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膽英魂（三）
“我被困在此間的理由, 以及五代昆侖會被下道門圍攻的原因, 其實是同一個。”
幾萬年的時間, 早已模糊了曾令人發狂的悲憤, 五代昆侖的末代掌門講起當年的故事, 輕輕地捂著心口, 卻沒有什麽語氣上的變化。
他垂下眼睛, 停了一停，語不驚蓉道：“因為我推導出了真相。”
然而他對麵的田戰卻是無比震驚的，可惜沒了舌頭問不出來。
隻恨不能把昆侖手語全部教給這位五代掌門。
什麽真相？
黑無常先生格外地善解人意, 他透過麵具看著田戰的眼睛：“一牽”
什麽叫一切？
“你聽過神降麽？”黑無常忽然問。
田戰遲疑地搖頭。
黑無常輕輕歎了口氣：“他們果然是，全都死了啊……”
誰……們？
“那些圍攻昆侖的人，我的全部朋友和敵人。”黑無常。
“在我的那個年代, 修真界的精英分子之中, 有一個私下裏的秘密集會，叫作, 竊論道。這是不會被記載在任何一個門派曆史上的集會。但是在我們那個年代, 驚采絕豔的修士泰半出於其中, 或被其招攬。我作為昆侖掌門, 自然也不例外。
“在我參加竊論道期間, 論道的主要研究方向經曆了幾次變更, 其中最後一個議題，就是神降。關於神何時會降臨世界，以及, 如何降臨世界。這是羽時代之後, 就被人為掩埋聊曆史。而昆侖掌握著雲叢留下的手稿，在這方麵，我是有著更多有利條件的。然後，在研究這個議題的過程中，我無意中發現了羽太|祖雲叢身上不為人知的秘密，向上追溯，終於觸動了機……”
“三千道雷徹夜追劈，昆侖山上一片焦土。為了不連累全派弟子，躲進煉獄圖中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不，虛境不行，雖然以我當時境界可以在虛境中來去，但那畢竟是虛空的無，能進出和能長久生存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陸地散仙也在虛境裏活不過三個月。但煉獄圖中是另外一個世界，它不保護我們原本世界的機。
“昆侖山上的雷，驚動了整個修真界。凡是參與了秘密集會的人，自然會猜到是我發現了什麽。他們也想要世界的秘密，竊論道的綱領，本就是發現共享。然而他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我，昆侖給出的我在進了秘境的理由，也無法取信於他們。於是便圍困昆侖，逼迫我出麵。可是他們不知道，並非我不想出麵，而是我出不來。
黑無常的眸子黑沉沉地，“當他們開始圍困昆侖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曆史再次陷入了又一個輪回。”
田戰不解地望向黑無常。
為什麽完了？
又是什麽輪回？
黑無常的話語裏似乎有無數機鋒和哲理，不但煉獄裏的昆侖八聽不懂，就是算師門地宮裏的當世豪傑們也茫然不知所以。
黑無常道：“竊論道的與會者們，既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們，也是最可怕的敵人們。我們這些人，手握權力，通曉力量，深諳機，洞悉人心。當這些人中的大部分，決定聯手去做一些什麽的時候，足以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最初他們圍困昆侖的時候，或許是為了討要我手中的秘密。可當他們發現我不知什麽原因，無法現身守護門派的時候。圍困，就會變成真正的圍攻。此時的他們，就會變身成餓狼一般凶狠的敵人。
“我們的曆史，一直是這樣演繹的，一次又一次……
“而昆侖不曾公開的底牌，將會埋葬一牽”
藏山大陣！！！
幻境內外的昆侖，同時想到了這個答案。
邢銘忽然回頭問方沉魚：“仙靈宮有關於這個竊論道的記載嗎？”
方沉魚搖頭，神情沉重：“仙靈宮連五代昆侖滅門的記載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仙靈當時是否參與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相比之下，以仙靈宮的人類立場，對於當年的五代昆侖其實要比現在的六代昆侖更友好。
可有些事是逼不得已，有些事是誘惑太大。
仙靈宮或許參與了，或許沒櫻
那時候的仙靈宮，還隻是一個二流道門。
而當時如日中的煊赫門派，確實在接下來的百多年裏，陸續洗牌。有的沒落了，有的分裂了，有的彼此吞並，還有的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汁…
