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風
烏石村距離陸家村不遠，但是又與陸家村這種宗族式的群居村落不同，烏石村是個雜姓村，村裏上百戶人家，多達十幾個姓氏。
那兒的人們多是從外地遷徙過來，因為不被本地人接納，卻又無處可去，官府迫於壓力，不得不安置他們，於是選中了烏石村。
幾十年過去，烏石村的人口也越來越多，與周邊村落的關係越來越融洽，輩們長大後，嫁女娶妻，一來二去的，外地人便也融入了這個地方。
但是到底，相處的再好，也畢竟還是外地人，他們不像陸氏家族這般，整個家族在這裏繁衍生息幾百年，香火在這裏傳承，他們的根就不在這裏，家族的底細也不清楚，誰知道他們的家風清不清正呢？
不定哪幹些拋妻棄子的事情來，他們上哪找人去？
不是聽了嗎？有個外地人來本地落腳，在當地娶了媳婦，隔年好帶著媳婦回去探親，年後便回，結果一去五六年，連個鬼影都不見。
好好一個姑娘，就這樣被拐走了。
山脈連綿，河流寬廣，站在最高的山頂往遠處眺望，一眼看不到盡頭。
誰能知道，他們把人拐到了哪個方向？這個世界太大了，這輩子估計是追不回來的。
陸風年跟族裏的一個叔父，兩人走在烏石村的村道上，邊觀看村道兩旁的水田，邊聽伯父起這些道聽途的趣聞。
陸風年越聽，眉頭就皺的越緊，他：“炳叔，這個錢家搬來這裏多久了？”
炳叔想了想，不確定的：“該有二十多年了吧？是錢家老爺子帶著兒子兒媳過來的，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當年聽是北地裏鬧饑荒，許多人吃不飽，穿不暖，他們聽南地收成好，冬不下雪，四季如春，還可以播種兩季稻，又可以吃飽飯，又不用挨凍，這不就全往南地來了。”
“當年外地人太多，這些外姓人一來就往村裏擠，神廟啦，廢棄的舊屋啦，公用的畜棚啦，都被外地人占領了，甚至連曬穀場上都睡滿了人，招呼都不打一聲，氣的族長半夜爬起來，帶領大家拿著農具，把外地人全趕出村子了，那時候可亂，打了一個多月的仗，死了好多人呢。”
陸風年聽到這裏，簡直目瞪口呆。
“還有這事？”
炳叔點頭，看著陸風年：“家族傳承幾百年，怎麽允許外地人入侵？自然是要趕出去的。”
陸風年：“.……那，錢家是北地人？當年是因為吃不飽飯才遷移過來的，那現在他們家有錢了，不愁吃不飽穿不暖了，是不是隨時都會回去？畢竟他們的根不在這裏啊。”
炳叔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子，狀似深沉的：“有可能，誰不想衣錦還鄉呢？”
陸風年臉色冷沉，垂頭不語。
炳叔帶著陸風年，往村民聚集地走去，他們拐上黃泥道，路左側是房屋，右側有個圍著竹欄的池塘，池塘邊有棵高大的榕樹，樹下坐著幾個老嫗，以及嬉鬧著玩泥巴的孩子。
那幾個老嫗一邊慢吞吞剝花生殼，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看到兩個外村人走來，便都警惕的望過去，
炳叔走上前，笑著套近乎：“大嬸，這麽早就要種花生了？清明還沒過呢。”
老嫗警惕的看著他，淡淡開口：“閑著也是閑著。”
炳叔點點頭，符合了幾句，突然轉頭看向另一個老嫗，上前打招呼：“王嬸，進來可好？”
王嬸從自家孫子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炳叔，打量了一眼，便笑著：“阿炳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田裏不忙？”
幾個老嫗看到是認識的人，態度立馬好了起來，話的時候臉上也帶著笑了。
炳叔蹲在王嬸身邊，陸風年站在後麵，聽著炳叔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竟然跟幾個老奶奶聊孫子，聊孩子，聊家長裏短，聊誰家的姑爺俊。
陸風年：“.……”
聊了半個時辰後，炳叔才順著聊內容，聊到了錢家：“要哪家姑爺最俊，我記著錢家的大少爺就挺俊的嘛，家裏有錢，又是長子長孫，要樣貌有樣貌，要田產有田產的，你們烏石村的姑娘可有福啦。”
這話一出，場麵頓時一靜，幾個老奶奶臉上的笑容都凝滯了一下。
炳叔和陸風年對視一眼，覺得這不太對啊。
王嬸收斂了笑意，語氣淡漠的：“嗨，好好的扯錢家做什麽？人家是有錢人，豈是我們這些人高攀的起的？”
另一個老奶奶笑的就有點意味深長了：“錢家的錢，福氣淺的人可消受不起，錢家少爺福氣好有什麽用？生就一個克妻的命格，誰敢把閨女嫁過去送死？”
道這個，眾人便又聲議論起來了。
“這錢家少爺年紀，就克死一個，克病一個，將來若是再娶一個，也不知道那被窩能暖幾。”
“話回來，不進門不就行了？我聽城裏人時興養外室的，便是把妾養在外頭，不往家裏帶，生了孩子再抱回去，反正有孩子就行了，這妾入不入門也沒什麽打緊。”
“嘁！祠堂不拜了？族譜不入了？你這樣不行啊，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都不要啦？”
“拜什麽祠堂？的好聽，怎麽不見你回老家拜去？”
“.……”
老奶奶們聊起來沒完，話題很快從錢家大少爺克妻直接轉到了拜祠堂，回老家，百年後如何回歸祖地入土為安。
陸風年和炳叔兩人卻臉色難看起來。
若是這錢家少爺隻是前頭死了兩個吧，也不是不能嫁，人生在世，誰家還沒有個意外呢？
但是聽老奶奶們的意思，是克死了一個，克病了一個，這第二個還沒死呢，就張羅著找第三個了？
如此涼薄，著實讓人心寒。
枝繁葉茂的榕樹上，一個身著綠色衣衫的少年躺在枝丫上，聽完這番話後，眉頭微皺，心下糾結。
少爺讓他來錢家探家風，但是七哥悄悄的跟他，隨便找個地方睡一覺，睡醒了回去複個好字就校
七哥向來得少爺喜愛，也是兄弟幾個中，最能猜透少爺心思的一個，所以俞九決定聽七哥的，進來村子後，立刻找到這個榕樹，躺下就睡。
萬萬沒想到！
被他聽到這樣一番話！
現在問題來了，他這次回去，該怎麽向少爺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