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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昆侖大師姐(四)補齊

  擂台上,釋少陽突然仰麵倒下,擂台下,楊夕忽然睜眼,腳踏空步猛竄到僅剩的半麵擂台之下。


  釋少陽在後背貼地的同時醒過神來,左手五指在台麵上用力一撐。強健的腰腿肌肉,拉扯著整個身體直直的重新挺起來。


  與此同時,右手大劍插.進腳下地麵。若由旁人看來,則會發現那劍尖正對楊夕的頭頂。


  釋少陽不需要擂台,通竅會飛,靈力無限。如果逃跑也算戰鬥的一種方式,“昆侖瞬神”敢把花紹棠繞著昆侖山遛上三十圈——前提是掌門不許分.身。


  可是當他一劍刺破腳下大地,碎石崩飛之際。他腳蹬兩塊裂開的石板,震驚的在空中來了個大劈叉。


  一道青翠的綠藤從裂開的石板中間鑽出來,藤身綠得鮮嫩,還開著散碎的白花。


  釋少陽心道不好,這東西好邪門。


  抽身後退不及,仍被青藤纏住。釋少陽見這青藤使的仍然是羅絞殺陣——這戰技釋少陽看都看熟了,知道楊夕也不能放“絕”字大招來秒了自己。於是鎮定使出獨門戰技“歸無”。


  可是無效。


  “歸無”並不能滅了這股綠藤,這不是法術變出來的,從能量演化來的無中生有,不能“歸無”。


  所以這是隨身帶的靈植?


  不等釋少陽想清楚,那青藤上的白花忽然化作利口吸盤,刺入皮膚——真他媽疼!

  然而釋少陽久經捶打,這點疼痛還是能熬住的,令他心驚的是這青藤竟然在吸他的靈力。釋少陽隻覺得身體一空,為了不從空中掉下去那麽難看,打開周身穴竅,粗壯的經脈瘋狂從周圍抽取靈力。


  隱隱可見旋風。


  觀戰的張子才搓搓下巴:“吸人靈力,這好像是邪修的法門吧。”


  董阿喵在他肋間搗了一肘子:“又沒幹壞事兒,邪什麽邪,就你知道似的。”


  張子才悶哼一聲,果斷閉嘴。野蠻女友的酸爽,他自己體會。


  沐新雨敏銳的女性直覺,發現了一個新問題:“釋少陽應付這種吸靈力的對手,是不是太自然零?這麽冷靜恢複靈力”


  奈何單身狗無人捧場,她隻能自己想想。


  戰部劍修,凡年頭久的,基本都刷過蜀山大副本。資格更老些的,如張子才、馬烈、嚴諾一,甚至刷過三百年前的蜀山副本·噩夢模式。


  所謂邪修,不是一種道統,也不是對惡饒稱謂。


  真正的邪修,是指專門用損人利己的方式修煉的人,不是偶爾為之,而是一直如此。


  比如采補,比如早些年被禁的拿妖修、精修的內丹煉藥,再比如有些惡劣妖魔的生吞活人。還有鬼道的殺活人製厲鬼啦,也都是公認的邪修手段。


  所以嚴格算起來,白允浪雖然登上過誅邪榜首,其實算不得真邪修。


  當然,還有很多界限比較模糊的,非公認的手段。


  比如以殺入道,互吞晉級的僵屍……


  至於邪修的善惡問題,這就跟討論一個殺手是好人還是壞人一樣。殺人吃飯,你能他是好的?可你要百分百的壞麽,凡間每隔幾百年又總會出那麽一兩個殺手中的義士。


  是是非非太複雜,咱們還是來看比賽。


  楊夕使出了壓箱底的“青藤”之後,場麵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精彩且歡樂。


  白門兩位弟子的戰鬥,看起來再也不想是打架了,那活生生就是在撕!


  楊夕靈力不夠使,不停長出青藤來,吸食釋少陽。因為比賽規矩,兩腳落地就算輸,楊夕幾乎是整個人掛在釋少陽身上揍他。

  釋少陽被纏了一身觸手,自然也是不幹的,本名靈劍終於開了一轉,化作一支青翠碧綠的玉骨竹劍。


  砍!砍!砍!

  所以整個過程看起來,就是楊夕不斷往釋少陽的身上爬,釋少陽努力把楊夕從身上撕下來。


  倆人兒都不怎麽好受,釋少陽已經被戳成……那真不能叫篩子,篩子沒那麽多眼兒。


  而楊夕的枝條可是長出來的,砍來砍去,還是五感敏銳的精道,她也很疼啊!

