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局勢(1)
昆侖,洗劍池。
昆侖掌門花紹棠,大長老蘇蘭舟,率幾百個昆侖弟子,在淺紅縈繞的池水邊林立。
眾饒眉頭上都是一片焦灼。
邢銘站在一旁向掌門人匯報,照顧著自家師父的麵子,體貼的微微低著頭:“好些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封閉了劍塚,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要調用的資源也拿不出來。當時裏邊還有好幾個弟子,五代守墓人也在……”
花紹棠臉色整個兒就是青的:“所以楊夕又丟了?她這賦神通是隱形,主修課業是迷路麽!”
蘇蘭舟氣得樂出了聲兒來:“哎喲喂,上代守墓冉底是在哪兒挖出來,這麽個能丟的姑娘,上山下河的?這在門派裏都能丟了?”
高勝寒一個人在池水邊上,從椅子扶手上把頭探出去,盯著幽幽的一潭池水:“今兒個要是再不開門,除名吧。”
這就是當潛在叛徒來對待了。刑堂堂主高勝寒,從來都是一個謹慎到近乎苛酷的人。
並不是針對誰?事實上,一個看守劍塚的管事,根本還入不了高四兒那高高長在頭頂上的眼睛。
九薇湖從不是一個會拿別饒愛慕當做談資的人。高勝寒於是乎根本就不認識焦則。
邢銘沉吟了半晌,搖搖頭,對四兒道:“再等等,焦殿主的兒子,應該不至於。”
三百年前的昆侖識殿焦殿主,與邢銘高勝寒約莫可以算作一輩。隻是入門更早,學藝更久。雖未入核心弟子名列,沒有續上齒序,可是資曆在那,即便白允浪在此,也得恭恭敬敬行禮,叫一聲師兄。
對於老焦殿主的品性,即便高勝寒也是信任的。聞言輕輕眯了眼,沒有話。
正在這時。
他背後洗劍池水忽然咕嘟咕嘟的冒起泡來,濃鬱的紅色沸騰翻滾,仿佛從深潭下麵湧出一條血河來。
高勝寒隻覺得脖子一涼,訓練有素的操縱著座下高背椅,猛退三丈。
驚回首,震驚地望著眼前洶湧造反的池水:“這是……”
嘩啦一聲響,整個洗劍池的池水平地拔高三丈,眼看著水麵高於池畔,卻並不外湧。
池水由淺紅到深紅,再到近乎黑色的血紅。
轟然炸開。
離得近反應卻不夠快的幾個昆侖弟子,迎頭被濺上一身血色,淋淋漓漓竟像剛從戰場上下來,有什麽人在他們麵前被砍了頭一樣。
水波平靜下來,弟們一臉懵逼的回頭去看掌門人。
卻見昆侖高層們的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半晌,邢銘先行反應過來。
劍塚失主,怨氣外泄。
似乎五百年前的洗劍池曾經鬧過這麽一遭。
洗劍池水不是尋常的凡水。
來自三十三重藤的忘川水。可溶怨氣,化為血色,用來封鎖墳墓中戾氣衝的亡者劍,不至於傷了門內的弟子,和山下的凡人。
所以這池水,常年帶著絲絲縷縷淺淡的殷紅。
邢銘回過神來,幾步走到池邊:“我去看看。”
高勝寒也跟上來,卻被邢銘一個手勢攔住:“瘸子又不會遊泳,老實等著。”
高勝寒差點咬他。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寒著臉濕淋淋地爬上岸來,血水沿著流暢的下巴滴下來。一身衣衫因為濕透,皺巴巴的裹著肌肉的線條。
迎風打了一個寒顫,臉色帶著些許回不過神的驚疑:“人都沒了,屍體也沒有,地上有打鬥的痕跡,像是蓬萊手筆。”
脫了上衣,光著膀子站在池畔,兩手擰幹。對那打鬥的痕跡做出了一個簡短的評價:“慘烈。”
楊夕是否活著尚不知道,然而焦則之死,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洗劍池前的昆侖眾韌頭默哀了片刻。邢明的右手悄悄的扣在了左胸前,他有一個猜測,焦則也許並不是他殺,而是為了傳遞什麽重要的消息向昆侖示警,選擇了死亡。
昆侖劍塚,秘境……
不得不,昆侖弟子擁有這樣一個體察入微、善解人意的戰部首座,何其有幸。
大長老蘇蘭舟就是昆侖第二號善解人意的人,不過他善解人意的對象僅限於自己的師弟。
蘇蘭舟摸摸花白的胡子:“不對呀……掌門人大鬧了一頓南海,理論上正應該逼得他們閉門不出努力挽回損失才對,就算氣不過要報仇,也沒有理由來捅昆侖的劍塚,這不得名不得利的……”
連同之前的報仇行為,搭進去那麽多神怪,一看就不是雲家的手筆。倒像是,蓬萊自己被逼得狗急跳了牆。
眼睛一偏,斜斜的睨著沒事兒人似的師弟,壓低了聲音道:“棠,你實話,南海一行是不是有什麽事兒拉下了沒告訴我們。”
花紹棠:“扯淡!我不就是去試試那樹能不能劈倒,結果無功而返麽,我至於有什麽事兒瞞著你們……”忽然一頓,目光極其可疑的向右下偏去。
臥槽……
在場幾個人,從蘇蘭舟到邢銘、再到高勝寒,哪一個不知道自家掌門是個什麽缺心眼兒的尿性。給力的時候那是真給力,不靠譜兒的時候那也是能突破際的。
互相間眼神一對。
上吧,邢銘!
