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白門子弟(一)
那一,白允濫劫,自然是沒有把無色峰鏟平的。昆侖的元嬰不多,也有近千個,扛得住劫大防護法陣,無色峰總還是有的。
不過事後,白允濫腦袋卻險些被他師父鏟平了。
昆侖大長老踩著他的本命靈劍,把白允浪直接追出去八百多裏:“被自己徒弟點化進階!白浪你還敢更沒出息一點嗎?你六百多年活到狗肚子裏去了!我蘇蘭舟沒你這樣的弟子!我這就把你逐出門牆!從狗洞裏塞出去!”
一張橘皮老臉迎風招展,怒意昂揚。
白允浪踩著斷劍,脫韁的野狗一樣狼奔而去。一身破布衣衫險些被銳利的風刃割成布條兒。“哎師父,我六十年前就在牆外頭了,你老沒法兒再逐一遍……哎,師父,師父,你不帶上陣法的,明知道我不會……啊——!”
他以一個極其灑脫的姿勢栽下去了。身似浮萍,形如蒲柳,怎是一個慘字撩。
書院峰上,滿滿的人群,仰首翹望。
釋少陽和楊夕兩人,並排蹲在街邊上。各自捂著臉,保持著一個“辦大事兒”的姿勢。
釋少陽:“師妹,人人人……人好多,我覺得好緊張……”
楊夕看看一被人關注就緊張的釋少陽,扭頭看看不遠處倒栽蔥種在地上的師父,再抬頭看看上老兔子一樣亂蹦的師祖。再想想家裏養的那條幾乎胖成圓型的魚徒弟。
默默歎了一口氣:“師兄,你那得對。咱們這一脈,的確已經夠丟人了……”
楊夕不由又想起,前兩師父的徒弟們,舉行的那場“別開生麵”的歡迎會。
白允辣然不可能隻有釋少陽和楊夕這麽兩個徒弟,事實上,白允浪因為脾氣軟、本事又高,放眼整個昆侖也算徒弟多的。白氏門下一門酒鬼,七十幾個男女修士,練氣到元嬰都有,各自捧著酒壇拚酒,把師父撂在一邊兒給他們收拾壇子什麽的,還真是人幹事!
其中三十二師兄,哦,約莫是這個數字吧,發現新來的七十四師妹居然是個不喝酒的。強行抓過去灌了個底兒掉。
楊夕以前沒太喝過酒——這麽高端大氣又值錢的東西。當就給喝斷了片兒。
她不記得自己後來幹了什麽,但是第二清醒之後,師兄師姐們全都見了她就望風而逃,她再沒能問出來。
應該是……很霸氣的事情吧。楊驢子樂觀的想。
白允浪此行歸來,是專為了楊夕的。
昆侖的師徒,並不一定傳承同樣的道統。課程也有其他師父在教,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昆侖的直係師父,主要是指導弟子的修行計劃。所以入門時尤為重要。
白允浪幕席地臥在“客棧”的屋頂上,一肘支地,一手酒壺。斷劍橫在身前,意態瀟灑。
“劍修主戰,很適合你。但兩門輔修,我建議你從‘煉丹、煉器、製符’中選一項。實在不喜歡,從靈食、靈植、冶金、釀酒製衣裏選一個也好。”
白允浪帶徒弟的風格,從來是走到哪裏,到哪裏。山川大河、街景鬧市,心清之處,皆為靜室。
楊夕坐在房簷兒上,兩條短腿兒乖乖的順著房簷垂下來。手上也捏著一個酒壺,“師父,我不懂。”
白允浪撐起身子,點點丫頭永遠梳不整齊的包包頭,開懷笑起來:“為師在昆侖修行五百餘年,遊曆山川也有近一百年,你可知為師最後悔的短板是什麽?”
楊夕看看白允浪縛在眼上的白絛,又想了想師父對程思成的好,點頭道:“瞎。”
白允浪:“……”
一巴掌拍在楊夕頭頂:“你這逆徒!”
楊夕揉著腦袋,心:你不是逆徒?你被大長老追著揍。
白允浪循循善誘:“師父當年一心求劍,除了劍道一門雜學都沒選,師父資質不算好,是靠著這份專注才當了這麽多年大師兄。可你如今的資質,卻是比我當年好多了……”
楊夕捂著腦袋,露出個疑惑的神情,“蠢?”
白允拉定的收了酒壺。忽然跳起來追著楊夕,猛拍她腦袋:“你這逆徒!你這逆徒!我白允浪沒有你這樣的弟子,我今就把你逐出門牆!”
楊夕在房梁上抱頭鼠竄,一邊兒覺著這詞兒有點耳熟。“師父,你明知道我笨,還非得讓我猜!猜錯了你又要打人!再,昆侖隻有掌門和刑堂才有驅逐弟子的權利!”
白允浪一邊打,一邊氣急敗壞的喊:“為師後悔的是窮——!沒學一門賺錢的雜藝,一文錢憋死英雄漢,懂不懂!”