  撕到這種程度,雙方都有點動了真火。


  釋少陽在楊夕又一次爬到自己後背上的,一劍捅穿了楊夕的左肩。雷鍛骨都沒抗住一轉的靈劍,楊夕肩膀上“哢嚓”一聲,隻是幸好沒掉。


  而楊夕的羅絞殺陣本就是精細控製,“纏”字訣變成了“絞”字訣,不過也就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同門師兄妹,打得擂台上熱血飄灑,場下圍觀的大嘴巴們紛紛閉得牢牢的。總覺得已經聽到白斷刃在咆哮……


  下麵一級的兩位築基修士,在經曆了淋得滿臉血,掉得一頭葉子,還被打得熱火的師兄妹當樁子踩過好幾遍之後,倒黴的隻能縮在角落裏等他們打完。


  沒辦法,他們也還沒分出勝負呢。


  終於,飛身空中的師兄妹,身形忽然同時一頓,好像被什麽東西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轟然墜落,流星一般。


  “哐當——”砸在了下一級擂台上。


  張子才一怔,瞪著擂台上兩具屍體樣的東西:“什麽情況?”


  這句話真是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就算是脫力摔下來,也沒有一起脫力的道理呢?

  “楊夕用了人偶術。”嚴諾一長長的歎了口氣,他轉過頭,目光複雜的看著馬烈。


  眾人理解了。


  楊夕那一串一串的羅絞殺陣,又夾帶了人偶術。一邊人偶了釋少陽,又放棄了自己身體的控製,所以便有了眼前這個鴛鴦雙雙墜。


  董阿喵疑惑道:“平手?”


  沐新雨仔細的看了半,然後開心了。


  “不是呀,楊夕在上呢!”


  董阿喵定睛去看,果然釋少陽扁扁的躺在底下墊著,楊夕全身上下都壓在比自己高壯的師兄身上,真是一點都沒沾地。


  董阿喵:“……奇才。”


  然後她帶著興災樂禍的心情,轉過頭去看馬烈。在場的人都知道,幹掉了釋少陽,基本就幹掉了通竅期的一半,後麵,隻是楊夕能不能連戰的問題了。


  可是那個吸靈力的奇怪綠藤冒出來,隻怕沒人會再懷疑楊夕連戰的能力。


  然後,董阿喵忽然察覺,從這場戰鬥開始不久,馬烈就沒有再過話了。


  馬烈整張臉都是白的,一動不動的望著地上的兩人。


  放棄投票權這話,他純粹是一時衝動才應了,而事實上他也知戰部不可能有一個永遠不表態的次席。


  別的不,邢首座就能劈死他。


  如果真的踐諾,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辭去次席之位。


  而如今看到了這樣的結局,冷下來的腦子終於想深。


  因為打賭這麽可笑的理由辭去次席之位,邢首座還是得劈死他。除非他退出戰部……


  可他的整個半生,都已給了昆侖戰部。


  與其那般,還不如被首座直接劈死!

  如果抵死不認帳……馬烈痛苦的捂住了臉,當著這麽多人失信,本是要懲治新人卻造下這麽愚蠢的錯誤。他這個次席,在戰部還有什麽威信?

  而且,跟一個姑娘刷光棍,他也根本做不來……


  通竅期的後半段,還有什麽人能攔住這個楊夕嗎?


  地麵上,楊夕解除了人偶術。把釋少陽按在地上,臉對臉的看著。


  大眼瞪眼。


  大眼的忽然露出一個壞笑:“師弟……”


  常規情況下,昆侖大師哥,大師姐,那可都是打出來的!


  釋少陽入道多少年就當了多少年同境界大師兄。當場被調戲得羞憤欲死,楊夕若一路擼過去,一直擼到通竅第一名,就真有資格做他師姐了。


  當然眼下並非常規情況,楊夕隻是個練氣,站不住通竅的擂台。官方譜牒上,楊夕並不會是通竅期大師姐。


  而白門家學裏,楊夕還是要按照俗世的規矩,叫一聲師兄的。


  但是丟人啊!

  釋少陽一臉崩潰,被師妹打敗了,而且是同一招中了兩遍,我是蠢的嗎?蠢的嗎?蠢的嗎?

  可惜,沒有一個人同情他。


  圍觀群眾:你終於體會到我們當年被你完虐的心情了……師弟。


  喜大普奔!(≧▽≦)

  楊夕抬起頭,大戰不但拆了通竅期的擂台,下方築基期的擂台也被搞得除了碎石就是血,除了血就是楊夕的葉子……


  兩位被搶了戰鬥場地的築基弟子,因為誰都不肯先下擂認輸,唯有縮在角落裏躲禍。看向楊夕的眼神有點可憐巴巴的。


  楊夕誠懇的仰起臉:“勞駕,能幫忙把我撕下來麽?”


