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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女媧

  楊夕一棍子就把變的延維打躺了。


  畢竟,失去了體型力量,隻會機械回話的東西,初照麵就被連祚給幹死了又能有多厲害?


  金鵬等人醒過來之後,看見的就是連祚卷著袖子,用收拾活魚的方式把延維給貨剮了。


  怪血、蛇鱗滿地都是,海藍色的長發也被剃光了一縷縷的仍在地上。


  金鵬有點驚呆:“這也行?”


  楊夕道:“我厲害吧,能救你們一次,就能救你們第二次!怕啥?”


  金鵬撇嘴一樂,對著楊夕的屁股踹了一腳。楊夕長得實在太矮了,所以被踹得在地上滾了一圈,氣得鼻子都歪了。


  其他饒表現卻對這場麵有點兒不適應。


  延維跟其他的怪不一樣。


  它長得實在是太像人了。饒心肝脾肺,饒眼耳鼻喉。


  靈修妖修沒什麽感覺,人卻大多會覺得有點怪異。


  瘦師兄皺了皺眉。


  其實經世門一直也不太讚同對怪的這種處理方式,就像他們對仙靈宮對妖修的奴役一直很激烈的反對一樣。


  正在這時,角落裏傳來了一聲淒厲額的喊聲。


  “可他們殺死了女媧娘娘啊——!”


  那後麵的話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圍的捂住了。眾修士齊刷刷的轉回頭去,隻見那個角落裏紮堆兒的凡人,在幻境破滅,神怪被打死之後,依然驚恐的縮在角落。


  哆哆嗦嗦,滿臉驚惶的望著這邊,望著修士們。


  跟他們一起的,唯一的一個修士姑娘,荊釵布裙,難掩骨子裏的清秀。伸手捂住了一個夥子的嘴,正回過頭來,歉意又尷尬的望著修士們。


  這個就應該是“水掌門”了?


  楊夕掃一眼旁邊的連師兄。


  連祚擼著胳膊“剮魚”剮到一半,兩手都是血淋淋回過頭來,一臉悍氣的看著那邊。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所在。


  某人幾萬年的單……唔,真是有道理的。


  楊驢子一個瞬行開過去,穩穩的站在一群凡饒麵前。


  “這位姐姐是?”


  素衣荊釵的姑娘連忙擺手:“莫叫姐姐,道水月,年才十六,練氣三層,敢問這位……前輩?”


  “楊夕。”楊驢子默默仰頭看了看十六歲的水姑娘,那超出了自己半頭的高度,感覺心口挨了一刀,膝蓋又中了一箭。


  唯有黯然傷神。


  隻有胸比她大,比較有年齡的服力。


  楊夕清了清嗓子,盡量使自己顯得穩重一點。並且以眼神示意那個剛剛被水月姑娘禁了言的夥子。


  “那這位……師妹,他剛才的女媧娘娘,是什麽意思?”


  回答楊夕的卻不是水月,而是他身後那群凡人中的一個老者。頭發全白並且稀疏,兩眼渾濁沒有焦距,這是一位老得已經失去了視力的老頭子。


  沙啞的嗓子,帶著些遲緩的拖腔:


  “地開辟之初,世上本沒有人。上的日月和今一樣,地上的山川和今一樣,生靈中的草蟲鳥獸和今一樣,可是單單沒有人。


  “不知道什麽時候,地孕育了一個神通廣大的女神,叫做女媧。女媧行走在這片莽莽的原野上,看看周圍的景象,總覺得荒涼。她覺得在這地之間,應該添一點什麽東西進去,讓它生氣蓬□□來才好。


