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他徑直經過她,沒有理睬。


  安果轉身跟在他身側,平底雪地靴,她矮了大半個頭,在他肩胛骨位置。


  「溫醫生,辛苦你了,喝點咖啡提提神。另外我朋友他……」


  男人忽然停步,長腿的手術服褲腳跟著凌厲一擺,燈光下那張清然雋雅的臉此刻看著面無表情,出聲也極淡:「你朋友?」


  安果點點頭。


  他眸色更冷,蹙眉:「任何情況,去問後面張醫生。」


  安果愣住時,男人背影清冷,走了。


  她像突然地被澆了一盆莫名其妙的冷水。


  彷彿之前在山道上,那個沉然靜靜,口氣溫柔教她鼓勵她做氣管插管的人,好像不曾存在過一樣。


  納悶死了。


  不是還親自趕到醫院給顧霆做手術嗎?


  五個小時,手術前後,這態度也變得太離譜了。


  她都不知道哪裡惹他了?


  顧霆惹他嗎?不可能吧,顧霆昏迷在手術床上啊。


  安果打算追,身後顧霆被推出來,她趕緊放下咖啡在座椅上,跑過去,跟著推床走。


  握住顧霆在被子底下冰冷的手,低聲叫他的名字。


  身邊張醫生微笑:「多虧了溫醫生,手術很成功,病人度過危險期。」


  安果已經猜到,抬頭又說了一番感謝大家的話。


  她給顧霆安排的私人病房。


  進了病房,張醫生說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還是要觀察二十四小時,排除術后惡性併發症。


  所有人離開,安果調整床的高度,搬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


  她望著床上安安靜靜,面色滲白的年輕男人,睜開眼睛時,他的目光溫柔無害,是個陽光大男生,顧霆其實不適合經商,心太軟,又太隱忍。


  她執起他的手,笑笑:「高中我和你玩的最交心的時候你告訴過我,你說你從小窮怕了,特別守規矩,將來出人頭地,你一定會謹慎地生活,不走彎路。今天晚上是被安雪傷到了什麼程度?從來不違背交通規則的你開車那麼快,那麼不要命。」


  「……顧霆,放手吧,像我一樣,慢慢地放開手,剛開始是很痛,會很捨不得。知道嗎?見到你就覺得所有的堅持都坍塌了。可是時間是良藥,我喜歡你,你喜歡安雪,安雪她……我相信她只喜歡權勢和她自己,所以何必。」


  ……


  手術室外的等待走廊。


  去而復返,身穿手術服的男人,佇立在椅子的過道中間。


  從來都是沉靜清潤的視線,此刻頗有些陰沉,瞧著椅子上孤零零被人隨意丟下的咖啡。


  初冬醫院的走廊,咖啡已經不冒熱氣。


  男人筆挺佇立,眼底若無情緒瞧了一會兒,移開視線。


  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前,繼續正開車往德輔醫院趕。


  山腰和公路的交叉路口發生惡性車禍,導致傷者數人,送往的醫院分配里,肯定有德輔。


  外傷急診科通知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身為德輔現在的負責人,於情於理,他需要第一時間趕到,安排好急診室,做好監督和鼓勵工作。


  卻接到了她的求救電話。


  他當時停車,指導她野外緊急插管完畢,她拜託他不要掛電話。


  他就沒開車走。


  直到她的那位『朋友』順利上了救護車,他才開車。


  卻在通往德輔醫院的十字路口,鬼使神差拐了彎。


  這份惻隱之心,在發現她看她那位『朋友』的眼神時,變成了一個單方面的笑話。


  究竟出於什麼心裡?

  溫謹懷不明白。


  明白的是,現在的自己非常生氣,莫名的一股氣竄在胸腔。


  男人沉思靜立,側影在光暗的交替里,形成一幅安靜的畫。


  引得那旁護/士台的小護/士們也跟著一動不動,看的痴然。


  小護/士們覺得溫醫生微微皺眉像在想事的樣子真是太迷人了,但是溫醫生一直盯著那杯咖啡,有一點點帶著仇恨的目光……是為什麼呀?


  這人忽而轉身,俊臉清若平靜,修長手指指著那咖啡,紳士地沖著其中一個離得近的小護/士:「椅子用來給病人家屬坐著等待,咖啡請扔了吧。」


  「哎,好的溫醫生。」


  小護士輕快地照做,又說:「好像是剛才許實習醫生放下的,我以為她還要回頭來拿呢。」


  這人面孔看著似沉了些。


  半轉個身,雅然的嗓音透著手術后的一點疲憊,卻十分好聽:「麻煩你去給我買一杯熱咖啡,加三勺奶。」


  小護/士臉紅紅的,詫異地:「溫醫生,我馬上,你稍等哦!」


  那人點頭:「請送到辦公室。」


  轉身走了。


  小護/士往咖啡館跑,又覺得不對耶,溫醫生的辦公室堪比院長級別的豪華,有咖啡機啊,而且他也不喜歡喝外面的咖啡。


  ……


  半小時后,安果雇傭的看護趕到。


  顧霆在昏迷中,也沒什麼可照顧的。


  安果出來病房,坐在椅子上,心情複雜地通知了顧霆的家人,但沒有通知安雪。


  身上血跡斑斑,她去衛生間,冬天裡一抔冰冷的水洗了臉上的血跡。


  原本打算回實習更衣室換衣服好好洗個熱水澡,早晨才有精神上班的,又一想,要不還是去找溫謹懷吧,再次跟人家道聲謝。


  感覺他剛才態度有點不尋常。


  她還是沒明白,這男人說變臉就變臉,怎麼突然的就好像特別冷漠了。


  ……


  來到辦公室前,門沒關緊,一陣加奶的咖啡熟悉香氣飄出。


  安果一聞,是她老買的醫院旁邊那家咖啡館的咖啡味道,這奶味,應該加了三勺。


  什麼意思嘛?


  她買的咖啡這人不喝,不理。


  扭頭又自己跑去買了一杯。


  搞不懂他究竟怎麼了。


  安果心裡就莫名的有點抓味,這人看著溫潤,實際深沉,似是而非叫人面對時會有壓迫感。


  她在門外定了定,抬手敲門。


  意料中無人應答。


  安果撅了撅嘴角,大方地自顧自推門進去,嘴角掛了笑容,「溫醫生。」


  「還沒休息在喝咖啡啊。」


  黑色真皮沙發上,手術服換掉,襯衫休閑長褲筆挺的男人,長腿交疊,本是鎖眉在思考般凝望著窗外拂曉。


  聽得聲音,冷下俊臉,低頭喝咖啡,不轉身看來人。


  辦公室很大。


  所以沒人說話時,氣氛顯得尤其的……僵。


  安果呵呵笑了兩聲,已經走到屋子中央,出去也來不及。


  那人低眸喝他的咖啡,睫毛密長,安靜時像兩把羽扇,他的眉眼五官,靜靜看時真像那漫畫里走出來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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