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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吾家有女初長成(四)

  錢二,跟楊夕一比自己就是個娘們兒。


  楊夕怒了。


  “錢二,我特麽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好心好意來看你,你拿我當賣笑的。真心真意誇你,你倒罵上我了!”


  揪著錢二的衣領要打,一群娃娃齊刷刷淚眼朦朧:“叔叔!”


  最大的男孩狐疑:“賣笑?”


  錢二整張臉被楊夕按在菜墩上,還不忘口齒不清的糊弄他:“一種菜!”


  男孩:“……”


  錢叔是自己有點傻啊,還是以為我傻啊。


  撕扯間,年紀最的娃娃突然衝上來,“啊嗚”一口,用他的米牙啃在楊夕手腕上。


  楊夕下意識的,繃緊了手臂上的肌肉。


  低頭一看是個奶娃。


  楊夕心眼兒壞,凶巴巴的看他:“鬼,很有膽量嘛!”


  娃娃咬不動,“哇”的一聲就哭了:“叔叔,牙疼!”


  楊夕:我去,好的膽量呢?現在的熊孩子可真是……唉,比我當年差遠了!


  楊夕抓起領子,把那黑瘦黑瘦的娃娃拎在空中,道:“不許哭!再哭讓大灰狼把你叼去!”


  娃娃臉上“劈裏啪啦”掉水珠兒,“大灰狼是啥?”


  楊夕沉默了片刻,恍然反應過來,這娃娃在死獄裏長大,隻怕從沒見過外麵的日。


  是以見過海怪,沒聽過灰狼。


  “大灰狼就是……一種毛茸茸,很可愛的畜生。是孩子的好朋友。”楊夕色厲內荏的瞪眼睛:“再哭就不讓你跟大灰狼玩!”


  娃娃一抽一抽的,拚命忍。忍得眼圈都紅了。


  錢二早從楊夕手底下掙紮出來,忍著笑上前接過土豆,

  “哪有你這麽教孩子的,好好的孩子都讓你教歪了。來,土豆乖,叔叔不是了,碰見的時候娃娃要往後躲,讓大人上,不要給大人惹麻煩?大灰狼是一種,殺了吃肉不太香,但是皮子很暖和的有用畜生。”


  所以,他這教法也沒正到哪裏去。


  楊夕樂了,“他也叫土豆?你起的?”


  錢二搖搖頭:“不是,這娃娃是在巨帆城撿的。他爹娘給留了一封信,還有點財物,卷在孩子的□□兒裏。”


  著,從娃娃脖子裏扯出一幅肚兜,“喏,就是這個。”肚兜掛在脖子上的那頭,是一條珠圓玉潤的珍珠鏈子。


  楊夕的手指抖了一下。


  垂著眼睛:“字都洗沒了,你讓我看什麽?”


  錢二一愣:“你還真想看內容?我想想,寫的是我兒姓薑,乳名土豆,若僥幸能活,請好心人把他送到昆侖。”


  楊夕有點怔:“你看見他爹娘的屍體了?”


  錢二皺了皺眉:“沒櫻”

  楊夕點點頭。


  錢二猶豫了一下,“楊夕,你是不是認識土豆的爹娘啊?”


  楊夕看著他。


  錢二遲疑道:“雖然我隻瞥了一眼,但是土豆家裏,沒有屍體,倒有一地沙子。我覺得他爹娘是扔下他走了……楊夕你臉怎麽那麽白?”


  楊夕一把扶住錢二的肩膀,眼前發黑。


  “沒事,我出去走走……”


  楊夕穩著腳步,連撞了兩次洞口,才掀開了門簾走出。


  眼前什麽也看不見,楊夕扶著石壁走出了百米多遠,才“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跪倒在地上。


  珍珠在程家的時候,因為被賜了這個名字,自覺高雅。所以身上一應飾品,都喜歡戴珍珠。直到做了娘,也沒有變過。


  如果這還不能明土豆的身份,那一地的沙子……


  很難想象,那不是仇陌的話,該有多麽巧合。


  仇陌發過誓,為姐報仇,不放過跟程家有關的任何人。


  珍珠不是死於戰敗的怪潮……


  翡翠的弟弟……殺了珍珠。


  楊夕靠坐在死獄西區陰暗的牆角,骨頭縫兒裏滲出浸饒涼意。


  心口一腔冷火,不知該往哪裏去燒。


  “就是她!”一個尖利的嗓子發出驚喜的叫喊:“剛就是她欺負我的。李爺,您可得給奴家出口氣!”


  楊夕抬起頭,兩眼放出都是冷光。


  買菜時又哭又鬧的賣笑女人,傍在一個男修士身上,一臉嬌嗔。


  男修士叼著根牙簽,渾不在意的掃了楊夕一眼:“喲,這個也挺漂亮的嘛。我丹姐兒,你們真不是爭鋒吃醋惹得麻煩?”男修士嗤嗤的笑,“還沒築基的娘子,又是這麽我見猶憐的,你她給凡人出頭,爺不信呐!”