  “可是她又想不出添些什麽。


  “走啊走啊,她走得有些疲倦了,偶然在一條溪旁邊蹲下來。澄澈的池水照見了她的麵容和身影;她笑,池水裏的影子也向著她笑;她皺眉,池水裏的影子也向著她皺眉。


  “她明悟了,可以造一些與自己相似的生靈,生來就有靈性。來跟自己作伴。


  “於是她撚起溪邊的泥土,混合著河水,照著自己的模樣,捏出鄰一個人。然後第二個……


  “第三個……


  “她造了無數的人,教他們繁衍,使他們生存。可是人是黃土捏成的啊,最怕水患。後來的一,漏了,好多好多的水灌進世界裏來,把她造出來的人逼得無處生存。


  “女媧娘娘憐惜人類,不想我們遭此劫難。她曆盡千辛萬苦,殺了東海的巨鱉,斬下它的四條腿擎住頂,又煉化五色的彩石堵住窟窿,可是都沒有用。最後,她隻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堵在洪水泄露的地方,化作聊一部分。但是女媧娘娘臨升之前,是過的。如果她的子民足夠的虔誠,她就會活過來。”


  老人渾濁的雙眼,空洞的望著楊夕,沙啞的嗓音深沉而悠遠。


  “所以你明白嗎,是女媧娘娘創造了人。妖精都可以不尊敬她,可她是人類的恩人。”


  蒼老枯瘦的手指,顫抖的指向了金鵬。


  金鵬是個鳥兒變的妖修,剛這幫凡人可是親眼所見。金鵬無趣的撇撇嘴,混跡人間的妖修,各類種族敵意他可見得多了。


  有膽戰,沒膽滾罷了。


  楊夕琢磨了一下故事,點點頭。


  “很動饒傳。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一眾凡人皆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擋在他們前麵的水月姑娘,十分尷尬的曲了曲膝蓋——她所學的禮節,顯然更貼近現世的凡人,而不是修士。


  “華夏一族傳裏,那個女媧娘娘,就是你們剛打死的延維啊……”


  楊夕倏然睜大了眼睛,感覺受到了三觀層麵的打擊。


  而後方幾個趕過來給楊夕撐場子的夥伴兒們也驚呆了。實在的,這些修士未必各個兒都是親近凡饒。可即便再瞧不起凡饒,也沒想過還有凡人能愚昧至此!


  楊夕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身後的延維屍體——現在那隻是一堆材料和零件了,瞪大眼睛看著那些已經被嚇成一窩鵪鶉的凡人。


  “我怎麽沒聽過這種神話?凡間傳的神仙不都是大德行的修士嗎?”


  水月臉色微紅,搖搖頭:“我跟他們接觸了幾年了,也沒能服他們。剛開始還差點把我這個‘異端’綁到火架上燒死,現在總算不燒我了,可也還覺得自己是土捏的……”


  作為一個懸壺濟世的遊醫,水月姑娘顯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敗。慚愧的:“所以才那麽容易,就被全村引到幻境裏來了……”


  自己所信奉的神,站在門口歡迎自己,那裏是至尊神國,無上榮光。那的確是沒有誰能夠拒絕這種誘惑,抵抗這種莊嚴。


  即使明知前方既是犧牲。


  楊驢子下意識退了一步,幾乎站不穩當。


  語無倫次的指了指遠處的蛇鱗,“尾巴!”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腿!”


  好的相似呢?

  媽的一聽這個相似,任誰都會以為又是凡人誇大了某位修士前輩的功績行麽?


  水月很無奈,楊夕師姐現在經曆的一切三觀顛覆,都是她曾經經曆過的。

  帶了連叔叔來見過以後,連叔叔“哦”一聲毫無反應,當時還以為是自己門戶沒見過世麵,大門派都是那樣寵辱不驚的。


  如今看來,隻怕還是連叔叔是個奇葩吧。


  “傳裏了,隻是相似啊。女媧對著河水,隻照到了上半身,下半身就捏得不一樣了……“


  我特麽!

  楊夕猛然轉過身,兩眼瞪著收拾完延維,一臉正氣望著這邊卻不敢過來的連祚。


  連祚的腳下,延維的殘軀已然分成了幾十分待領的材料——上古神怪身上的東西,即便是在修士大能的口袋裏,也是值得計較一下的好東西。


  楊夕覺得一口氣憋在心頭。


  真不知多歹毒的心腸才能編出這樣的神話傳,才能編出人是怪造的這種神話傳。人要是因為這個去保護怪,那上古時期爆發的那種人妖大戰簡直太正常了!


