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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夜幕下的昆侖(八)

  客棧屋頂,原本的九個人隻剩下了六個。


  雲想遊凝立中間,晚風拂動黑袍,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


  個子的姑娘站在一側屋角,長劍鬥篷裏露出個半截兒刃鋒,斜斜指著地麵。穩穩的道:“下一個誰來?”


  相形之下,對麵四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則顯得有些氣勢沉凝。三個人隱隱壓在後頭,一陣涼風吹過,其中一人驀地打了哆嗦。怎麽覺得今這狀況有點不對?

  寧孤鸞一人頂在前頭,黑色鬥篷被他在身上裹得挺緊,倒是有點江河倒灌不為所動的外勢。


  “嗬,這回不點將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寧孤鸞就是再蠢,也發覺情況不對頭了。何況他本身並不算個蠢人,隻是被亮閃閃的靈石晃花了眼,才會一再錯過隱約可見的危機。


  不管這丫頭是知道自己的計劃還是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故意。她已經贏了四萬靈石,而自己想要回本,就得陪她接著賭下去,可就算接下來三陣自己一方全贏,也不過是三萬。還差著一萬回不來。至於群戰……她會打群戰麽?這丫頭如今看起來並不傻,大好形勢又不是輸紅眼,誰會上杆子打一場不對等的架?


  她剛才約的十萬一場的群戰,其實隻是拿空話錢吊自己吧?自己居然還傻了吧唧的盼著呢!

  真是蠢透了!


  寧孤鸞覺得自己要是再信這丫頭一句鬼話,就可以一頭撞死在旁邊兒那棵老樹上,直接跟底下街麵上那些鬼修去做朋友!


  楊夕還是那不變的姿勢,銳利的劍鋒隻從鬥篷裏露出短短的一個尖兒。不經意間,所有鋒芒都收斂起來的樣子。


  抬起短腿兒往前邁了一步。“都這樣了,點不點的還有區別麽?”


  寧孤鸞身後三個人,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並且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看起來多麽的膽兒突。


  寧孤鸞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要是杜明沒給扔下去,肯定不會像這幾個這麽掉麵兒。


  “行行行,既然你不再藏掖了,咱們就打開窗亮話……”


  楊夕聲明打斷:“我從來沒有藏掖。”


  寧孤鸞簡直氣炸了肺:“你扮豬吃老虎還不敢認?”


  楊夕不為所動:“我什麽時候扮豬了?我一直都我很厲害的好麽!”


  寧孤鸞噎住,是,你是你很厲害!可是你上來要打最材試試……好吧,這是人之常情。然後你緊接著就要挑最強的打,一臉自大狂的模樣分明就是在賣蠢!……不過,如果自己第一場裁太過,人家覺得無聊了,好像也能得通?可她剛不是還“都這樣了,點不點有什麽區別”?等等,這話好像也可以理解成……自己這邊都已經輸成這樣了?她那邊已經贏成這樣了?已經上一個死一個這樣沒有敵手了?我靠這不是純打臉麽!

  所以……難道事情始末從頭到尾都是自己這邊謊話多,自以為是,看不清對方實力,自食其果,最後搬著石頭幫人砸碎了自己的腳丫子?!

  這種噎到內贍感覺好難過……


  寧孤鸞默念一遍:我再信這丫頭一句話,我就一頭撞死在旁邊那棵樹上,下去和那些鬼修做朋友!

  寧孤鸞下意識調整出個笑的表情,即使明知月黑風高離得遠,隔著風帽,對方什麽也看不清。


  “好好好,犄角妞兒是個這麽認真的人,哥哥我要是不出絕招兒,反倒顯得對你不尊重了。”


  “你不是打完了麽?怎麽出絕招兒?”楊夕一副莫名其妙的腔調。“難道你輸了不認帳,想要死皮賴臉再來一局?還是算了吧,贏你太多我不忍心。”


  寧孤鸞笑容僵在臉上:從一開始話就不在一個頻道上,到現在攤牌之後還是有一種跨種族交流的錯覺。


  淡定淡定,寧孤鸞,你是偉大的未來人偶師,昆侖最偉大的人偶師無麵先生最得意的兩個弟子之一,你不久就會進階,升級,當上內門弟子,出任人偶堂主,迎娶無色師叔,走上人生巔峰!

