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chapter章:053 弔唁
華才人提出這個要求,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在裡面的,雖然歐陽序生前沒能如她所願地將曲無容娶進門,但是死了也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曲無容是她哥哥歐陽序的妻子,這樣沈端朗再想接曲無容進宮,就要思量一下全天下人對他的看法了。
原本她並不是只想讓曲無容以未亡人的身份給她哥哥送葬這麼簡單,她是想讓曲無容直接給歐陽序殉葬的,這樣就永遠地除去了她這個心頭之患。
但是後來細想了一下,她又覺得這麼做著實有些不妥,依照大梁的律法,殉葬是只有帝王死後才能享受的待遇,如果她執意這麼做,那不就是說歐陽序的待遇堪比皇帝嗎?這麼做一定會激怒沈端朗的!
於是,華才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讓曲無容以未亡人的身份,給歐陽序送葬,也算是間接告知了大家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過即使是這樣,沈端朗還是被她惹怒了,「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臣妾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雖然攝於他的威嚴,但想起自己的目的,華才人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們之間本來就有婚約,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皇上,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吧?」
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沈端朗沉默了片刻,擺擺手,「如果你執意這樣的話,朕會讓她送你哥哥最後一程,但也只是這樣而已,其他的你就不必再奢望了。」
他這麼說就是妥協了,華才人也不是不懂看人臉色的人,當下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反正只要曲無容出現在她哥哥的葬禮上,就會有人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大不了她到時候讓人故意把消息傳播出去就是了。
目的達到的華才人也不再多作逗留,朝他盈盈地施了一禮,「多謝皇上成全!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等她離開之後,沈端朗沉吟了片刻,招來一個小太監,讓他帶著自己的口諭去了學士府,說是讓曲無容到時候記得一定要去參加歐陽序的葬禮。
收到這樣的聖諭,曲無容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她太了解沈端朗了,為了他的帝位能夠穩固,他可以犧牲一切,何況只是讓她在歐陽序的葬禮上露個臉呢!
他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想讓歐陽序手下的那些軍士們看看,他這個皇帝對於歐陽序的死還是十分重視的,不但派人大力追剿兇手,還讓歐陽序的「未婚妻」送他最後一程,這樣他要接管歐陽序手下的軍士們,才能更加的理直氣壯。
倒是曲孝良猜不透其中的玄機,不明白為什麼皇上明明說過他們跟歐陽序之間的婚約已經作罷了,卻還讓曲無容去參加他的葬禮,這不是等著招人非議嗎?
曲無容沒有告訴他沈端朗的真實用意,只是告訴他不用擔心,又讓前來傳口諭的小太監回去轉告沈端朗,說自己一定會去的。
畢竟,從某個方面來說,歐陽序的死也跟她有一定的關係。
歐陽序的葬禮是在五日後舉行的,果然如同沈端朗答應華才人的那樣,葬禮的規格十分隆重,幾乎所有的朝臣都去參加了,就連沈端朗也親自駕臨,可謂是給足了這位撫遠大將軍的面子。
曲無容是在出殯的前一天去撫遠將軍府進行弔唁的,她本來是想給歐陽序上炷香之後就立刻離開的,結果卻沒想到沈端朗居然也在,在上過香之後,沈端朗便把她帶到了花園裡,看樣子似乎是有話要跟她說。
兩個人並排行走在花園裡的青石路上,身後幾個太監宮女遠遠地跟著,眼看著走了好一會兒,沈端朗依然沒有開口的意思,曲無容忍不住主動開口道:「皇上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沈端朗側過頭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跟那個斷魂樓的樓主殺破天是什麼關係?」
「斷魂樓?殺破天?」曲無容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陌生的詞語,確認自己並沒有聽說過這兩個名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並不認識皇上口中所說的這個人。」
「真的?」沈端朗聞言挑起了眉頭,似乎並不太相信她的話,「那你說,他為什麼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進宮刺殺歐陽將軍?」
曲無容停下來看著他,「皇上認為,是我指使那個黑衣人殺了歐陽將軍?」
「朕並沒有這麼說。」沈端朗搖搖頭,「朕只是覺得事情有點兒太過湊巧了,歐陽將軍剛帶著你進宮跟朕請旨賜婚,就有人闖進來把他給殺了,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嗎?」
雖然他嘴上說著並不是懷疑自己,但他話里話外卻都透露出這種含義,曲無容知道如果自己不儘快消除他的懷疑,估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要付之東流了。
「臣女並不這麼覺得。」曲無容搖搖頭,直白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如果臣女沒有記錯的話,那日黑衣人說的是不願意讓歐陽將軍威脅到皇上,所以才會出手殺了他,他只是在為皇上盡忠而已,與臣女並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她的話,沈端朗沉默了片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有關係就好。」
他今天之所以會問曲無容這些問題,就是想看看她跟那個斷魂樓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他們之間有牽連,那麼無論他有多麼中意曲無容這個人,也是絕對不會把她接進宮裡的!
