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竊天論道（二）

  韓漸離聽了老百裏的話，微微思忖了片刻, 把目光投向了邢銘。


  如果經世門是因為曆代弟子的經曆, 使得門派都對重生現象格外有研究。那麽修真界，昆侖對待穿越者的獨樹一幟，則是由昆侖邢首座一個饒堅持使然。


  他關注那些人, 沒道理不研究那個世界。


  邢銘的眉心, 漸漸地聚起一個川字。


  “我以為, 不是。”


  韓漸離臉無動於衷, 隻平靜問道：“何以見得？”


  邢銘仰起頭看著算師門繁星密布的穹頂，慢慢整理著思緒, 語氣沉穩而篤定：

  “字不對。人種可以變多，土地可以變，但字是不會重新來過的。


  “百裏閣主出生的那個世界，通過分析古物物年代的方式, 能夠拚湊出所使用的字幾乎完整的沿革和演變的過程。


  “我們使用的字，與他們的字想通, 卻不同。不是他們最古老的字, 也不是他們最先進的字。


  “而是間的某一代，或者某幾代。


  “而我們的字，因為所有智慧生物統一的符號, 所以幾乎沒有什麽質變的演化。


  “於是，百裏的世界是這個世界的過去的可能, 也可以同時被否定了。”


  經世門機星君駱斯眯著眼, 慢慢地用食指刮過下巴：


  “至少我們了解了一件事, 兩個世界之間必然存在某種聯係，導致了相互之間的化滲透。”


  如，穿越者帶來了字？

  或者，反穿的人為那個世界帶去了神……


  魔道至尊韓漸離，屈指敲了敲身前的地麵：


  “可以繼續討論生孩子了嗎？”


  不怪真魔祖宗不耐煩。


  關於另一個世界是怎麽回事，並不在今日大家要討論的主線。


  這是一個能飛升的世界，有另外世界存在並不算什麽瞠目結舌，不能接受的事。


  如果所謂另外的世界，跟自己的世界有因果關係，那自然十分重要。


  如果隻是個不相幹的異世界，甚至還是個低法世界，在場諸人其實是沒有那麽關心的。


  歸根結底，他們關心的問題，能把這麽多人聚在這裏的理由，還是自己所在的世界的生死存亡。


  穿越者頻繁現身的傳，已經很多很多年了。


  可是自從確認，這些人並不掌握回去的辦法，殺了吃肉也不能變佛祖之後，大家對他們沒那麽心了。


  邢銘是個異類。


  所以昆侖得到了穿越者出不來的秘密……


  韓漸離不在意穿越者，他認真地望向百裏歡歌，期待他能多一點關於繁衍生育的話題。


  百裏歡歌一怔，搖搖頭：

  “我能的，都已經完了。兩個世界的女『性』生理構造基本相同，唯有肌體的強韌程度的差異。嗯，這個世界的人我所在的世界更強壯。


  “構造一樣，沒道理生殖的原理不同。在我看來，這個世界的女人是不可能生出孩子來的。”


  在場的眾多修士，都有意無意地，目光飄向仙靈宮掌門方沉魚。無他，這位仙靈掌門是現場唯一生過孩子的女人。並且還生過許多個。


  方沉魚大方地一笑：

  “不必忌諱我，算最後發現我兒子都是土裏長出來的也不要緊，反正我養大的是我的。”


  經世門的駱斯駱星君，給麵子地笑出聲來。


  經世門慣例，每年大量的孤兒山，不論親生父母何方人士，最後長出來都是學究的品種。關於我養大的是我的，沒人他們更有發言權。


  苦禪寺清遠大師口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陸百川忽然嗬嗬一笑，麵向有些失望地魔道祖師韓漸離：


  “起魔修生子，不妨告訴韓道尊。據我所知，修真界曆史十幾萬載，從來沒有一個真魔，是生出來的。”


  陸百川話一出口，頓時引起周圍人群一陣悉悉索索的『騷』動。


  自南海之濱，陸百川公然叛投蓬萊之後，修真界早有傳言，陸百川其實是活了十幾萬年的老怪。


  若無屠神之戰兩位散仙忽然現世，恐怕他會是公認活得最久的修士。


  韓漸離眉心的紅晶乍亮，一張普普通通的麵孔忽然有些妖異之感：


  “何以為證？”


  陸百川溫厚一笑，用他慣有的謙遜語調：

  “韓道尊，我的，是證據。”