  哎呀這樣一想變得更不淡定了……


  寧孤鸞保持著笑容,從身後順手抓了一個人過來,“你上。”


  被抓過來的人腿一軟,險些跌倒,又強行站直。


  連一直不發言的雲想遊都有些不忍直視了,悄悄的把帽兜扣在臉上,往下拉了拉。但願那些在上幹架的金丹兄弟們,沒有閑得無事偷偷在附近觀戰。不然我可把人丟到姥姥家了,誰不知道寧孤鸞是我招來的。


  楊夕提著長劍,一動不動。抬起一手,白白嫩嫩的,對著那站不直的身影:“請。”


  那腿都打顫的人影原地打了個激靈,站了好久。忽然急行兩步衝上來,楊夕長劍一架,就感覺出了不對勁兒。


  好準!


  不是快,也不是力大。是發力的時機,進攻的角度都準得不可思議!像戰鬥中千錘百煉出的直覺。


  楊夕自然有這種直覺。正因為有,才覺得不可思意。剛才那速度奇快的二把手要是有這本事,楊夕絕不會那麽輕易就勝了他!

  當當當!

  長劍相交,三擊過後,雙方的身形飛退。


  楊夕沉了眼色,這也是久經戰陣的習慣。不拚命的時候,都會先探探底,然後調整策略。再衝上來,絕對更難對付!


  可這分收放自如,時機把握,是他們二把手都沒這個能耐,這一看就是軟腳蝦的不知道幾把,能有這個能耐?

  寧孤鸞遠遠的站著,雙手攏在袖子裏。微微揚起的腦袋,帽兜下露出半個成足在胸的傲慢下巴。微微牽起嘴角:“怎麽,不跟哥哥狂了?”


  那姿態活像這一架剛剛是他打的。


  寧孤鸞寬大的袖子裏,紛紛灑灑落下幾根孤零零的羽毛。淡淡的鉛灰色,若隱若現的樣子。


  楊夕眯了眼,人偶師。這是作弊吧……


  可如果自己要跟他賭下去,就得認吃這個虧。


  楊夕抬頭看了一眼雲想遊。後者拉低了帽兜,一副無論如何都要裝死的德性。


  雲師兄隻了寧孤鸞是人偶師,可沒過寧孤鸞同時也是個高手。


  久經戰陣,生死曆練的那種高手……


  人偶師能不動聲色的操控人戰鬥,可這架打得好賴,還是要看人偶師本饒戰鬥本領吧。頂多是個用別饒身子,不怕疼、不怕死罷了。


  楊夕靜靜盯著雲想遊袖子中掉落的羽毛,那是他的媒介麽?

  楊夕臉上綻出個灑脫的笑:“這次的師兄很強。”


  寧孤鸞也笑,揮動了一下寬大的袖子,淺灰色的羽毛從袖子裏洋洋灑灑飄出來。


  彼此心知肚明楊夕這話究竟是在誰。


  但是這一次,輪到妞兒被動了。顯然這丫頭的確是嚐了甜頭,手握四萬贏來的靈石卻並不打算就此收手。


  “不過還不夠強。”楊夕笑著,忽然毫無預兆的便搶攻過來,羅絞殺陣——紉字訣!毫無預兆的射向被控製的人偶。


  雪白絲線,鋪蓋地。


  “這要比過才知道了。”寧孤鸞隻回了這一句,雙眼放空,手掐法訣。眼神空茫,似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鉛灰羽毛,紛紛揚揚。


