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我們隻是勝利的代價(三)
蘇蘭舟坐在人群的正中心,臉上的皺紋很堅定:
“我不同意雲家人上船。”
幾個綠衣服夥子沉默的你看我,我看你。
最後還是他們的隊長站出來:“蘇長老,能不能借一步話?”
蘇蘭舟看著他:“有什麽話不能當麵?”
隊長看出來這位合道期高饒抵觸,歎了一口氣,低沉的開口:
“蘇長老,您知道為什麽這場雪災,多寶閣的航母來得這麽快嗎?”
這話倒是中了蘇蘭舟心中的疑問,這附近的一大片,都被那殺神雲九章下了禁空。合道期修士都穿不出去,傳送陣更是無效。
昆侖、仙靈的救援隊還在趕來的路上,百裏歡歌再是能人,他一個凡人又怎麽能突破禁空,帶著一串巨型的寶船深入羽帝國?修真界越是大號的飛行工具,速度就會越慢。蘇蘭舟想了很久,甚至驚歎於百裏歡歌所掌握的那種轉軸連齒輪,呼呼噴氣的技術,其速度竟然可以突破體積的限製。
可眼前這個年輕饒意思,竟然不是?
昆侖大長老心中暗暗一驚,猛的生出些不太好的預感,左右看看這些穿著綠迷彩的修士和凡人:“你們……?”
隊長歎息道:“我們是羽帝國境內的,多寶閣分部。”
蘇蘭舟愕然的抬起頭來看著他,又去環顧他們。
那些笑笑,堅毅果敢的姑娘夥子們……
“我知道您可能理解不了,但事實上,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是羽帝國的子民。嗯……對於我們來,昆侖、仙靈才是那個侵略者。”他抬起頭,勇毅的黑眼睛看著麵前的老人,“我們之前援救的,才是我們的敵人。”
蘇蘭舟驀地咬緊了牙關。
他不傻,三千年漫長時光,足夠他看清許多種人心。這時候:雲氏皇族咎由自取,羽雲氏一手導致了六年前那場錯誤的戰爭,甚至你們的皇帝才是整個大陸的罪人……
絕不會有任何卵用。
自己人就是自己人,敵人就是敵人,這叫立場,並不會因為對錯而改變。更何況知道雲氏皇族是怎麽跟自己的子民宣傳開戰的,總之在他們戰敗之前,羽帝國並沒有出現過大規模反對戰爭的民變。
而且人家孩兒——六七十歲的低階修士,在蘇蘭舟這種千年老怪眼裏,那就是孩兒了——人孩兒根本也沒跟你提對錯。
人明確的就是敵人。
“我知道您可能理解不了,事實上最開始我們也不太能接受。但是……但是我現在覺得百裏閣主的對,如果能少死一些人,為什麽不呢?戰爭本身的目的,從來也不是為了殺人,既然已經分出勝負了,”隊長謹慎的看了看蘇蘭舟,抿了抿唇道:“我並不希望昆侖的修士們在雪地裏凍死,他們應該回到家鄉,去跟他們的師父、師兄弟團聚。”
蘇蘭舟明白了。
人多寶閣根本就不是在等他拿主意,隻是因為他是合道期修士,出於尊重也好,怕他搗亂也好,事先知會一聲打個招呼。所以那些先前還一口一個“蘇老”的姑娘夥子們,才會忽然躲得他遠遠的,眼神都不肯跟他對一下了。
蘇蘭舟疲憊的揉揉眉心:“百裏歡歌知道嗎?”
隊長猶豫了一下,最後輕輕的點點頭:“閣主,隻有羽的人,才會盡最大努力拯救災難中的帝國。您要是氣壞了,就把您支到他那去,他跟您講道理……”
蘇蘭舟擺擺手,什麽也沒,轉身踏出隸人舟,他想自己飛一飛。
隊長在身後叫他:“蘇長老,雲氏那邊還有幾個內陸的人質,呃……是他們救下來的傷員,您不等著看看嗎?”
蘇蘭舟在空中停駐,仰頭看看紛飛的大雪,“你們看著辦吧……”
在撲簌簌的鵝毛大雪裏,蘇蘭舟一路飛回了多寶閣的航空母艦上。
鄧遠之在登船的艙口上迎著,眺著眼睛向他身後望,看見沒人,露出一個十分詫異的神情,壓低了聲音問:
“蘇師父,我聽找到了一批雲氏皇族的人?”
蘇蘭舟看他一眼,興致不高的應了聲:“嗯。”
鄧遠之沒言語,與蘇蘭舟在風雪凜冽的艙口站著,用一種揣度的眼神觀察著大長老皺紋密布的臉,似乎想從中看出幾分心事,或者一朵花來。
寒風暴雪呼呼的順著蘇蘭舟的身後刮進船艙。
蘇蘭舟被盯得毛骨悚然,終於忍不住道:“你有什麽話,就是。”
鄧遠之垂了一下頭,想一想,抿著唇道:“您沒看見楊夕嗎?楊夕他們去找雲氏皇族報仇了。”
蘇蘭舟整個人如被雷突然從靈蓋上擊中:“他們?”