  法壇外圍，各家長輩身後陪席的各派弟子們，瞬間嘩然，壓都壓不住。這些能被門派長輩帶到現場的弟子，即便隻能旁聽，不能坐到前麵去發言，也不會是眼皮太淺的萌新。


  但陸百川這個王炸實在有夠勁，他等於間接承認了外界的傳言。


  韓漸離麵無表情地對著陸百川，並無什麽刮目相看。


  真魔的傳承，曆代魔尊腦子裏都裝著十幾二十萬年前的記憶和知識。並不覺得活了十萬年有什麽了不起。


  隻不過吞噬獲取的記憶，難免隔了一層感受，並且散碎不成係統。


  韓漸離一隻右手鑽成拳頭，複又張開，緩緩道：“我有弟子，其母是魔。”

  陸百川微微抬眼。


  韓漸離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三代以前，有位魔尊，與凡人女子生育了一子。”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因為這事兒著實沒有人聽過。


  但看韓漸離那意思，分明是在他的記憶，或者白了是他吞噬的記憶裏。這跟陸百川一樣，人在那是證據，沒可能以訛傳訛，道聽途了。


  陸百川溫一笑，道：“他們生出來的，都是人吧？”


  韓漸離沉默了片刻，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


  “沒道理魔的男人和女人，分別都有生育的能力，兩隻魔卻生不出來？總不能兩隻魔生出來的還能是人不成？”


  仙靈宮主方沉魚的神情瞧不出喜怒，忽然柔和地開口：

  “敢問韓道尊，純粹是私人問題。真魔呢自然化生之物，無需□□繁衍。六道之，唯有道與修羅道如此，無需擔心種群發展或者滅絕……


  “還是，韓道尊自己因為什麽特別的經曆，忽然生出了……某些欲望？”


  鴉雀無聲，所有人立起耳朵等著韓漸離的回答。


  憑心而論，這是在場每個饒疑問，此一代魔道至尊韓漸離，很多時候太不像一個魔。他漫下扒拉化形為雌『性』的魔修，哪兒有傳聞哪兒有他，有人問他是帶回家生娃。


  要知道魔對於其他五道來，都是不能理解的絕對異類。如果有機會坐下來投票選盟友，肯定沒人選魔道。倒是坐下來玩兒狼人殺，魔道差不多穩穩的第一輪出局，不管他抽到的卡牌是人還是狼。


  之所以其他五道能跟魔道勉強和平共處這麽多年，完全是因為真魔自身的屬『性』——宅。


  可是韓漸離這個魔頭，卻跟他的前任們卻有點不太一樣，往好的方麵，他的前任們更易於溝通了。如早年他會提著一堆怪的彩禮門，是求娶一個誰誰——這個誰誰往往某門派著名的好生養，十幾個孩子的媽。


  在被告知，孩子爸還沒閉眼，孩子媽不能去給別人生娃的道理之後，他也沒幹什麽暴怒屠城的事兒，又提著他的怪彩禮們星夜兼程回魔域了。


  當然這都是很早年的傳聞了。


  如如今的仙靈掌門方沉魚，也挺能生，並且沒有孩子爸，並且仙靈宮主愛少年的名聲在外多年——韓老魔的臉的確是少年的。


  韓漸離並未過仙靈宮的門。


  一個理智的，會克製本能的，可以講道理的魔頭。


  卻並沒有真正讓各方勢力的大佬們喜大普奔。


  因為韓漸離，他不像他的前任們那麽宅了。


  當然，跟動不動仗劍走山河，滿地刻字兒的蘇蘭舟之流相，他還是很宅的。但是跟他的前任們，韓漸離這個名字出現在世間的次數多了太多。以至於，修真界的普通散修，在稱呼血海魔域的主人時，都會用韓漸離三個字——而不是真魔。

  要知道，韓漸離是第一個被修真界基層修士都能叫出名字的真魔。他們甚至還知道他做夢都想娶媳『婦』的軼聞。


  包括兩代掌門人將會陸續是妖是鬼的昆侖在內，包括每次開山收徒會故意撿一些妖、靈、精修山的經世門在內。


  私下裏對於這個境況，都保持著觀望和警惕。


  仙靈宮掌門出了昆侖和經世門不方便的話，於是昆侖和經世門的各位，便保持安靜，等著韓漸離的回答。


  韓漸離對於現場的人心波動，未必沒有察覺，但肯定沒有在乎。真魔，是極其唯我的生物。


  韓漸離淡定地遙遙頭：“不，我沒有欲望。”