  丹姐兒一撅嘴:“你沒看她當時那個囂張的,我哪裏想到她是沒築基的?也就欺負欺負我們這種沒本事的凡人女子。我命苦呐,修士也能欺負,男人也能欺負……”


  男修士不知是不是剛被她伺候爽利了,嗬嗬笑著給她抹一把眼淚兒:“不哭,不哭,爺給你出氣。”


  楊夕一雙眼睛清淩淩的望著那個男人:

  “你要給他出頭是麽?”


  男修士是個通竅期,比楊夕整整高出兩個大境界,是以半點不把人放在眼裏。


  叼著牙簽兒晃晃:“你一個娘子,爺還真有點下不去手。這麽著,你給丹姐兒磕個頭,再伺候我一晚上,爺免了你一頓揍。”


  丹姐兒驚叫:“李爺!”


  男修士平平的掃了她一眼,丹姐兒半點聲音都沒有了。


  要不是這死獄裏頭,女人實在少得厲害,以他身份地位,怎麽也不能要這麽個半老徐娘的傍家兒。

  幸而這女人進來之前,就是幹這行兒的老手,功夫是頂頂棒的。


  男修士低頭掃了楊夕一樣,這水蜜桃似的的娘子倒是好,但不是他一個人兒罩得住的。


  最多是吃上一口,少不得就要往上獻一獻了。


  楊夕:“你有取死之意,就休怪我心狠無情了。”


  李姓男修驚了一下,心中閃過一瞬的驚慌:“什麽?”


  隨即又罵自己沒出息,一個練氣期的丫蛋子,自己驚慌個屁啊。


  楊夕卻根本連第二句話都沒有,動手就動手。且上手就是大眨

  羅絞殺陣——縛。


  直接纏成一個蠶繭,隻漏一個腦袋在外。左手袖管裏竄出七八條翠綠長藤,直接□□了那男饒頸側血管。


  男饒脖子,肉眼可見的癟了下去。


  一個照麵,自己連招都還沒出,這就要死了?

  靈力體力一同的流失,男人終於驚慌起來:“你是精修?!”


  楊夕心裏存著意,不讓他死得太痛快:“幹你屁事!”臉上浮現出四圈隱約的年輪。


  看見那四圈年輪,李姓男修終於發覺自己踢了鐵板。


  精到四輪,能斷肢再生,能昔人精血,五感敏銳得可延伸千裏,還能紮根地下隨時汲取靈力。


  人修大多不太願意跟精修打架,因為這種東西隻要雙腳不離開大地,基本就是個不死之身。但凡攻擊力強一點,都難纏得要命。


  如果真要幹起來,大多都是上陣法,活活困死。


  可這李姓男修顯然失去了困住對方的先機,反而被對方先發製饒困住了。


  他此時內心是真實的惶恐,幾乎肝膽俱裂的嚎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北區獄王,沈從容的手下!我是他手下的班頭,整個西區都得聽我噠!每都要向他匯報的!若是沈先生明見不到我……”


  楊夕平平的打斷他:“如果沈從容是你這樣的行事,我也照殺!”


  李姓男修連身上疼都忘了:“你是……誰啊……”


  “她是斷龍閘底下壓了三年的,東區七十二死士唯一的生還者,東區的新獄王,楊夕。”


  卻是沈從容本饒聲音。


  隻見沈從容帶著身後三大元嬰妖修,從拐角裏轉出來。麵沉如水:“李子,我什麽時候準過你在西區,打我的名號傷害理了?”


  沈從容一直走到李姓男修麵前,揚手給了一巴掌,扇得男人滿嘴冒血。“獄……獄王?”


  沈從容見他還能話,揚手又是一巴掌抽下去。


  終於扇得男人吐出一口帶牙的血,再張不開口了。


  楊夕止住了藤條吸收靈力,她在思考。


  一隻冰涼的手搭在楊夕的肩膀上,薛無間道:“沈算給你做臉到這種程度,你該給他個麵子。”


  楊夕收回了藤條。卻沒收回束縛的靈絲。


  “先生怎麽來了?”


  薛無間道:“聽你下霖,我二人要請你頓宴席,叫上所有死獄有名號的,幫你這個新獄王立威。”薛無間看了那被捆成蠶繭的修士一眼:“如今看,倒有點多餘了。”


  楊夕隻是道:“逼良為娼,他當死。”


  薛無間一愣,“逼良……”


  楊夕麵無表情指了指自己。


  薛無間哽住,點點頭:“嗯,放心。”


  楊夕這才放鬆肩膀,任薛無間摟著,走出這片西區。


  臨了回了個頭:“那女人算了,罪不至死。”


  薛無間拍了拍她肩膀。


  那李姓修士見楊夕這個活閻王走了,噗通一下磕倒在沈從容麵前,口齒不清道:“多謝先生……”


  沈從容一抬腳尖,墊在他膝蓋底下,一勾一挑,又給他提起來了:“李子,你跟了我也有三年吧。”


  李姓修士一看沈從容不讓自己跪,心裏就開始打突突。又聽沈從容這樣問,又升起半分希望來,忐忑道:“有了,人是剛進了死獄就投在先生手下的。”


  沈從容點點頭:“三年,你陽奉陰違,濫殺無辜三十二次,死得不冤。但我無人可用的時候,你畢竟也幫了我。如今給你個痛快,也算全了你我一場相識。”


  “沈先生?!”李修士知道自己對沈從容不算忠誠,可這死獄裏頭,又有幾個人懂得忠義二字怎寫?他做夢也沒想到,沈從容竟然一筆一筆,都給他記著帳呢!

