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刺客楊夕(三)
媚三娘從衛明陽被推進大廳的時候,就開始坐立難安。
手中扇子抬起來三遭,又都放下了。常年戴在臉上似笑非笑的高人麵具,需得咬牙切齒才能掛住。
她知道胡山炮是個蠢的,但不知道胡山炮的愚蠢竟得讓人“剜目相看”!
夜城帝君這麽個毒蛇似的東西,豈是能放在麵兒上宰的?
十萬夜城屬衛,難道描到畫兒上好看的麽?衛明陽做了幾百年夜城之主,難道還攢不下幾個死忠?新帝君想要坐穩位置,要不要給老的報仇?
這事兒攤換了誰,不是不聲不響的私底下一刀切了幹淨!若碰上個耐心的,沒準連切都不切,心控製一下他能接觸的人,無聲無息的就能讓自然消失了。
她就不該圖一時方便,走這個蠢貨的路子。
今兒個衛明陽若真在這被活活剮死,在場有一個算一個甭管吃沒吃肉,就得等著夜城那幫土狼鬣狗似的東西上入地的追殺一輩子!
媚三娘麵上淡淡,心裏隻恨不得把胡山炮咬死。
便還有那不長眼色的折草娘在旁添亂,
“三娘,你怎麽一副日了狗聊表情?”
媚三娘的表情在旁人眼裏是無懈可擊的。
她是個有分寸的人,輕易不與能人交惡,永遠“莫欺少年窮”,寧得罪君子不得罪人,寧得罪人不得罪瘋子。連出門行走都要換過“梅三”這個身份,生怕被人捏著把柄一窩端了“蜀山桃夭洞”裏的老王.鞍。
自家事情自家知道,她雖是個元嬰,但跟衛明陽那種元嬰根本不是一個級數。
如自己這種不正的路數,這輩子升仙是無望的,若不豁出去的做大孽,元嬰也就到頭了。並且因為底子薄,能用的手段也實在不多,別熔魔君衛明陽,就是個厲害點的金丹媚三娘她打不過。就上次,昆侖那個“君子劍”,一築基期的劍修砍得她滿山亂竄,也真是日了狗了……
他們這種元嬰,空有境界,壽數倒是夠長的。鬥起法來,除了靈力深厚,真是毫無優勢可言的。能在這修仙界活得長久,媚三娘日日心,處處謹慎,話前先打十萬腹稿,輕易不以真性情示人。
但架不住折草娘了解她啊,幾百年的交情,喘口氣兒能猜出來彼此昨晚在哪過的夜。
當楊夕被帶上來之後,折草娘幾乎是倒抽一口冷氣,“三娘,你怎麽又一副被狗.日了表情?”
胡山炮也有點懵。
這什麽情況,媚三娘看著自己這邊的眼神兒,隻像要把人活吃了。爺惹著美人兒了?哎喲,這可是個帶刺兒的牡丹,被她扇一扇子不是頑的。
胡山炮正要囑咐人去問問,卻見那媚三娘忽然露出個冷笑。左手提起折草娘的衣領子,右手捉了她一直帶在身邊的瘸腿子,起身就走。
走得還挺急!
胡山炮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想讓身邊去個人問問,是不是看見剮活人覺得惡心了?
“行走的饕餮”下一句話,卻讓他把這個不對勁兒,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
“胡爺,凡人衙門不為吃肉,所以這第一刀呢,不下在腿上。剮男人呢,是頭兩刀各剜一側乳首,第三刀就是照著兩腿中間兒來了……”
胡山炮聽懂了“饕餮的意思”。並為此激動了起來。
他誠心誠意的膜拜那個籠子裏的男人,是以從未想過這樣的方法。
如果毒刑拷打都不能讓他折辱,那閹了他行不行?
胡山炮雙眼發光的往那籠子裏看去。他知道衛明陽聽見了饕餮的話,可那個一腿已成白骨的男人依然麵無表情的坐在那,大張著雙腿,袒露著饕餮要割下去的那條肉。
胡山炮沒放過他一絲微妙的反應,遺憾的是,那個男饒確是連大腿上的肌肉都不曾緊繃一下。
他不在乎?
胡山炮以己度人,並不肯信。
一揮手,用最冷酷的語調開口
“饕餮,直接下第三刀!”
“行走的饕餮”,這個每變著花樣研究如何炮製夥饒變態,陰險的笑著,轉向衛明陽。
熔魔君呐,到了爺的手上,比一塊蒸熟的豬肉又有什麽分別?
