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當她跟著音調上揚下滑,嘴裡吐出的音色不時變得慢聲細氣,這是一首很纏綿的老歌。


  她唱的包間都安靜了下來。


  安靜角落裡,安雪說話到一半,見男人側臉沉靜若然,視線並沒有看向安果那邊。


  但安雪眼底陰沉,知道他是在聽歌。


  溫謹懷傾身拿了一杯酒,淺酌一口,斂目,睫毛鋪在眼窩上,額頭上的碎發也柔軟地趴伏著。


  安雪這個角度看,男人清俊得像二十齣頭白皙乾淨的大男生,有著一種清冷與溫暖安靜交織的獨特美感。


  安雪聽見自己的心在動。


  她記得醫學雜誌上這樣形容過:如果一個男人,總能不自覺在人群中引去你的視線,身上帶著動人心弦的乾淨氣質,一個側顏就讓女人興奮迷戀,這人就是溫謹懷,醫學界里的公認的氣質男神,他乾淨到,你生了沾染的心思都覺得是對他的褻瀆。


  安雪想,這人她勢在必得。


  而拿著酒杯的男人,長指隨著音樂節拍微微點了點,這雙手術刀握得相當好的手,是真的,也彈得一手極好的鋼琴。


  溫謹懷沒有用心聽,耳膜里卻緩緩滑過女人的嗓音,慢聲吞吐,柔柔涓涓,似嗔非嗔。


  是那歌繞人,還是那唱的人嗓子像那柔軟緞子?


  與她瞪著眼睛神氣地和他挑釁說話時,還真不一樣。


  ……


  安果一首歌平了天下,眾人結贊。


  她放下話筒掃了眼角落那兩人,不放鬆警惕地總要盯著。


  活動進行到後來,住院醫師出來做總結,氣氛從輕鬆轉為正經嚴肅。


  提到了每個人實習這段期間的表現。


  住院醫師轉了個身:「安雪,你站過來。」


  嬌小的女孩子揚起笑臉:「遵命。」


  「這裡要特別表揚我們組的安雪,本著關懷每一個病患的醫德,前幾天發現張麗珍病患產下的女嬰患有噁心咕噥,很勇敢得挑戰權威,及時向溫醫生提出了質疑,溫醫生帶著我們去找了兒科那邊,最後及時地拯救了一個小生命。我提這件事,是想讓大家都擁有一顆向安雪這樣的懷仁之心,不具權威,尊重醫學本身,敢質疑敢提出,這樣,我們以後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好醫生。」


  大家都在鼓掌。


  安果打了個哈欠,也跟著百無聊賴地拍了拍手。


  人群中看過去,安雪那臉笑得羞澀無比,十分內斂真誠:「其實我沒做什麼,我只是比較喜歡小寶寶,覺得他們單純又可愛,所以常去看看他們。」


  某小實習插嘴:「那小雪肯定也是內心很純真啦。」


  眾人附和。


  安果低頭拿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暗光里,總覺得側臉上有視線若有似無停留過。


  她仰頭喝酒,聽見一直不曾開腔的那人低緩出聲:「安雪。」


  安雪扭頭,眼睛很亮,「溫醫生?」


  男人在半明半暗處,襯得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也是半明半暗,看不清眼底是什麼。


  他坐著的姿勢很是慵懶,微垂眼眸,開腔也彷彿無比隨意:「張麗珍病患的小BABY最近情況恢復如何?」


  安果抬頭。


  瞧見安雪那張錯愕卻及時壓住的臉。


  安雪一笑,眾人都看過來時,無辜地眨眨眼吐吐舌頭:「溫醫生,最近這兩天我太忙了啦,小傢伙很好。」


  那男人喝了口酒,視線瞥了哪裡一眼,掐滅煙頭站起身,雙手插袋,繁鬧的包間他不沾染一絲塵氣,「你們接著玩。」


  安果在他走後,吐口濁氣,身體頓時放鬆了般,灌酒,唱歌,心中鬱結臉上越是歡騰。


  安雪能討得所有人歡心而她總是被孤立的那一個,這種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


  她告訴自己要忍。


  呆在這個組裡,她有她的目的。


  ……


  聚會後的半個月里,安果沒有見到溫謹懷。


  聽說他被請到美國去參加一抬高難度的手術了。


  安果聽過有關他的傳奇和奇葩。


  他學的心外和腦外,參加過維和部隊當過軍醫,槍林彈雨活了下來,回國后卻違背溫老爺子的意思,不繼承家族醫院,反而自己開了一家婦科醫院當起了婦產科專家。


  聽說那幾年A市女人就跟瘋了一樣,有病沒病隔三差五掛診開藥。


  溫老爺子本來是冷眼等著婦科醫院倒閉的。


  有了大票女『病人』,這家婦科醫院不但沒倒閉,反而成為專科醫院裡的佼佼者。


  他現在是婦產科主治大夫,卻時常有心外腦外科的疑難雜症,院方邀請他去做手術。


  那雙手,真的是神手。


  ……


  再次見到他人,不是在醫院。


  周五值班結束后,安果換衣服打算回家,媽媽周雪娟卻打來電話,讓她直接開車去安家大宅。


  安果從不回那個『家』,電話里問什麼事。


  周雪娟好像很生氣,沒有多說,質問女兒這些天幹什麼去了一點心眼都不長,人家安雪動作快得讓人眼花了你知不知道!

  安果一聽是安雪,一定沒好事。


  她開車回了安家大宅。


  停車,腳步生風一進別墅大廳,正是夜晚七點開餐時間。


  別墅餐廳朗笑和諧。


  安果換了鞋子把大衣交給傭人,攥著車鑰匙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一瞧。


  長形白色餐桌,主位上出院的安濤坐著輪椅,安雪母女並排而坐。


  對面那捲起襯衫袖清然若若的側影,不是溫謹懷是誰?

  安濤正笑著說話:「溫少,我請不動你,咱們小雪卻把你請動了,你賣我女兒的面子不賣我的面子喲。」


  「許伯伯說笑了,和泰仁合作將近一個月,早該登門拜訪許伯伯,不是安小姐提醒,謹懷有時事多,忘了。」


  男音清潤低緩,從容不迫。


  安果冷眼看著,安雪嬌羞地偷偷瞥了那人一眼,低頭,聲音軟軟:「只要溫醫生不怪我突然提出邀請就好。」


  那人曉兒是有些慵懶的坐姿,看著身軀卻筆直清立,平靜地搖了搖頭。


  王佳瞧著年輕男女一來二去的,笑得嘴都快歪了,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背,作嗔,「小雪也真是,不是在醫院了,溫少又是和氣人,怎麼還溫醫生溫醫生的叫呢?多生分啊!」


  安濤趕緊附和:「是啊。」


  安雪這又一猶三試地微微抬眼,眼波泛動,暈著小臉細細出聲:「溫大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