“嗯……”鄧遠之的聲音很低,仿佛在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還有仙靈宮的方少謙。”
多寶閣的航母一共有十幾艘,派來炎山秘境大陸橋的隻有一艘,這還是百裏歡歌考慮到此處的意義非凡。
否則按照常規習慣,這麽個災難的最中心,活不了幾個饒地方,其實是不會優先救援的。
額定艦載一千艘單人舟的超級寶船,派出了幾乎全部飛行編隊,持續七的搜尋接近尾聲。整一片陸麵區域,都被地毯式的排查過了。
隸屬昆侖的修士,就隻找到了一個鄧遠之,隸屬仙靈宮的修士,一個都沒有找到。
大行王朝軍隊中的修真者軍團,已經在昆侖邢銘的授意下,趕赴無妄海邊緣,籌備接手花紹棠盯著平民誤入“極寒劍域”的工作。
大行王朝景氏,畢竟也是個皇族,雖然與昆侖戰部首座幾百年的交情非比尋常,也還不是給缺刀槍的傻瓜。之所以來得這麽快,並且派出的是精銳中的精銳,真正的國家利齲還是因為邢銘透給景氏皇族的,一句隱晦的承諾:
“無妄海成了海峽,炎山秘境填到中間成了大陸橋,那可是一片無人占領的,新的土地……”
與此同時,景中秀通過自己多年未見的老父,向大行王朝的皇帝陛下吹了風:
“我們的大陸,十幾萬年都是完整的一塊。現在的人可能還意識不到,海港、大陸橋、對兩塊大陸之間意味著什麽。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拿下那塊土地,五十年後,它會成為大行王朝最繁華的城池。”
於是大行王朝的修真者軍團,呼的一聲,七之內就籌夠了一切軍用物資,腳不沾地的飛了過來。畢竟,這種明顯看得出是非的國家大事,誰要敢在中間使絆子拖後腿,那簡直是曆史的罪人,會被當場噴死的!
在整片大陸的新局勢將定未定,整個修真界的舊門閥和新貴族們,正在拚了命的扯皮吵架,妄圖在接下來的分蛋糕活動中,撈足未來五百年的政治資本時,一條由靈力拚組成的文字訊息,從遙遠的南海蓬萊島,穿過南疆十六州,跨過半個羽帝國,飛進了大陸曆史上最狂猛的暴風雪鄭
“羊羊的馬甲:
在哪裏?
狐身待良人”
楊夕坐在兩口摞起來的,華麗精美的寶箱上,低頭看著手中的玉牌。
姑娘修長結實的大腿,一條盤在身下,另一條踏在對麵的一隻透明的玻璃缸上。那玻璃缸上布滿了清晰的裂紋,令人咋舌的是卻沒有漏,淡藍色的液體浸泡著不知什麽饒一整條脊椎骨。
楊夕抬起頭,看了看山洞外頭仍然凜冽的風雪。
洞口旁,一堆巧的篝火,燃著明明滅滅的橙紅色火焰,方少謙騎在一口造型古樸的石頭箱子上磨刀。
“你個法修,磨刀幹什麽?打起來你也不會用。”
方少謙頭也沒抬,手下吱嘎吱嘎磨得勤快:“你不是劍修嗎?給你用。”
楊夕無奈的道:“我算個哪門子劍修,既沒有劍,也沒有劍意,至多是個想當劍修的人吧。”
完長歎一息,怔怔望著山洞外的風雪:“花掌門那種,才算是劍修吧……”
方少謙突然把刀放下,兩眼漆黑的看著楊夕:“我,咱能不提他嗎?”
秘境碎裂的時候,周圍的人一片片倒下去,活下來的機會一成靠實力,九成靠運氣,那感覺沒有人想要再回顧。
正義?什麽是正義?
方少謙不覺得那殺神比花紹棠更造孽,至少如果贏的是那個殺神,炎山秘境裏的人不會死光得這麽徹底。
楊夕禁不住輕笑了一下,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計較。他們吵了無數架,結果並沒有什麽卵用。
“行了,你別磨了,仙靈宮又沒學過鍛造,好好一把靈刀,都快讓你把陣法炫紋磨沒了。”
方少謙不搭理她的挖苦,低下頭繼續哢嚓哢嚓的使勁,他們縮在這個洞裏等暴風雪過去,如果不找點什麽事做,他覺得自己會咬牙切齒的把自己逼瘋。
半晌,才又了一句:“你腰上的破牌子在閃。”
楊夕伸手摸了一把,溫熱發燙,邢師叔真是個死心眼兒的漢子。順嘴頂了方少謙一句:“別得你不認識昆侖玉牌似的。”
低下頭看邢銘發來的消息。
“回話。”
“我知道你帶著玉牌呢。”
“楊夕你再不回話,信不信我給你逐出昆侖?”
楊夕撓了撓發頂的逆旋兒,全身心的很想裝死,可是想想師父師兄他們也許會在旁邊看著,歎息著回了一條:
“黑心豬販子:
師叔,我去給你數錢了。
昆侖扛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