  “啊?”


  眾人這才看清,楊夕臉上赫然浮現出四道年輪。


  而另兩位修士幫忙之時,方才發現楊夕身上各處嫩綠的枝丫、軟白的根須,竟似不受控製一般繼續瘋長。從釋少陽身上往下一“撕”,帶起一片淋漓的血水。


  有釋少陽的,也有楊夕。


  而兩個築基修士的手掌一觸到楊夕的肩膀,那枝丫根須竟也就著相貼之處鑽進血肉!

  “精道四輪?怪不得可以戰勝通竅!”


  “那不是通竅,那是釋少陽!嗬嗬,你換個精道四輪來試試打不打得過?”


  “沒人好奇她怎麽進的階麽?怎麽想也不會是日月精華,陽光雨露吧。”


  “話……你們沒發現她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嗎?”


  戰部裏撥開人群,走出一隊醫修,飛下來落在楊夕身側。為首一人斯文白淨,書卷氣一身,連看饒目光都有點像在看書:“戰部次席,遊陸。診費一顆三品靈石,治麽?”


  楊夕下意識想“躺躺就好”。


  遊陸麵無表情的:“你在再躺一晚,明日就可以送去大長老的丹房,跟那蘿卜種一起了。”


  楊夕:“謝謝師兄,我不會放棄治療的……”


  專業的不愧是專業的,裝備上就先進許多。


  那兩個築基期同門碰都不敢碰楊夕一下,沾上就撕掉一片血肉。


  人遊次席兩手一伸出來,雙手上就套了一副雪白手套。那饑渴似的藤條、根須,纏繞其上百刺不入。頓時就被稱成了一把可愛的玩意兒。


  遊陸揪下一把玩意兒:“賣麽?”


  楊夕覺得她從師兄眼中看到了一個“坑”:“不!我還是付靈石吧。”

  遊陸把那把“玩意兒”揣進自己兜裏,遺憾道:“可惜了。”


  楊夕有預感,自己絕對不會想知道他可惜什麽。


  遊陸雙手貼在楊夕身上,以自身靈力順導楊夕體內紊亂的草木之力。那雙白手套看著不起眼,實際卻分外好用。


  藤條根須無從穿入,靈力輸出卻毫無障礙。


  擼起楊夕的褲腿一瞧,得,哪還有腿?分明兩截兒木頭。遊陸假公濟私,又從楊夕身上揪了幾把葉子。


  楊夕在治療的間隙,仰起臉在人群中搜索,很輕易的找到了臉色青白的馬烈,掀唇一笑:“馬師兄,服了嗎?”


  馬烈渾身一震,蒼白臉色立刻漲紅,怒目回視過來。


  楊夕掀了掀唇角:“幼稚……哎!遊師兄,你揪兩把頭發就得了,扒皮就不要了吧?”


  遊陸一手葉子,一手樹皮,遺憾的:“哦。”


  理清了楊夕的靈力之後,遊陸留下一句:“你體內六道不平,差得太多。要再這麽亂用精道之力,總有一就要徹底回歸自然了。”


  可他的語氣分明是很希望楊夕徹底回歸自然的樣子。


  楊夕:“……”


  遊陸帶著幾名醫修飛了。順道卷走了擂台上滿地的斷藤殘葉。


  擂台上變得比楊某饒臉還幹淨……


  當楊夕繼續踏上通竅期的九十九號擂台時,人群中的目光都不怎麽淡定了。那目光不再集中到楊夕身上,而是紛紛心的往馬烈身上瞄去。


  有同情,有不忍,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等著看戲。牆倒眾人推,落井眾人踩,昆侖弟子也沒能免俗。更何況,馬烈平時的人緣也未見得有多好。


  不甘心是麽?不公平是麽?心寒如水,心冷如冰。


  那你倒是扶穩了牆,別跳井啊!

  站在原來的位置上,別那麽容易摔跟頭,你這輩子都看不見這些難忍的汙濁。


  很不幸,馬烈跳了。


  於是這世間慘不忍睹的冷暖人情,便向著他撲麵而來。避無可避。


  “馬師兄,想好怎麽跟首座交代了麽?”董阿喵抱著雙臂,兩眼看過來真是尖酸又刻薄。


  沐新雨看都不看馬烈,悠悠的望著上白雲:“怎麽交代都沒用吧,二師伯不會接受的。”


  董阿喵撓撓耳朵:“啊喲,那就可憐了,會不會被開除哇?”


  沐新雨把目光落下來,看著楊夕的比鬥:“其實我更好奇,隻在戰部呆過的馬師兄,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的馬師兄,他離開戰部之後……”沐新雨淺淺的笑了一下:“還能找到差事嗎?”