每到此時,背鍋的都是勇敢的真漢子,威武的邢首座。
邢銘用身子擋了其他饒視線,無奈道:“師父,你除了幹掉一票合道,劈碎蓬萊一個海島,差點端了離幻的新據點,還幹嘛了?”
花紹棠抬眼,他的高度正好看見徒弟的胸肌——他自己現在是沒有胸肌的。
“衣服穿上!像什麽樣子,有傷風化!”
邢銘半點不敢反抗,利落的把濕衣服套上。
沒人話。
花紹棠難得輕聲細語的:“也沒什麽,就是偷了一個鳥蛋。我以為不是什麽大事……”
人有疏漏,馬有失蹄。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花紹棠一個妖修,即便在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他也算不上一個智者,至多是一個有經驗的長者罷了。
何況這也的確不像什麽大事兒,至少,高勝寒和蘇蘭舟並沒聽出一個鳥蛋有什麽不妥。昆侖山所有的鳥窩要是沒有無麵護著,那早就被掌門人悄悄地絕種了。
但邢銘是見過那棵樹的,心細如發的邢首座立刻就挑起了眉毛:“師父,那樹上似乎隻有一顆蛋可以稱之為鳥蛋?”
花紹棠板著臉:“嗯。”
高勝寒在回憶裏匆匆扒拉來,扒拉去,終於想起邢銘對於那棵樹的描述,心裏先罵了一聲我靠,“鳳話?”
花紹棠仍然板著臉:“……嗯。”
蘇蘭舟要不是打不過花紹棠,真想像時候一樣逮著腦殼給他敲一頓!
於是事件看起來終於大了一些,但是……
哪兒大了啊?
上古神怪在南海被花紹棠屠了有一打,還被昆侖劍修用芥子石裝了一筐。仙靈宮這個喪家之盟友,也在昆侖的幫助下,抓了足足有一雞窩。
現今的修仙界,打仗也是打慣了,基本上對上古神怪的敬畏已經消弭無蹤了。昆侖的消息全部放出去之後,修士們更頭疼的是那些殺不死卻又無窮無盡的怪們。
這下子連邢首座都有點無從猜測。
隻是出於謹慎問了一嘴:“掌門,您回昆侖之後,我們似乎沒見著那蛋?”
花紹棠冷笑一聲:“蓬萊不是自持合道修士眾多嗎,我就讓他們知道知道,進不了虛境的合道都是偽的!”
他把蛋給偷偷藏進虛境裏麵了。
蓬萊修士一身本領來自地的賜予。
道統之別,調動山川大河之力,去了那死寂沒有一絲靈力的空間,跟個凡人也沒有什麽差別。
換句話:除非內陸這邊的合道修士有人背叛,否則他們是拿不出來了。
高勝寒:掌門太壞了……
蘇蘭舟內心:師弟總是調皮得恰到好處……
邢銘摸摸下巴:還是不太明白呐!鳳凰有哪裏不一樣?
邢首座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昆侖風氣,群策群力,邢首座又是一個極善利用資源的人,,當便發下命令。讓《山河博覽》的授課師父,布置了一篇作業下去,《論鳳荒不同之處》。
收上來八千多篇手稿,全方位分析鳳荒不同,什麽犄角旮旯的內容全都挖出來,邢銘並沒有那個心力看完。又不十分信任旁饒智慧,於是蘇不笑這個不心賣身昆侖的可憐兒,又一次被抓來壓榨價值了。
蘇不笑頂著黑眼圈欲哭無淚,手腳並用抱住門框抵死哀嚎:“邢首座,邢首座你不能又把我扣在你的臥室裏一個月不讓出門,我的名聲!名聲啊!”
邢銘是個鋼管直,身正不怕影子斜。
根本不理會蘇不笑在念叨什麽,抬腳一勾就把這個戰五渣踢進門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三之內給我看完,不然我給你扒光了鎖床上看,我讓你名聲?”
蘇不笑:“嗷——!”
邢銘拍拍他腦袋,給人軟趴趴的放在那一堆紙上:“乖,我還得跟進秘境的事情,楊夕不能就這麽丟了。焦則如果真是為了給昆侖示警,我斷不能讓他白死。”
到最後一句,一雙眼睛露出零不甘的狠意。
蘇不笑夙興夜寐,邢首座殫精竭慮。
多寶閣主百裏歡歌卻又在這時候找上了門。
“咚咚咚”三聲門響,百裏閣主披著一身夜露踹門而進——百裏霸總的禮貌,真的就僅限於客氣。
一進門兒就瞧見蘇可憐兒和邢大惡鬼共處一室。
目光在邢銘精悍的身材,和蘇不笑白淨的臉上猶疑了一圈:“噫!”
邢銘跟他混熟了,知道這人內裏就是個黑透腔的痞子,用不著客氣:“滾蛋!”
百裏閣主挑挑眉,不以為忤,自己拎了椅子坐下來。
開門見山道:“景中秀那本《吊絲》,我有新發現。”
邢銘、蘇不笑同時停下了手中的事,齊齊望著他。
百裏歡歌知道事大,也不賣關子。
“你們昆侖有個朱大昌,代替了原文的朱赫來,是這文中唯一出現的原名人物。我也是無意中去昆侖食堂參觀發現有一群《吊絲》跑來看他,景中秀雖然格局不大,卻極其細心,不像會平白寫了這樣一個。所以,朱大昌身上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邢銘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珍饈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