  方沉魚一雙美目精光一閃：“哦？那魔尊是為什麽要生孩子呢？”


  方沉魚連對韓漸離的稱呼都換了。


  論起挑撥離間、分黨拆台的本事，仙靈宮掌門方沉魚實在是甩下離幻長老夏千紫一條藤的距離。


  畢竟，仙靈宮的本事是鬥和裝。


  離幻麽，在它還如日的時候，基本靠演。


  昆侖嘛，基本靠嚇唬。


  經世門嘛，基本靠慫、拖、事『逼』兒、縮頭烏龜、見風使舵……


  以，為四大門派的政治經驗。


  方沉魚低柔一笑：“可是韓道尊覺得，道給的手下不夠使喚，要人為的多生養一些出來？”


  其言不可謂不誅心。


  同樣是種族繁衍問題，先把口數下降的問題堵死，再把口數增加的需求拿出來試探。


  這可不是同個層次的概念，別什麽生產力，真魔特麽是個不事生產的寄生蟲種族。真魔如果真的想要擴張人口，在座各位的腦子隻會往一個方向去轉——戰爭。


  韓漸離轉過臉來，看了方沉魚一眼。


  他未必真懂方沉魚話裏的意思，但是真魔對饒情緒極其敏感，有人想坑他，他立刻能知道。


  韓漸離端正嚴肅的少年麵孔，忽然『露』出一點笑意。


  他：

  “我要那麽多儲備糧幹什麽，又吃不完？”


  仙靈宮主的臉『色』頓時黑成了鍋底。


  坐在她正對麵的，昆侖戰部邢銘首座忽然笑出聲來，並且開始和稀泥：

  “那韓道尊是為什麽想要，研究魔修男女生產？”


  韓漸離審視地看了邢銘一眼。

  方沉魚銳利地瞪了邢銘一眼。


  邢銘誠摯地回望魔頭韓漸離，假裝沒看見方沉魚。


  仙靈宮坐席內部出現了明顯地“噓”聲。


  但是邢銘已經習慣了，方沉魚的直係弟子們會專門把噓他當成一門課來修煉。


  韓漸離眯了眯眼，似乎是從來不曾向人描述過自己的想法，在現場整理詞句。半晌後道：

  “不一定是男女……”


  “嘶——”參差不齊抽氣聲音來自整個經世門弟子的陣營。


  抽完之後發現隻有自家弟子是這個反應，又紛紛有點愣住。


  昆侖、仙靈、離幻陣營的弟子，以及多寶閣帶來的三兩隻員工，紛紛側目望向經世門。


  雖然韓道尊的法的確有點怪，但是人家隻了一半，我們都沒反應過來，你們門派的教育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苦禪寺的清遠大師，忽然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麵無表情，恰到好處。


  韓漸離完全get不到旁饒點，自顧自道：


  “像精修那樣，扡『插』生殖，分裂生殖也好。我想要的，是不靠吞噬而成長開智的真魔。”


  經世門弟子紛紛羞愧地低下了頭。


  清遠大師背後的苦禪寺陣營，一群光頭們集體口宣佛號，聲如洪鍾：“阿彌陀佛！”


  昆侖邢首座果然無愧楊驢蓋章定論的解語花，一下子捕捉到了韓漸離話語未竟之意：

  “您在意的是，傳承？”


  韓漸離一頓，想了想，點頭：“是。”


  “按照魔域現有的生態，真魔永遠不可能真正得到智慧。我知道你們其他六道都把真魔當作非智慧種族。”


  韓漸離『露』出個冷冰冰的笑容，這讓少年的麵孔看起來有點非人，“一定程度，我同意這個看法。因為真魔的知識總是向著強大的個體單向流動，真正擁有智慧的，隻有魔尊，和接近魔尊的少數個體。”


  “不是有了孟淺幽麽？”昆侖長老蘇蘭舟出聲，在場各位當，如果誰跟韓·真魔·死宅·漸離，勉強能算有點交情的話。大概隻有早年愛好溜門入室的驚鴻劍了。


  韓漸離無聲看了蘇蘭舟一眼，麵無表情道：“如果沒有我拘著他，他明能把血海魔域的所有有形真魔吸吮一空。然後掉回頭來，用我更強大的實力來吃了我。”


  在場的不少人被他話語的無情，激得打了一個冷戰。


  不自覺地想起，剛才的心魔幻境，酆都鬼城那團巨大的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