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孝
順著燈光,宛南走上石板階,順著石頭壘成的路,走到那盞燈籠前,一頭大黃狗趴在門檻下,仰起頭看她,懶懶搖了搖尾巴。
宛南摘下鬥笠,靠在門口,順手揉了下狗頭。
屋裏,堂伯母正在嚴厲的斥罵:“我叫你去幹什麽去的?啊?我叫你去接你妹妹的,你倒好,自己提著燈籠回來了,這雨夜路滑,你妹妹一個女孩子,可怎麽過來?你腦子被狗吃了?就蠢成這樣?”
少年不服氣的頂嘴:“我叫她了,是她自己慢吞吞,親爹死了還不著急,她就是個傻子。”
“我看你就是個傻子。”堂伯母抄起一邊的笤帚,追著兒子就打。
宛南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頗覺得好笑。
伯母這愛演戲的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宛南拍拍衣袖上的雨水,走了進去,站在門口,喊了聲:“伯母。”
“宛南來了?”
屋內的女人立馬放下笤帚,急急忙忙繞過井,走到宛南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哎呦,可憐的孩子,別難過,啊,有伯母在呢。”
宛南臉上沒什麽表情,對伯母的行為頗為反福
她伸手輕輕推開伯母,垂著頭道:“父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宛南不懂這些,還請伯父伯母代為操持。”
伯母一手拿著帕子擦眼睛,一手緊緊拉著宛南的手,哽咽著:“你這孩子,這麽客氣做什麽?這本來就該是你伯父要操心的。”
著,她拉著宛南的手,徑直往屋裏走,邊走邊:“哎,你的父親,打習武,賦異稟,想當年,那武館師父擺擂招徒的時候,你父親剛一露臉,還沒動手呢,人家師父就看上他了,他根骨好,好好試煉一番,將來是要幹大事業的,不曾想.……”
伯母著,又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抹掉那不存在的淚水,感歎著:“都這人啊,富貴在,一生的命數是早就定聊,你還,不要難過,要多替你弟弟想一想,知道嗎?俗話虎父無犬子,不定你弟弟將來,也是一名將軍呢?”
宛南依舊垂著頭,盯著地麵的目光越來越冷。
“伯母的是,宛南記住了。”
“來,坐下。”伯母將宛南拉到屋裏,指著一邊的凳子示意。
宛南聽話的坐下,乖巧又安靜。
伯母看著她安安靜靜的,自己卻一個勁的假哭也頗沒意思。
她咳嗽兩聲,把手帕隨意的丟在桌上,順手還在桌上擦了擦。
她看著宛南,擺出一副憂贍表情,對她:“你伯父一聽到消息,就去找族長商議了,你伯父的意思,是想集合幾個本族子弟進京去,不過,哎,有些話啊,我原本不想告訴你,不過你也不了,都十四了,過幾個月都能嫁人了,這些事情,我覺得還是不能瞞你。”
宛南一直坐著,沉默不語,安靜的聽她胡扯。
伯母看著宛南的臉色,見她不哭不鬧也不問的,心裏覺得古怪極了,心想這丫頭平日裏總喜歡將自己父親掛在嘴裏稱讚,這下父親都沒了,這人反而倒是安靜了。
再沒見過比這更冷血的孩子了。
伯母心中腹誹著,看著宛南的目光帶著審視,接下來要的話就有點不敢出口了。
宛南見伯母一時沒了聲音,反而提醒她:“伯母但無妨。”
伯母:“.……”
對上宛南那沒什麽表情的臉,她更不敢了。
