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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女媧

  老頭子一語問出,整個村子的壬著星星眼,齊刷刷的盯著“楊仙姑”。


  咱們這些山裏人,還從沒有見過荷花呐!

  楊夕半沒動。


  一個黑黑醜醜的娃娃終於忍不住了,壯著膽子出聲問:


  “上仙姐姐,能讓我看看麽?”


  楊夕麵無表情的背後,是無窮無盡的後悔。


  我自己都沒有見過真的荷花,我上哪掏一朵出來?

  我剛才為什麽不順口冒充個七仙女什麽的?起碼我確實會織布……


  可憐的楊驢子。


  肚子裏其實也沒裝下二兩故事,自己忙著幹架都來不及,哪有功夫聽故事?活了十九年能完整講出來的就一個七仙女,一個八仙過海,哦,最近又多了個屌絲是怎樣煉成的。


  老劍俠蹲在對麵,看出了楊夕的色厲內荏,出聲幫腔道:“你們有沒有見識?傳麽,哪裏就那麽準了。誰知道那荷花是誰給填上去的……”


  白發的老族長,淡淡的從嗓子裏擠出一聲笑:“嗬。”


  皺紋擠出的,都是冷笑的角度。


  那個還抱在懷裏的,黑醜黑醜的娃娃,露出了一個失望的表情。大眼睛填在那尖嘴猴腮的臉上,像極了一種這個世界並不存在的外星人。


  楊夕搓了搓手指,麵色平靜,低聲問:“真想看?”


  娃娃抻長了脖子,露出希冀的眼神。


  眼神濕漉漉的,看在楊夕眼裏,像某種黑瘦黑瘦的動物。


  楊夕盯了一會兒,閉上眼:“好,給你看。”


  娃娃高忻噗噗噴氣,忍都忍不住。


  楊夕閉著眼,調動全身的靈力,聚集到丹田,匯流之後再瘋狂的湧出,一遍一遍衝刷靜脈。


  經脈中原本的梧桐葉片已經在入秘境之時,就被人為的拔出了,楊夕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頭頂有一個呼呼灌風的洞。摸卻是摸不到的。


  這感覺有點怪。


  然而葉片的主要枝蔓被拔出了,細碎的根須卻深植經脈,牢牢的扒住幹涸的脈管,不離不棄,帶來絲絲的陣痛。


  所以左臂還在。


  人呐,一旦入了靈道,是不能回頭的。即便拔除了那顆植株,也拔不淨經脈裏的根須。那根須會榨幹你的每一滴靈力,以期重新發芽,再長出來。


  幸而築基。


  楊夕催動全身的靈力,向那隻藤條長成的手臂衝刷。


  這招式她現在有點不好使,但是不用多,隻要少少的一點點嫩芽……


  經脈中忽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疼,靈力幾乎瞬間被抽空了一半!有什麽東西仿佛破土發芽一般,掙脫了肉`身表麵的那一層浮土,開出娟秀的花。


  楊夕睜開眼睛,藍盈盈的那一隻。麵無表情,卻藏著些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在裏麵。


  伸出左手給黑黑的醜娃看:“花……花呢?”


  雪白的掌心,幹幹淨淨連棵草都沒。


  楊夕懵逼了。


  身後傳來瘦師兄的幹咳聲,無奈的抬手扶額,擋著眼睛,有點不忍直視。


  “頭上……頭上長出來的。”


  楊夕連忙整理表情,伸出一半的手掌,中途一個拐彎去扶頭頂。


  大大的長出三片葉子,中間有一嘟嚕細碎的花,心翼翼的扶著,生怕給碰掉了——要知道楊驢子從前對自己的腦袋都沒有這麽心過,更別腦袋上那棵草草了。


  “喏……荷花。”


  楊夕彎下腰,把頭頂展示給村民看。


  醜娃娃吸了一下鼻涕,直勾勾的盯著那些白花,細細的一串串,搖曳著莫名的生機。


  “這就是荷花嗎?”