可是夜城帝君看都沒看他一眼,他隻是望著上首胡山炮的方向,張開了削薄的嘴唇,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嗜血的笑容。
胡山炮隻覺得手腕一涼,一沉。
手下送來的那個丫頭,忽然就倒進了自己懷裏。
胡山炮的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靜的黑暗。
黑暗中,胡山炮呆呆的仰著頭,他不知道這是哪裏。
他隻看見那個頭頂綠葉的丫頭,像一個巨人般俯視著他。
然後一腳踩下來,
“我其實並不想救夜城帝君,但你實在太惡心了。”
胡山炮的黑暗,變成了用永恒。
楊夕這輩子從沒這麽憋屈過。
胡山炮的識海,得簡直不可思議。她要低著頭,才能不被識海的頂給磕死。
還有胡山炮的神魂也太弱了一些,居然還沒她一截兒手指頭長,比上回一腳踩死那個侍女還。
不是,化神以前,沒有賦神通的修士,甚是強弱都差不多麽?
真是太奇怪了,楊夕摸摸頭上的草葉子。
翠綠的闊葉,在楊夕頭頂,驕傲地舒展著。
先不想這個神魂殘廢,解決了外麵那幫雜碎再!
楊夕在胡山炮的身體裏,睜開了眼睛。
第一個感覺是,我靠真他媽沉,這得有三百斤往上!
她殺胡山炮,不過一瞬間的事,左右並未發現什麽異常。甚至還在盯著忽然“投懷送抱的女娃”看。
“胡爺……”
楊夕一抬手,止住了那個送她上來的胡氏屬下。
那家夥不是真的,早被“千麵方士”割了麵皮,掉了包。
楊夕不知道在場還有多少個調包貨。
但她跟那群人渣約好了控製胡山炮之後的手勢。
楊夕對上了夜城帝君那雙寒潭似的雙眸。
救我,我們一筆勾銷。
他的眼睛是這樣的。
那個外號“饕餮”的變態廚子,已經一手執起了夜城帝君兩腿.間的軟肉,用一把純銀刀比劃著,“喲,分量還不。哥們兒這一刀下去,多少個娘們兒得哭死啊……”
整個宴會上,群魔亂舞的起哄。
“快切,快切!”
“都吃什麽補什麽,哥幾個等著泡酒呢!”
“喂狗得了,惡不惡心呐。”
衛明陽麵不改色,半點都聽不到似的。一雙星目,眨也不眨的盯著楊夕。
楊夕也看著他。
你我之間的賬,你大可以找回來。
你欠薛先生的賬,你永遠也購銷不了!
楊夕右手下壓,揚聲喝道:“開始!”
鮮血飛濺。斷肢離體。
一道血線濺上了衛明陽英俊的麵孔,驚心動魄的淒豔。
斷肢在人們驚詫地凝視中,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旋轉著落入一個正和旁人聊的胡氏手下的餐盤。
“當啷”一聲!
那人猛然回頭,驚叫,“啊!誰的胳膊?”
“行走的饕餮”在衛明陽的麵前,緩緩的倒下去,嘶聲道:“刺……刺客……”
下一瞬,一把飛來的木劍切過咽喉,永遠的終止了他的聲音。
斷掉的臂膀,流出一灘殷紅的血液,濡濕了附近的地麵。仍然完好的那隻手裏,精美的銀質刀滑落出來。
“叮當—”
衛明陽緩緩的闔了下眼,把濺在眼眶裏血擠出去。
宴會廳裏,早已是一片血紅殺場。慘叫不斷,血肉橫飛。
惡觀音,喜羅漢,邪法師,瘋獸,木劍客,血手屠夫……
動手的人數遠比楊夕想象的更多。
以有心算無心,屠戮起來也就快得更多。
更別,造反這一方的實力,遠比胡山炮那些沒上壓下的打手超出了一大截。
轉眼間,大廳裏仍然站著的人,就隻剩了不到一半。
而這一半的大多數,都屬於造反的一方。
忽然,楊夕敏銳的感覺到身旁一股惡意襲來。
就著胡山炮癡肥的身體滾下高台,堪堪躲過砍下來的長刀。
抬頭一望。握刀的人,正頂著胡山炮那個好色弟的麵皮,衝著楊夕陰笑。
楊夕厲喝道:“聞人無罪,你想幹什麽?”
“背叛者”聞人無罪,一個人渣中的人渣,其人最是背信棄義,首鼠兩端,隻把背叛當成畢生的職業來做。
一同造反的人渣中,惡觀音、喜羅漢、邪法師之流,屬於楊夕認為比較安全的同夥,除了癖好喪心病狂了一些,大體上還比較有人性。
而聞人無罪,則是楊夕心中最危險的一個,沒有之一……
楊夕甚至從沒把他當成同夥。
手刃親爹親娘,奸殺親生妹妹,更名換姓拜過三十二個師父,先後十一個門派直接被滅門,,二十位師父含恨慘死,被五位尚在世的師父聯手追殺下才逃進了死獄,臨進來之前還被他砍死了兩個師兄,一個師弟。
這樣的人,即使以死獄的標準,也太過不是個東西。
聞人無罪揚起手,揭開□□,露出一張遠山新雪的麵孔。墨緞似的長發在背後鬆鬆紮成一束,發尾垂到膝蓋,映著他滴血的長袍下擺。
“道爺幫你宰了胡山炮,你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