宛南心下也頗為新奇,上一世她聽到父親的死迅,差點暈過去,強撐著來到伯母家,聽到她的這些話,眼淚都要流幹。
伯母那張嘴叭叭叭的,就沒停過,該的不該的,她都了。
哪裏有今這猶豫不決的樣子。
宛南看著伯母,聲音很輕:“隻怕叔伯們去了也作用不大,畢竟,都兩年了……”
有些話她沒有出來,邊關吃了敗仗,父親所在的軍隊據是無一生還,她還聽,父親跟隨的那位將軍,有通敵之嫌。
沒有實際證據,這罪名可大可,如今自己姐弟倆都沒有被波及,可能是父親的品階不高,不到被牽連的資格,也有可能是上麵不多追究。
不管是哪一種,宛南都覺得極其慶幸,哪裏還能讓叔伯們前去京城惹人注意。
不過前世伯母也是這樣,也不見有人真的去京城,估計就是出來哄她玩的。
伯母見宛南話了,心下冷哼,心想果然是個冷血的,連父親的屍骨都不想尋回了。
伯母拉住宛南的手,對她:“孩子,伯母提點你幾句,你父親在十裏八鄉也是聲名響亮的,你還,不知道一個好的名聲能帶來多大的好處,我是過來人,我是深有體會的。”
“趁著你父親的事還沒傳出去,外村人尚不知曉,咱找個媒人,給你訂一門好親事,有個好婆家可以依靠,你弟弟將來也好謀出路。”
宛南微微扯了下嘴角,淡漠的笑了下,隻聽過出嫁女兒有個娘家依靠日子會好過些,就沒聽過依靠婆家的。
“伯母的在理。”宛南。
伯母眼睛一亮,熱情的:“那就這麽定了,你父親的事就讓男人們去操心,你的親事,我親自來給你挑,伯母跟你講,鄰村有一家姓錢的,家裏是真有錢.……”
“伯母。”宛南抬起頭,墨玉般的雙眼黑黝黝的,靜靜的看著伯母,臉上表情也淡淡的,她:“伯母,我父親屍骨未寒,作為女兒,我怎能在噩耗傳來的當談論婚事?這豈不是要遭打雷劈?”
伯母噎了下,咳嗽了好幾聲。
這丫頭莫不是在拐著彎罵她?
作為堂嫂,在叔子死訊傳來的時候,攛掇著侄女嫁人,貌似也該當打雷劈?
少年在角落裏滴咕:“兩年都沒寒,莫不是要詐屍?”
宛南瞥了他一眼,目光涼浸浸的。
少年被瞪的渾身一激靈。
伯母仍不死心的:“畢竟這也是兩年前的事了,就算是要守孝,守上一年也好了呀,一年後剛好十五,今年先定親,明年及笄了就剛好出嫁了嘛,我這也是為你著想,這幾年你姐弟倆住在我家,伯父伯母可不曾虧待過你,放心,都是一家人,我不至於害你。”
宛南點頭:“伯母的在理。”
伯母眉頭一跳,她現在就怕死丫頭這句話。
果然,她又聽見宛南:“可是,不管我父親他走了幾年,對於我和勳南來,得到他死訊的這,才是我們真正失去他的時候,為人子女,為父守孝,自然得從這開始算起。”
宛南著,站起身,對伯母微微行禮,到:“這幾年來,多謝伯父伯母的照顧,從今日起,我們姐弟倆,將為父守孝三年,我的親事,伯母就不用操心了。”
伯母一聽,臉就黑了幾分,她站起身,看著宛南,語氣冷硬:“宛南,真要守孝三年,你可就十七了,到時你若嫁不出去,你們姐弟倆靠誰?靠伯父伯母?”
宛南垂著頭,沒話,怕出來嚇到她。
伯母看著她,語氣又軟下來:“你你,何必呢?你要是守孝一年,也沒人會你什麽,沒必要浪費三年,女人最好的那三年,你都要用來守孝?你父親知道了也不答應啊。”
宛南看著伯母,依舊是輕柔的語氣:“伯母的在理。”
伯母:“.……”她伸手撫了撫額頭。
頭疼。
宛南又:“陸氏族訓有言,祖宗雖遠,祭祀宜誠,伯母不用再勸,我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