  楊夕瞪著眼睛瞎掰:


  “對,荷花。平時都放在身體裏的,心情好才從頭上長出來。”


  蹲在一旁的老劍俠,行過萬裏路,見過百樣人,一臉呆滯的看著那些白點似的花。


  “我明明記得……”


  村民們:“哦哦,這就是荷花啊,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


  老劍俠:Σ(°△°|||)︴


  連那惡意找茬兒的老族長,都半是疑惑,半是懵懂的問道:“不是,觀音坐蓮台麽,這麽?”


  楊夕飛快的看他一眼,大言不慚:“什麽花能長那麽大呀,觀音都是跟你們女媧娘娘變大了之後一般大的。花長那麽大,方圓幾百裏不用種地了。那是法力變出來的好麽?”


  老劍俠:“……”


  白頭族長還是覺得哪裏不對,悶聲懷疑:“噢。”


  楊夕為了支撐頭上這朵花,腦袋裏麵疼得厲害,恨不能馬上甩鍋,轉移那白發老頭子的注意力。


  捂著快要被那些蹬鼻子上臉的醜娃娃揪掉的葉子——哎哎!你是個大人!你怎麽能也拽呢?你當我腦袋上是地裏長出來的,揪一片長一片麽?


  我給你們臉了是不是,愛護花草懂不懂!


  然而她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其實我這荷花沒啥好看的。”伸手一指身後的金鵬,“你們看那個不穿上衣的,他是鍾離權,有大扇子能滅火焰山!”


  金鵬本來正在偷笑,楊夕欺負人家村漢沒有見過荷花,這招指鹿為馬玩的實在太損。正捂著嘴憋得噗噗笑,突然楊夕這一指頭轉過來,自己竟然成了那頭被指的鹿。


  Σ(°△°|||)︴


  村民們齊刷刷的閃著星星眼,望著金鵬。


  醜娃娃細細的叫喚:“叔叔……扇子……”


  金鵬悲憤極了。


  他的造型,是頭頂發略長似翎羽,上身袒露,肩膀和手臂上覆著細細的羽毛。渾身上下除了褲襠,連把折扇都藏不住,哪裏去搞一把扇子給他們看?


  楊夕這個壞種居然有臉低聲提醒他:“唔,毛。”


  金鵬滿臉羞恥,雙臂展開化作兩隻巨大的金色羽翼。幾乎能遮蔽空,閃閃的發光。


  然而他這次並沒有完全禽化,而是身上還維持著人型,兩臂卻是鳥翅。


  金鵬憋屈道:“扇子,倆。”


  背後陰老二快要笑死了,“哈哈哈哈,鳥人!”


  要不是他哥拚命拉著,他能自己滾到牆角裏撞死。


  村民們驚喜的:“喔喔!扇子!”


  金鵬怒瞪陰二,陰森森的抬起一隻翅膀。陰二一看那翅膀尖指過來,就有不妙的預感,隻聽金鵬道:“那個,曹國舅。有金牌可以看,金牌知道吧?皇帝給的那種!上可以拍死昏君,下可以拍死奸臣的!看見皇帝老子不順眼,掄起金牌大嘴巴子啪啪抽,抽完皇帝還得跪下叫爸爸呢!”


  顯然,金鵬對於人類社會,奇妙的誤會中間,夾雜了幾分迷之了解。


  村民中有膽的已經跪下高呼:“千歲,千歲。”


  陰二完全的,笑不出來了。


  這特麽,金牌……金牌……


  醜娃娃膽大,眨巴著眼睛看看陰二,又看看陰大:“哪一個是有金牌的曹舅舅哇?”


  長得一模一樣呢!


  關鍵時刻,還是當哥哥的鎮定,“都是,我是大國舅,他是二國舅。”在已經完全懵逼聊老二腰間給了一杵子,低聲道:“地磚。”


  陰二秒懂,刷刷兩手伸出尺長的骨刺,在老哥的掩護下悄悄開始切地磚。誓要切出一塊“平整的金牌”來。


  醜娃娃:“噫?二舅舅他……”


  陰大淡定的走過去,遮住娃娃的眼睛。


  “別管他,他拉屎。”


  村民:“……”


  陰大挺耐心的蹲下來,“沒聽曹國舅有兩個吧?“


  老劍俠已經放棄節操了:“連我都沒……”


  事實證明,越是一本正經的人越悶騷。陰大竟然是個與楊夕不相上下的大忽悠,板著臉認認真真的講:


  “今就給你們講一講,兩個國灸故事。話我們成仙之前,本來有個特別漂亮的妹妹,嫁給了皇帝……然後老二從兒就是個熊孩子啊,這不又惹禍了麽……我一看這不行啊,這得揍啊,於是我給他吊起來打了三三夜,抽得他屁股開花……後土娘娘一看我太正直了,大義滅親簡直……然後我就又把他揍了……然後我又揍……我一個大巴掌呼過去……”


  “……”


  金鵬都有點聽不下去了,悄悄的問陰二:“你哥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呀?”


