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然而那透明的脆弱液體,還是墜了下來。


  她呼吸越來越快,像掙扎在水面上不斷下沉的溺亡之人,鼻尖酸楚地她再也什麼都看不清。


  只為他重複低語的那句小寶,語氣和四年前的很多個歲月一樣,柔柔的,低低的,在叫她啊。


  頭頂的男人,沒有抬手給她擦眼淚。


  望著她在抖動的瘦弱肩膀,他沉黑的眼底,霧氣也在凝聚,水凝中,逐漸燃起了烈火一般。


  那火點燃,一簇火苗又被水澆滅,再點燃,再澆滅。


  隨著他大手捏起她清瘦的下頜,他的頭顱逐漸低垂,他的薄唇一點一點,不由自主,真的剋制不了,呼吸發顫,整個人都在發顫,也要朝著她蒼白的小小的一張嘴靠近。


  那瞳孔中的火,曉兒滅滅,彷彿澆熄,彷彿又始終無法澆滅。


  池夕抬頭,他的睫毛真長,濃密,一根一根非常整齊。


  他眨眼睛的動作凌亂,那睫毛也一下一下,在他的眼窩上投下剪影,消失,又投下。


  他漸漸地偏轉五官,靠過來,眼睛深得什麼也看不清。


  距離一厘米時,沒有再動。


  彼此的心跳,隔著身軀和一副,狂亂地打鼓。


  眼波流轉,她近乎窒息,淚流滿面,倔強地抬頭盯著他,眼淚鋥鋥地盯著他迷人的五官,也在發紅的眼眶,輕笑:「敢不敢,沈浩宇,你敢嗎?我是你妹妹,你心底不是一直這樣麻痹自己的嗎?你不敢,你跨不過去,你死守教條倫理,敢嗎?你敢不敢……唔……」


  男人,閉上眼睛瘋狂地用力吻下來,封住她的嘴,徹底封住,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把她重重板在牆上。


  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拽回理智。


  當呼吸糾纏在了一起,當時間定格,當烈火熊熊瘋燃。


  抵死也不過如此。


  在對方的眼睛里,瞳孔里,看見自己在流淚。


  她的淚。


  他的淚。


  都在顫抖。


  這樣一個吻,來得太不容易,太晚。


  好在還沒白頭。


  在他終於肯放下力氣,放柔動作,不在把她咬出血時,池夕流著眼淚朝他笑:「我和很多男人睡過親過了,這張嘴最不幹凈,沈浩宇……」


  他喘了一口,復又再無顧及地纏上來,那滴眼淚還能在他的眼角看見晶瑩的痕迹,眉深目邃,喃喃發顫地低語:「每次說你髒的時候,你不會明白我有多嫉妒那些男人,因為嫉妒才口不擇言。不在乎,只要是你,只要——你。」


  池夕閉上眼睛。


  想起第七個男友在房間里問過她,閉上眼睛就ok的事,為什麼最後一步總是反悔?

  她也說不清為什麼。


  那一次和陸銘,她想,不管有沒有沈浩宇的跟蹤闖入,她都進行不到最後。


  她說她放下了,在國外一年的時間,交了很多男朋友,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生活豐富充實,真的放下了,忘記了吧。


  可她其實,多會騙自己啊,從頭到尾,傻得,賤得,只要他肯踏出這一步。


  她早就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走完了也不肯離開,等到死的那天,還在做夢,等著他來。


  ……


  顧爽爽高估了自己,跟著叔叔敬酒到十三桌的時候,就有點吃不消了。


  主要是每次每一桌停留的時間太長。


  叔叔不說話,那些達官顯貴也有很多話要說,一個輪一個,每一桌就十來分鐘過去了。


  沈墨城抱著她上樓,在新娘房休息。


  阿靈出事的時候,顧爽爽剛打盹醒來下樓,那一片很亂,圍了人,卻沒人敢靠近。


  皆是因為蹲在女人身邊的高大男人,氣場太過森冷恐怖。


  因為婚禮慎重,所有沈墨城特別吩咐有安排救護車,本來是為顧爽爽妥善準備,以防萬一的。


  救護車停在車外。


  躺在地毯上的女人,血水染紅了白色地毯。


  顧爽爽走過去的時候,阿靈已經面無血色,細細的手指,蒼白無力,倔強地揪住桌角。


  江城面無表情,陰鬱的琥珀色瞳孔倒映著女人裙底下流出的血跡,「想幹什麼?一定要死在別人的婚禮上?」


  阿靈輕輕地笑,望著男人精緻絕倫的面孔,「我不要這個孩子,不會上救護車。」


  江城站起來,單臂優雅地插袋,一米九的個頭讓男人的視線睥睨一切,彷彿這世間盡在掌握,再無驚喜,只有死寂。


  他低頭,薄唇抿了很久,輕笑著開腔:「這個孩子能保住,能給我生下來,我放你走,想滾到哪裡去絕不干涉。」


  男人徑直走出金碧輝煌的大門。


  過了半分鐘,外面的醫護人員湧進來。


  阿靈眼睛閉上,揪住桌角手鬆開,無力僵白,垂在地上。


  顧爽爽跟著醫護人員,紅著眼睛把血流了一地的女人抬上救護推車。


  ……


  本來要跟著也一起去醫院的。


  中途被沈墨城嚴厲抓住,攔截下來,強行綁回別墅。


  顧爽爽在車上,哭了好一會兒。


  沈墨城眉目冷沉,雖然事情他也感慨,但是有必要跟江城溝通一下,他的婚禮,見了血,讓太太如此不開心,還懷著孩子。


  顧爽爽情緒真的失控,從前的自己,被他騙腎騙婚的自己,夠慘了吧。


  可今天,顧爽爽覺得世間怎麼會有阿靈這樣一生凄楚的女人?太慘了,要到怎樣的境地,怎樣的恨意,自己的骨肉都不想要。


  短暫幾面,顧爽爽看得出來,阿靈很可憐,眼底從來都是怯怯蒼白,那裡面沒有神采,沒有任何自由。


  「你們男人太不是東西了,女人做錯了什麼,你們有權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阿靈真的讓我心都痛了……」


  安慰了一路順毛的沈先生,新婚的這一天,得到的是太太這麼一句……


  雖然是有感而發,但心裡真心爽不起來。


  沒關係,晚上補上。


  眼看上了彎道,馬上到家,西庫裏手機響起。


  沈墨城掃了眼,蕭易辰打來的。


  不理。後續事宜都交給婚禮山莊的經理和幾個兄弟,送賓客這些事不需要他操心。


  蕭易辰這個沒用的,估計是什麼事搞不定了。


  鈴聲又響。


  男人眉宇一皺,不悅接起:「你搞不定去叫謹懷,別煩我,」


  「五哥!」那頭,驚天地泣鬼神可謂,蕭易辰哇哇嚎叫:「五哥你怎麼知道我要說的是謹懷哥,哎呀你不知道!謹懷哥,我的謹懷哥他出事了!」


  沈墨城一凝,「話說清楚!什麼事?」


  「真心驚了本寶寶啊!五哥,你和小嫂子走後不久,我和謹懷哥,四哥不是在給你料理後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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