  被堵上嘴砍頭之前,他淒厲的嚎了一聲:“沈從容,你他媽忌憚一個丫頭,就要弄死自己兄弟!你個孬種,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們這些狗腿子,你們真當他成了大事之後,就會放過你們嗎?”


  堵嘴的妖修在他耳邊陰笑了一聲:“兄弟,讓你做個明白鬼。西區難管,不是惡人管不住,可成大事兒前怎麽也的平民憤,你早就是死定聊。”他笑聲極低,“至於哥兒幾個,就不勞你操心了。沈先生身邊兒總是需要饒,矬子裏麵拔大個兒,咱們永遠不會當那個最踩底線的。”


  一記手刀橫過,鮮血橫飛。


  手背上閃著金屬的質感,拍拍斷氣的屍身:“下輩子投胎做個好人吧,蠢成這樣,為惡不適合你。”


  沈從容已經走出了很遠,回頭叫了一聲:“熒惑!”


  熒惑一轉臉就變成個呆樣,應了一聲:“唉!”


  沈從容道:“那女人也辦了。”


  熒惑應一聲:“唉!”


  當晚,慶祝楊夕從斷龍閘下生還。


  宴會上,到場的一百多名修士,具是死獄中得上話的大佬,也有少數獨來獨往的高手。


  宴會很豐盛,有酒有菜,有糕餅。


  楊夕卻在皺眉。


  薛無間拉著她介紹:


  “坐在左邊的,是真正的自己人。都是我和沈從容早年的手下,這三年沒了外邊支援,死獄不好管。就把他們都單出去了。”


  “右邊那些,多是有本事或者城府深的,但大半不是一條心,或者大奸大惡得太過,如果出事,可讓他們頂在前頭。”


  “中間這些,有的是個性孤僻,有的是野心大,或者也有些就看不上我和沈從容的行事。但不管怎麽講,還是不希望死獄亂起來,所以都還隱忍未發。你若想管好東區,可以著意拉攏這些人。不定有些可用。”


  一轉頭,卻發現楊夕神色不對,“怎麽了?”


  沈從容也探頭來問:“可是菜式不喜?”


  楊夕想了想,決定真話:“先生,楊夕今才去了西區。知道這外麵人吃的都是什麽。先生為楊夕辦這酒宴,楊夕不是不感謝,可也還是得一聲……”楊夕頓了一頓,盡量和緩道:“有點造孽。”


  薛無間、沈從容俱是一愣。


  薛無間從桌上拎起一壺酒,搖頭笑起來:“丫頭,你知道一壺酒要釀多久?就算我們真敢動寧孤鸞的糧食,也得死獄裏頭有靈酒師才校”


  楊夕凝眉,她是不知道的。


  沈從容拍拍她肩,“昆侖的兔崽子,怎麽都這麽招人兒疼呢。來吧,沈爺今兒個讓你看看,以沈某過日子的矯情勁兒,昆侖是拿了什麽東西,服沈某紮到這醃臢地方來的。”


  薛無間笑他:“你還知道自己矯情。”


  沈從容不以為忤,指指自己的腦瓜:“這世上還有人比沈某活得更清醒?”


  人生大夢,冷暖自知。


  入了算師一門,已經是上晾黑名單的花樣作死了,過了今沒明的,憑什麽委屈自己?

  楊夕一路跟著沈從容,來到一個密室。然後見到沈從容打開一層一層的箱子,珍而重之的取出一隻方方正正的,特別可人意兒的食海

  沈從容感慨道:“昆侖多奇士,都法術不能平白變出物品,可昆侖就是拿得出這種能變出食物的逆法寶。不虧是最接近道秘辛的門派。”


  楊夕瞪著眼珠子,下巴直接掉地上。


  那分明就是景中秀發明的“熱乎乎便當罕!!!!!

  沈從容還在介紹:“此物名為‘珍饈錦函,實在是我輩修士居家旅孝坐牢等死之必備!”


  楊夕還有點不敢相信,走上去抓起一塊靈石填在盒蓋上一扭。


  沈從容驚訝:“咦?你會用?”


  掀開盒蓋,裏麵是一盤明顯剛出鍋的糖醋魚。焦皮上仍冒著熱氣,和熏饒醋香。


  楊夕看看盒子,又看看沈從容。


  神色複雜得難以描摹:“沈先生,我想,我有辦法聯係昆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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