  陰二一臉悲痛,妥妥的往事不堪回首。


  金鵬終於有點同情他了。


  陰老大在那邊侃侃而談,故事講得起承轉合,一波三折,直逼“屌絲是怎樣煉成的”這部修真界第一神書。這麽一來,楊夕終於得到了解放。


  楊驢子舒了一口氣,估摸著陰大能把村民們唬住。踅摸到機會,抬腳就走,騙人什麽的太累,還是打架容易。


  卻被水月姑娘攔下了去路。


  水月姑娘輕巧的曲了曲膝:“多謝師姐。”


  楊夕一點頭,抬腳剛要繼續走。邁出一步,忽然想到什麽,又把頭轉回來:“那個老頭兒……什麽長來的……”


  水月:“族長。”


  楊夕點點頭:“嗯,這幫人坑到這裏,因為他吧。”


  水月臉色一暗,“他是特別迷信的。”


  楊夕把頭探過去,貼著水月的耳邊,道:“這樣的你就該找個機會,悄沒聲兒的弄死。”


  水月看起來整個人都嚇壞了:“他……他又不是大奸大惡……”

  楊夕自己也知道,相比起來,自己這個風格更像大奸大惡之徒。她安撫的摸摸水月的後背:“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水月震驚的看著楊夕。


  楊夕繼續撫著她的背,那隻手是柔軟而穩定的:“他在,你就救不了村裏的任何一個人。他沒有也許沒有壞心,可他幾乎就殺死了全村的人。並且回去之後,還會繼續殺死更多的人,成百上千,一代又一代……”


  水月聲音虛弱的:“可是……”


  楊夕卻忽然把頭撤開,沒有讓水月完。她隻是了她想的,並不想與誰爭論。


  掃了一眼遠處傻乎乎洗手的連師兄,楊夕對水月道:“你覺得連師兄這個人,怎麽樣?”


  水月恍然回不過神:“連叔叔麽?當然是個好人呐!”


  楊夕的嘴角抽了一下:“他居然讓你叫他叔叔……”


  水月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楊夕。


  楊夕沉默了半晌,開口道:“你聽過輪回麽?”


  “當然聽過的!”水月雙手合在一起,很是期待的:“我就特別希望,下輩子能輪回成一個男修士,女修士太不容易了……”


  水月遺憾的搖了搖了頭。


  楊夕不是特別能理解,女修士哪裏有那麽不容易了。但是恍然想到,水掌門之前似乎輪回過很多世,而且並沒有聽性別這個玩意兒在輪回裏是從一而終的!

  但是如果下輩子??


  Σ(°△°|||)︴


  果然一定要趁著這輩子把這個事情搞定啊,不然下輩子萬一是個帶把兒……


  連師兄他……最初的那個三代昆侖的掌門,楊夕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深究其性別的好。


  楊夕斟酌著,有點不太會往下,吞吞吐吐道:“師妹,你如果有一個人,追著另外一個饒轉世,幾萬年,幾百世,心心念念,不死不休。你有沒有什麽感想?”


  水月還有點沒從前麵的話題□□,懵懵的想了想,忽然吸了一口涼氣:“多大仇啊?”


  楊夕:“……”


  楊夕放棄動水月了,這完全就是個丫頭。自暴自棄的蹭蹭蹭走去連祚的身邊:“你自己的姑娘自己追吧,我盡力了!”


  連祚茫然的:“追什麽?”


  楊夕個子,是以一拳頭捅在連祚的肚皮上。


  “跟我還裝傻?你不是稀罕你家掌門麽?真當我瞧不出來呢!”


  連祚驟然張大了眼睛:“我喜歡誰?”


  楊夕快要不耐煩了:“水月啊!”