不過現在看來,曲無容似乎是真的不認識殺破天這個人,在今天之前也並沒有聽說到斷魂樓,這下他就能放心了。
見他終於不再抓住黑衣人的話題不放,曲無容心中也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那個黑衣人不太可能是沈無岸,但她還是不希望他被沈端朗盯上,或許是因為他為自己解除了被歐陽序逼婚的危機的緣故吧。
「其實,」想了想,曲無容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歐陽將軍死了,皇上心裡還是很開心的吧?」
沈端朗的腳步頓了一下,側過頭看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天歐陽將軍對皇上說的話,就算我只是一個什麼不懂的弱女子,聽了也會覺得生氣。」假裝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凌厲,曲無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雖說他身為撫遠大將軍,掌握著幾十萬的兵馬,可他畢竟還是皇上的臣子,他手下的那些軍士們也是效忠於皇上的,他怎麼可以擁兵自重,為了兒女私情就不惜威脅皇上呢?」
聽到她的話,沈端朗抿嘴沉默了片刻,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身為臣子卻不能盡忠,反而以皇上賦予他的權力來威脅皇上,若是以後朝中的大臣們個個都效仿歐陽將軍,那皇上您的尊嚴何在?若是這些人裡面,再有幾個心懷不軌的,那皇上還能像現在這樣高枕無憂嗎?」
曲無容的每一句話都戳在沈端朗的心窩子上,她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沈端朗的軟肋所在,他這麼在意他的皇位,自然不可能縱容像歐陽序這樣的臣子在身邊,這樣,歐陽序的死就成為了必須發生的事情,而那個刺殺歐陽序的黑衣人,自然也就成為了為他沈端朗剷除奸佞的功臣。
果不其然,沈端朗在聽完她的話之後陷入了沉思。
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曲無容又繼續說道:「剛才皇上逼問臣女跟那黑衣人的關係,無非是忌憚於黑衣人的武功,又擔心臣女會與他勾結加害於皇上。其實這一點兒皇上完全是多慮了,先不說臣女只是一介弱女子,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就算真的有,臣女也要為我曲家近百條人命著想,斷不會做出傷害皇上的事情!」
她這番表衷心的言辭,成功地打消了沈端朗心中的最後一點懷疑,他主動拉著曲無容的手,「朕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曲無容自然不相信他的話,不過從他這話里卻能聽出,他對自己的態度比剛才和善了不少,應該是不再懷疑她了吧。
不過見沈端朗依舊愁眉不展,想必是還在擔心那日的黑衣人,曲無容又接著勸道:「皇上不必太過憂心,雖然那個叫殺破天的黑衣人武功高強,但皇上您貴為天子,手中握有千軍萬馬,還會懼怕一個江湖草莽不成?您真正需要的擔心的,其實是……」
她的話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像是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連忙跪下來請罪:「無容失言了,還請皇上恕罪!」
「起來。」沈端朗伸出手把她扶起來,「把你剛才沒說出口的話繼續說完。」
曲無容卻搖了搖頭,不肯再繼續說下去,「剛才是無容一時失言,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朕命令你說呢?」沈端朗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來,逼迫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你剛才說的一番話很有道理,朕也都聽進去了,所以你不必擔心朕就怪罪於你,只管把你心中所想如實地說出來就行了。」
曲無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最終妥協似的嘆息了一聲,「皇上的命令無容自然不敢反抗,不過希望皇上在聽完無容的話之後,不要遷怒於他人才是。」
沈端朗點點頭,「說吧。」
「皇上真正需要擔心的,其實是你的那些皇子們。」曲無容終是把剛才沒有說出口的話說完整了,「據無容所知,幾位皇子都已經成年,相比起還不相干的外人來,他們對於無上權力的渴望也許更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