裡,然後你我二人兵合一處,發兵長安,解救朝廷於水火之中,你看如何?」
「呸!呂光,夠了!閉住你的臭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呂光是什麼心思,連頑童也看得清楚。你哪是為了天王,為了大秦的社稷,你欲霸我涼州的心思,又能瞞得過誰來?閑話不必多說,今天即然來戰,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來!來!來!你我二**戰一百回合,只要有我梁家父子三寸氣在,絕不能讓你的陰謀得逞!」
呂光見梁胤果然壓不住火氣了,不由冷笑道:「年輕人火氣不小哇。按說我跟你爹同朝為官,怎麼著我也是你叔父,跟侄兒打起來,真是有失體統,我看休兵罷戰是不可能了,你我還是各回本隊,派將出戰的好。」呂光說完,調轉馬頭回去了。
「呂光老賊,你可是怯戰么?不要走!快來與我一戰!」梁胤伸長了脖子,大聲喊了幾聲,呂光卻根本不理會他,而且一隊盾牌手馬上出列,護衛著呂光,就算想放冷箭,也是沒有機會。
梁胤剛想回去。段業瞅著機會,輕輕「吁」了一聲,雙腿一夾,胯下黃驄馬長嘶一聲,馱著段業衝出陣來,段業朗聲道:「梁胤休走,且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