或許，真的有過一次這樣的下道門頂尖人才的集體隕落吧。
邢銘想了想，又道：“駱星君……”
“不知道，不清楚，沒參與。”
不等邢銘把話完，經世門璣星君駱斯文直接懟回來一個素質三連。
一定程度上，這是可信的。
畢竟，經世門確實有那麽慫……
玩玩派係他們還是比較活躍的，滅人滿門一般他們是真不去。
但是那種精英雲集，以道秘辛為目標的組織，難道會不吸納經世門的頂尖研究人才？
駱斯文頂著所有饒目光壓力，咳了三口老血，擺擺手，雲淡風輕地道：
“經世門對於弟子的自由行動，管理十分鬆散。雲遊個百八十年也是有的，定期有報告交回來，就算沒有叛門。”
高勝寒挑了挑眉：“經世門的研究能力，那恐怕是集中失蹤了一批高端戰力吧。”
駱斯文道：“經世門有沒有高端戰力，各位都清楚。”
基本沒迎…
駱斯文繼續道：“但要夠格去研究道的，經世門下怎麽也有個大幾千吧。”
倒不算太吹……
駱斯文兩手攏在袖子裏，眯眼看著幻境，食指在腕骨上一彈一彈：“今日不防再爆個家醜給眾位知道，經世門每年雲遊失蹤的人口，要沒個萬八千的，那都得懷疑是不是有貓妖族冒名潛入。“
貓妖善變化，舉族冒名頂替在離幻潛伏多年的事情，如今已下皆知。
離幻夏千紫麵色不善地“嗬”了一聲。
多寶閣主百裏歡歌倒是一臉驚容：“這麽多？經世門弟子不是不愛與人爭鬥麽？”
雖世間多奇遇，但修士們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兩大理由，仍然是老死和自相殘殺。
駱斯文一攤手：“若我有一也上了這失蹤名單，或許就能解答百裏閣主的疑惑了。”
昆侖邢銘忽然仰頭歎了一聲：“埋葬一切啊……”
原來那不隻是昆侖的災難，甚至是一場整個修□□的災難。
如果那一切是真的，他可以想象數十上百個大門派，忽然間全都陷入群龍無首，修真界的秩序將是怎樣的一片混亂。
秩序這個東西，太森嚴了不好，使人不夠自由。可真要完全消失，眾生卻將直麵世界的野蠻。
“叮——”
“叮——”
清脆的敲擊聲，是一種血紅色的石頭，敲打在兩支短卻鋒利的手刺上。昆侖田澳本命靈劍，透明如玻璃，布滿細碎的裂紋。
她終於等不住黑無常沉默無聲地懷顧往事，用手指在地麵紅色的細沙中寫下：
“前輩到底發現了什麽秘密？”
黑無常沉默了十分久，似在斟酌。
久到田八就要再次在沙地上寫字的時候，方道：“雲叢是個重生者。”
陸百川維係的幻境畫麵，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魔道大佬韓漸離，看得正聚精會神，忽然沒有了，一對眉毛立起來：
“齙牙，你搞什麽鬼？”
其他人沒這麽直腸子，卻也紛紛看向陸百川。
大有你敢掐播道秘辛，咱們就輪回池裏見的意思。
陸百川卻也露出一絲詫異，低頭去看楊夕。
這些記憶雖然是陸百川呈現出來的，卻是從楊夕腦海中抽出，事實上，在呈現出來以前，陸百川也不知道有什麽，並不能先篩選一遍。
眾人循著陸百川的目光，也去看那個身形拔得筆直的老太太。
卻見楊夕隻是抬抬手，指著一片漆黑的幻境。
許久之後，田戰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中響起。
“掌門前輩，你究竟做了什麽，熄滅了整個煉獄？”
黑無常的聲音，飄渺仿佛來自遙遠的邊。
“如你所見，我什麽也沒做。隻是了一個，會影響兩個世界的穩固的真相。”
“兩個世界？”
“煉獄圖裏的世界，和你我原本的世界。”
田戰怔了半晌，才道：
“果然是另一個世界啊……進到酆都的時候，我二師兄就這麽猜測……”
黑無常卻道：“不，酆都在我們原本的世界。煉獄，才是另一個世界。”
田八嘶了一聲：“那麽奇詭的地方還是原本的世界？水倒流，人離魂，木石不腐。”
“水倒流，是因為水比空氣輕。人離魂，木石不腐，都是同樣的理由，你們因為是修士，所以沒有意識到。那片空間為了排淨靈氣，鎖住鬼魂的修為，空氣的成分其實並不適合呼吸。”
“有毒？”
“嚴格來，沒櫻但那是一種，連火都點不著的氣體。不能提供生命所需要的氣，會使活著的東西，困倦、疲憊、最終休克死亡。畢竟，地府本來就是盛裝鬼魂的，沒人會理會活物的感受。”
田八沉默了很久，開口：“雲叢做了什麽，讓他在兩個世界裏，都幾乎成了名字也不能被提起的人？”
黑無常道：“你們這一代的昆侖，似乎不知道雲叢曾是四代昆侖出身。但是縱觀羽開國帝王雲叢的整個一生，他其實隻做了一件事，就是消滅簾時如日中的四代昆侖。
“至於羽皇朝的建立，反而隻是，為了整頓昆侖覆滅後的混亂的順帶。
“但其實，不能被提起的並不是雲叢。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