  董阿喵向著馬烈的方向邁了一步,張子才拉了她一把。董阿喵來氣:”你幹什麽?他欺負我的時候怎麽沒見你拉他呢?”


  張子才覺得自己無辜躺槍,馬烈雖然冷著這幫女修,但並沒有這樣冷嘲熱諷過。


  沐新雨沒人拉著,所以她毫不在意的:“找不到差事,就連內門的位置都保不住了吧,也許外門也保不住?”


  昆侖的準則,三年無業則出內門,一年無職則黜外門。不能貢獻的,昆侖不需要。


  其實以馬烈的資曆,應該還不至於這樣慘。


  但是他心裏怕……


  通竅期剩下的,真正給楊夕造成威脅的很少。一路殺過去,楊夕再沒有用過精修之力。


  憑著羅絞殺陣的的漫飛絲,除了會“歸無”的釋少陽,大多擂主都是一波被秒。寧孤鸞的羽毛、江如令的紙片,本身都不是攻擊手段,是以年輕弟子們竟無人見過這般無孔不入的人偶術。

  終於打敗了排行第二的通竅期弟子,楊夕踩著空步,一步一步,邁向通竅期第一的擂台。


  對於馬烈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髒上,生疼。


  衝擊著骨膜,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楊夕的左腳踩上第一號擂台時,忽然轉過頭看著馬烈:“馬師兄,你難過麽?”


  馬烈繃住了最後的尊嚴,一語未發。


  楊夕自己答:“在你瞧不上女修,不讓我進戰部的時候,我也是這麽難過。”


  馬烈一下沒站穩,倒退了一步。


  董阿喵抱著胸一聲冷哼。沐新雨回頭一絲淺笑。


  而在場圍觀八卦的女修當中,甚至有不少是進過戰部,又被氣出來的。更有在各種場合吃過馬烈的態度,看他不順眼的。


  一群女饒嗡嗡聲,和一聲聲暢快的冷笑,直如一個個耳光難堪的扇在馬烈臉上。


  連嚴諾一、張子才都感到了鋪麵而來的惡意,和臉上火辣辣的難堪。


  昆侖戰部,在任何一方麵都從未這樣,被昆侖自己的弟子敵視過。


  戰部,是一個門派的守護者,一直都是受弟子們尊敬的。卻在這些深入接觸過戰部的女弟子中,如茨不得人心。


  “馬師兄,你想過為什麽會落得這樣下場麽?”楊夕一雙眼睛又大又清澈,認真看過來的時候,幾乎讓人不敢對視。


  馬烈咬住嘴唇,認錯的話卻是不出口。


  楊夕搖搖頭:“不是的,不是因為你看不起女修。你覺得女修耽誤事情,戰力低下,這是你的事情。”異色的大眼睛裏有淡淡的失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呐。”


  “如果你不能接受一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情施加給別人呢?你是師兄,你是次席,你是戰部的老資曆,你可以罵女人,可以打女人,可以用鼻孔看女人。但你不該,絕了別饒前程,你是沒有資格這樣做的。”


  楊夕看著他:“你看,你並沒有想到我的戰力是怎樣,所以你並不永遠是對的。所以你沒有資格像邢師叔那樣,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的把你的想法付諸實現。”頓了一頓,“尤其你的手段,又那麽難看。”


  如果馬烈這就從心裏認錯了,那絕對是扯蛋。但是這一番話,他不是不震撼的。


  戰部不待見女修的男劍修有很多。


  畢竟這幫糙老爺們兒,有時候真的很難這種嘰嘰喳喳,動不動就哭,沒點野心,沒點正事兒,吵了架就能一輩子翻臉的生物。


  嚴諾一跟他講過,張子才跟他講過,邢首座也跟他單獨談過,甚至以前的雲想遊還為此揍過他一頓。可他沒覺得自己有錯……


  馬烈閉上了眼,終於想起來所有人中,似乎隻有他總被單提出來這個問題。


  重要的不是他怎麽想,而是作為次席,他不公正。


  開口的時候,嘴唇都是麻木的,舌尖僵硬得發顫:“我會辭去戰部次……”


  楊夕一直盯著馬烈,在他臉色死白,話到一半的時候才出聲打斷。


  “馬師兄,我不知道你能把現在的難過記住多久。但我想讓你明白,別人對你的忍讓,並不都是因為怕了你。”


  楊夕收回了邁上擂台上的那隻腳,踩著空步,直接登上了金丹期一層。


  馬烈震驚的站在了原地。


  許久,張子才忽然無奈的笑了:“這可真是大師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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