  雙方毫不留力,極快速的出招,接招,變眨往往都是一招剛出,對方便已看透,立刻變招再攻。


  楊夕嘴角漸露笑意,這一架竟然打得有點痛快。如果不是為了靈石,竟有點想打到底試試。


  可她畢竟年體弱,經脈狹窄,不擅久戰。剛已戰過四場,下麵又還有硬仗,楊夕舔舔嘴唇,到底還是贏錢比較重要吧……


  羽毛飄灑,絲線翻飛,交織出一片華麗的夜幕。


  場上的身形和觀戰的影子,都被籠罩其鄭


  雲想遊木著臉站在中間,落了一臉的羽毛和靈絲,使勁兒扯著帽兜。


  這兩個犢子,打個架而已,有必有搞這麽大場景,這麽漂亮?


  這絕對是欠抽打,殘劍師父在這,分分鍾一人一個耳刮子。


  雲想遊這看得無語,隻是稍一溜號,就聽寧孤鸞“嗷——”一聲慘叫,“你無恥!”


  雲想遊定睛一看,楊夕高高站在屋脊上,腳尖點地,長劍在手,帽兜下露出個驕傲的下巴。


  靈絲委地,堆滿了腳邊。羽毛還在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卻沒有一片沾身。

  “我哪裏無恥了?鳥師兄你倒是看?”


  雲想遊:臥槽,閃瞎了!


  絲線、羽毛什麽的,活生生就是眼睛的敵!


  連忙把視線轉去寧孤鸞那邊,卻見寧孤鸞狼狽的仰倒在地上,帽兜也被刮掉了,身上趴著剛剛被他操控的兄弟。


  身下滿是毛茸茸的灰羽,鋪成一張毯子。身上許多失去了控製的靈絲,散落在頭發上,肩膀上,腰上。白色靈絲綴在黑色袍子上,柔柔的發亮。


  所以……他是被自己控製的人偶砸倒了本體?


  但是為什麽這邊有一種閃得更瞎的錯覺?為毛會有一個“更”?!


  雲想遊木了,覺得自己審美觀一定是被鬼修師父給荼毒了。回頭要找醫修去治一治……


  寧孤鸞那邊廢了好大力氣才掀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兄弟,人偶師大多是神識強大,肉身不怎麽強硬的路數,他被這一下砸的幾乎閃了老腰。


  站起來指著楊夕:“你……你……”


  你了半你不出個結果,難道你跟人偶師戰鬥居然打我的本體麽?他雖然臉厚,也不能明著承認自己這邊活生生是二打一,還逼著別人隻能打一個目標吧?


  最後隻是幹巴巴吼了一句:“反正你無恥!”


  但是這丫頭,怎麽會這麽清楚如何打斷人偶師的操控?人偶師是多麽少見的一個道統,她怎麽一副對付人偶師很有心得樣子?


  楊夕嘲諷全開,攤著手道:“鳥師兄,換個花樣吧。橫豎你又不出來我哪裏無恥。”長劍挽了個劍花,笑道:“下一個誰來找打?”


  寧孤鸞覺得自己的鼻絕對已經歪掉了,暗自咬牙。明著是讓我換句話,實際是諷刺我隻會一個人偶術?


  老子偏不換!這回我有準備了,不信你還能破了我!


  從身後又抓了一個人,“你上!”


  然後“嗖——”的一下躲到另外兩人身後。看著人高馬大一身肌肉的兄弟,身嬌體弱的人偶師覺得十分有安全福


  低聲道:“嗯,一會兒開打,守住老子的本體!”


  哼,趁老子的意識在人偶身上,照顧不周全,用人偶咋老子的本體?老子兩個兄弟可是鐵塔樣的漢子!

  楊夕無所謂的一笑,“嘿,鳥師兄你執著得我都快感動了。”


  提劍搶上!


  雲想遊立在中間,絕望的用帽兜遮住自己的臉,寧孤鸞你個慫貨!你這不是成了四打一麽?好歹你也是個築基,你能不能稍微要點臉?!


  能不能!

  雲想遊覺得好累,再也不會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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