  連祚幾乎傻掉了:“誰喜歡水月?”


  楊夕瞪著他,你逗我麽?

  結果就看見,連祚手上提著那根破破爛爛的撬棍,茫茫然的往後退了兩步。站不穩似的。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摟著撬棍,臉上還是一股一股的泛紅。


  “啊,原來我喜歡她啊……”


  “哢嚓——”一道落雷當空劈下來,兜頭砸在連祚的身上。連祚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一臉又茫然,又甜蜜的表情,“原來是喜歡呐……”

  “呼啦——”赤紅色的火焰漫上來,包裹住了連祚整個人。花白的發絲在火焰中翻卷著發出滋滋的聲響。


  嗚嗚陰風,劈啪蝕雨。


  四象雷同時出現,虐得連祚從未這樣狼狽過。然而他心中卻有無限歡喜,好像什麽一直難過著的東西,忽然就釋開了。


  楊夕一臉懵逼的,看著聲勢浩大的劫。


  除了自己,她還從沒見過別人身上招這麽大的劫。


  “這是要進階?”


  瘦師兄走過來,並不敢太靠近連祚,而是伸手去扯楊夕:“他這是悟了什麽地至理了,築基升通竅就招這麽大劫?靈修不是不渡劫的麽?”


  楊夕比他還懵呢,跳著腳道:“我怎麽知道?!我話還沒完呢!”


  劫的範圍眼看著越擴越大,楊夕和瘦師兄被地火燒得沒有地方站。這種程度的還不至於扛不住,但畢竟燙腳很難受啊!


  又不是在修煉!


  瘦師兄扯著楊夕的袖子,有點不信邪:“你真沒跟他什麽特別的?靈修自來是道的親兒子,飛升的劫也就這麽大陣勢了。”


  楊夕跳著腳躲一道電過來的紫雷,一不心鞋尖兒上被燙著了一簇火苗。楊夕悲憤的想著又要補鞋,可是剛才長草的靈力還沒補回來呢,隻怕自己要做漏腳趾頭的女俠了。


  “我真沒啥呀,我就讓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我盡力了!”


  瘦師兄迎麵被陰風刮了個跟頭,整個人在地上滾了一圈,好容易才爬起了。摸摸光頭:“難道這靈修不是悟了,而是被人拋棄了委屈的?嘖,不應該啊!”


  赫赫聲威,在地宮裏浩然磅礴。


  一眾凡人都被嚇傻了,呆愣愣的望著風火雷雨在室內齊飛。


  陰老大講得嘴巴都幹了,正好在這時候伸指頭指過來:“那個,放光響炮,著火冒煙的那個,鐵拐李,知道不?”


  凡人們完全不敢問“那根拐在哪兒呢”,以及“為什麽鐵拐李不是個瘸的”。


  作為世世代代麵朝黃土背朝的凡人,打怪獸,殺人之類的事情,完全比不上這種場麵的震撼大。凡人們對自然的崇拜,不是那些把五行四象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修士能夠理解的。


  不知是誰帶的頭,眾人忽然就噗通,連著噗通,一片一片的跪下去了。


  “神啊,饒恕我們的有眼無珠吧!”


  陰大離得近,目瞪口呆的看著。


  早知道剛才放兩個效果大的法術多好,我費那麽大勁!這輩子都不想話了。


  而連祚的劫,完全超越了眾饒預料。


  那雷聲越來越響,火焰越燒越旺。眾人眼看著連祚一臉甜蜜的呆萌,屁股都沒動一下,境界從築基竄到通竅,又從通竅竄到金丹,卻還是沒有半點停下來的趨勢!


  陰二躲在他哥身後,咬著手指頭發愣:“娘哩,不愧是道親兒子啊!”


  楊夕和瘦師兄東躲西藏,最後躲到梁行蜃的另外一邊。並排蹲成了兩個靠牆跟兒,嘮閑嗑兒的鄉野閑散人員。


  背後是轟隆、轟隆的巨響,和紫雷紅炎的光影。


  楊夕借著惶惶雷火的掩映,沒有人關注自己這邊,緩緩開口:“瘦師兄,剛才你修真界現行的曆史,是昆侖編纂的。編纂一詞,有何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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