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閑話
之前四麵漏水的茅草屋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穩固的紅磚房子，馮小夏一路捂著自己來之不易的錢財，在牛車輕輕的顛簸下回到了村裏。
春日的風十分溫暖，馮小夏瞧著沐浴在陽光下的自家的房子，心中是說不出的熨帖。
“娘！我回來啦！”在院子裏叫了兩聲，馮小夏隻聽得屋裏的應和，並未見到人出來，她心下狐疑著進屋，一眼便看到蘇氏正領著馮小丫坐在織布機前，木頭吱呀呀的響著，兩人的手也一刻不停地舞動著。
“小夏回來啦？”蘇氏歉意的看向馮小夏，“娘這兒的活計停不下來，沒能出去接你。”
“娘，您怎麽回事兒啊，”馮小夏看著忙碌的母親和妹妹，忍不住嗔怪道，“不是說家裏的收入不用你們操心了，你們啊，隻要享福就行啦。”
“娘知道咱們的小夏有出息，”聽著大女兒這麽體貼的話，蘇氏心裏別提有多開心了，“就是娘忙活了半輩子，真是閑不下來，你妹妹整日裏在田埂裏跑來跑去也不好，這不，娘就帶著她織織布，打發打發時間。”
“對了，娘，我這次回來可是有著牽掛呢，”見蘇氏提到了自己一直惦念的事兒，馮小夏幹脆坐到了織布機旁的馬紮上，順著話頭說了出來，“就像您說的，小丫也不小了，我想著送她去學堂去，念念書，習習字呢。”
“我……阿姐！我不想去上學堂……”蘇氏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興高采烈聽二人講話的馮小丫突然換了副麵孔，小嘴嘟的老高，“小丫要在家裏陪著姐姐和娘！”
“這孩子，”馮小夏心下疑惑不已，馮小丫平時不是那種懶散的孩子，之前教她背古詩也是興致勃勃，這突然是怎麽了，“小丫，你能告訴姐姐，你為何不願上學堂嗎？”
隻可惜，不管馮小夏和蘇氏怎麽哄怎麽問，馮小丫就是不肯說出原因，隻是一味的重複自己不願去學堂。見馮小丫不願開口，馮小夏也沒再強求，隻是說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
“娘，我去隔壁王嫂子那裏說說話，您就先跟小丫聊聊，勸勸她。”馮小夏了解自己的妹妹，馮小丫自幼上進，不會無緣無故的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既然問不出，那她就自己去找原因。
“小夏，你來啦？”這次修整，王二哥因為在店裏盤點沒回來，隻有王嫂子一個人在家。見馮小夏進來，王嫂子連忙放下拔了一半的菜，欣喜的迎了上去。
馮小夏微笑著看著熱情的鄰家大嫂，寒暄著：“是啊王嫂子，這些天家裏怎麽樣啊？”
“哎呀，托你的福，之前你王二哥回來時就把家裏漏水的屋頂換了，這日子啊，是越過越紅火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眼瞅著時機差不多了，馮小夏拐著彎兒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兒：“王嫂子，聽聞咱村裏那個老李婆嘴碎的不得了，最近可有什麽風言風語啊？”
“可別提了小夏，她啊，最近可是盯上你了啊。”王嫂子也是聰明人，一聽便知馮小夏想問什麽，她也沒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就回答了，“村裏現在已經隱隱開始有了些傳言，說你是想攀高枝兒的小麻雀呢……”
說著說著，王嫂子就是一聲歎息：“你說你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就碰上這麽個事兒呢？”
“這算什麽呀，”馮小夏才不在乎流言蜚語，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端，根本不怕別人空穴來風的汙蔑，“王嫂子你呀，就不用擔心我啦，我心大。”
不過，心大歸心大，馮小丫上學一事是絕對不能耽誤的，惦念著這個，馮小夏又跟王嫂子聊了幾句家長裏短，便起身告辭了。
看來小丫不想上學，絕對跟村裏的傳言脫不了幹係。走回家的幾步路上，馮小夏想了很多，最後還是決定不把馮小丫的心思挑明，先讓她去學堂試試看。
“嗯……那好吧，”在蘇氏和馮小夏的雙重轟炸下，馮小丫還是勉強鬆了口，答應去學堂上一堂課，“不過阿姐，我隻上一節哦……”
“可以小丫，”馮小夏安撫著自家妹妹的情緒，“咱們先上完一堂課再說，好不好？”
“嗯。”
說走就走，馮小夏沒多耽擱，連午飯都沒來得及用，就帶著馮小丫去了鄰村最近的一個學堂。她們到的時候，剛巧碰到學堂的先生下了午課，馮小夏趕忙迎上去說明了來意。
“要上學？這小姑娘？”
“是啊，就是這個小姑娘，”馮小夏答著，還順手把馮小丫往前推了推，好讓先生認識她，“我家這孩子從小極喜歡念書，奈何是個女孩子，這不，最近家裏情況允許，我就帶她來了。”
聽完馮小夏的話，那教書先生一開始並沒有說話，而是拿一種似是而非的眼神睨著馮小夏她們，把馮小丫看的直往馮小夏身後躲。馮小夏也察覺到了隱藏的惡意，她輕輕護住了自家的妹妹，堅定的瞪了回去。
“既然馮姑娘開了口，那老夫也不好拒絕，隻是令妹是小女孩，這學費方麵嘛……”先生停了一會兒，伸出了五根手指，“要五兩。”
“五兩？！”馮小夏還沒說話，一旁的馮小丫先跳了起來，“怎麽這麽貴啊！”
“這是本學堂的規矩，女子就是要比男子多上二兩，二位若是不滿，大可另尋高就。”見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那先生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這先生說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進士郎，但終究是長期處在遠離京城的鄉村裏，腦筋早已被迂腐的思想荼毒至深，徹底變成了是個老古板。在他眼裏，傳授女子知識就是他教書生涯的汙點，授業解惑等事，隻有男子才配的上。
況且在這抱殘守缺的田埂之上，他確實沒有那麽大的勇氣打破常規。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馮小夏就是那種能拿得出這五兩銀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