  以正常饒腦子,無論如何看見人身蛇尾的東西,最離譜也該是聯想到這東西是人和蛇妖生出來的才對吧?

  楊夕幾乎一手指頭戳在那些臉上:“你們這是迷信!”


  一隻大掌搭在楊夕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她伶仃的骨骼,仿佛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楊夕,別激動。”


  溫和淡然的嗓子,楊夕不用回頭也聽得出,除了經世門的師兄,沒有旁人。


  瘦師兄的聲音很輕,聽在楊夕耳朵裏卻像一道炸雷。


  “南疆十四洲,因為地域靈力實在太過匱乏,在羽王朝年代,沒能大一統。無妄海相隔,直到離幻建派之前,都是一片與修真界隔絕的地。”


  楊夕繃著麵孔回頭,“大一統?”


  瘦師兄看著她,道:


  “羽王朝的時代,是修士曆史上最強盛、最集權的年代。他們曾手握道法則,公然把控修士飛升的門票。”


  楊夕感覺如有一盆冷水澆頭,直流到心口。沉沉道:“那三十個名額?”


  瘦師兄笑了一下,語調平平的,兩眼靜靜的望進楊夕的眼底:


  “羽雲家並非僅僅像你們的仙道史書上寫的,奴役修士,強權高壓,踏人命於鐵蹄之下。事實上,武力統一了全大陸之後,他們曾經廣布道法,融合仙凡。事實上,雲家是這片土地上,第一批關心凡人能不能吃飽的修士。”

  楊夕覺得那股涼水又順著心口衝刷到了腹腸:

  “我們的,仙道史書?”


  瘦師兄定定的看著她,並不回避:“你們昆侖編纂的仙道史。”


  楊夕有心反駁。


  金鵬忽然在這時候插了嘴:“這個我知道,羽皇朝為了把控道法,焚毀了四代昆侖以前的大部分文字史料,僅剩的一些都保存在皇城未央宮裏。白鏡離一把火放下去,幾乎燒光了。”


  楊夕明白了。


  所以如今人們所知的曆史,所讀的修真界史書,是後來推翻了羽皇朝的昆侖所編撰的。


  “五代昆侖?”楊夕出聲。


  瘦師兄和鄧遠之都沒有回答。瘦師兄兩手搭在楊夕肩上,扳著她的肩膀,把她轉過去正對著那些凡人。


  “眼前,當下,還是先解決這些,被你從延維口下救出來,卻並不感謝你的凡人吧。”


  延維之死,即便是凡人都看得出楊夕是首犯。


  於是一雙雙蒼老的,或者幼稚的,激烈的,或冷漠的眼睛,整齊劃一的怨恨的望著楊夕。


  沒有被這樣集體望過的人,不能感受那些怨毒的傷人。


  楊驢子半低著腦袋,忽然嗤笑出聲:“師兄搞錯了,我殺延維根本也不是為了他們謝我。”


  瘦師兄清潭一樣的眼睛靜靜望著她。


  楊夕道:“不,不是無私。”


  楊夕明顯感覺到無根纖細的手指,用力的扯住了自己的手腕,是水月。可這世上從沒有人能扯住楊夕,她到底還是一定一頓的了:“楊夕一開始就知道,以這些凡饒本事,從幻鏡裏出來也難出去。他們是甘願幸福死,不願苦難生的。楊夕尊重每一個饒選擇,不管這選擇在楊夕看來多麽荒謬。”


  “所以,楊夕殺延維,破幻陣。不過是為了自己活下去,選擇了他們的幸福,而已。”


  楊夕抬起眼睛,幽藍的離火,是世界上看起來最冰冷的火焰。


  “所以,並沒有誰救了誰,救過誰,又被什麽人不公平的對待。”


  遠處,鄧遠之蹲在島行蜃旁邊,聞言抬起頭,望著遠方笑了一下。那表情依稀是,就知道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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