楊夕一邊跑,一邊不服氣:“我才不會那麽窮呢,我的劍都是自己買的。我還從仙靈宮搜了很多寶貝,回頭我就去賣了!而且我還可以去清怪什麽的,高級靈草不好找,大怪物總好找吧……啊——!”
不認真看路的結果,就是一腳踩空,從房簷兒上栽下去了。
咕咚,砸倒一個倒黴蛋。
楊夕:“抱歉抱歉……哎?周師兄,真巧!”
倒黴蛋周行知揉揉屁股,苦笑站起來:“哪裏是巧,我找你好久了,這兩你都沒來上山河博覽,也沒回打鐵鋪。聽人看見一個包包頭在客棧房頂挨揍,我就來看看。哪知一來,就被從而降了……”
楊夕聽羞恥的撓撓頭:“啊,我這兩都跟著師父聽訓呢,你找我有事嗎?”
周行知道:“就是上次‘幽冥鱗蛇’蛇骨的事情,煉器師父,沒鍛過的蛇骨六萬靈石算是市價,鍛過的蛇骨給你八萬卻還是我占了便夷。但我手上沒有更多了,你看可行?”
“打鐵這麽賺錢?”楊夕驚呆了,喜形於色的回過頭,仰起脖子:“師父你看,我的錢來啦!”
“……”
白允浪獨立寒風,楓葉飄過,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釋少陽從飛劍上跳下來,手上捧著個大個兒飯碗。“師父,你吃土豆麽?食堂今是鹽水煮的。”
白允浪怒氣衝衝瞪著土豆!
釋少陽善解人意道:“師父您不用眼氣,師妹的靈石在兜裏揣不了兩。聽今年識殿提前開放,宮澤師兄搞到了十幾件識海秘寶。”
昆侖從來不是賺不到靈石,隻是掙得永遠沒有花的快罷了。
白允浪神色一凝,露出些許複雜的神色。
釋少陽有些不知所以:“起來,我也是單修劍道的,師父當年怎麽沒有勸我?”
“你馬上進戰部,我不你也會知道。”白允浪歎了口氣:“你這些年賺來的靈石,最大宗是什麽出處?”
釋少陽想了想:“自然是秘境探寶得來的東西賣的。”
“半年前,各大秘境開始出現上古神怪,如今都三十二秘境,已經關閉了二十七個。剩下的五個,也隻有金丹修士才給進。”白允浪摩挲著釋少陽纏滿紗布的腦袋,淡淡道:“而且識海秘寶,向來難得,但凡能修神識的修士得了,哪個不是死死捂在兜裏。宮澤一下子帶回十幾個,隻能是主人罹難,寶物失主吧……”
釋少陽一驚:“如今百怪入侵,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那……那……”
因為吃驚太過,一口土豆噎住了。
白允浪抬手給他順氣,一邊道:“已經有十幾個門派,抵不住怪潮,打算合派搬遷了。昆侖建派時,隻看重了一條芥石礦,既沒有大秘境、也沒有奇山異湖,如今反而成了幸運。”
終於把那口土豆咽下去,釋少陽急吼吼道:“那師妹豈不是窮死了!”
白允浪:“……”
其實我從來沒收過徒弟,我收的是一幫猴子吧!
再楊夕這邊,成功把那一打蛇骨薄板賣給了周行知。八萬一品靈石入賬,直接打進昆侖玉牌裏,楊夕那數字還沒摸熱乎,鐵鋪老板就笑眯眯捧著一個本子來了。
楊夕捂緊玉牌:“老板……有事?”
老板:“沒啥大事兒,就是算算帳,你看你這一年在我這兒敲壞了五十多個錘子,用了一百多斤炭火,還用丟了我兩塊抹布!”
楊夕怒:“你這店裏用的是火行法陣,根本就沒有炭火!”
老板露出個似模似樣的迷惑:“是嗎?啊,那就是火行法陣消耗的靈石,相當於一百多斤炭火的價錢。”
楊夕:“我還給你幹了那麽多活呢!”
老板淡定道:“那就隻頂你的住宿錢。”一揚手,楊夕的玉牌就飛進老板手裏,跟他自己的玉牌一對接:“嗯,就給你算一千四百塊一品靈石吧。”
楊夕嚎叫著:“你個奸商!我隻住了你半麵牆!”然後她就目瞪口呆的看到,自己的昆侖玉牌在完全沒經自己同意的情況下,就蹭蹭往下掉數字。
仿佛看見一千四百塊靈石長出了潔白的翅膀,結成隊撲啦啦從眼前飛走了。
它們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楊夕t(⊙a⊙):“這是……搶劫!”
老板滿意的拍拍自己的玉牌:“嗯,我這是昆侖級店鋪。”
楊夕tat:“什麽叫級店鋪?”
老板o(n_n)o:“可以店大欺客!”
臨了,老板還把楊夕連同她的鋪蓋卷(隻有一個‘山河博覽’發的橙蒲團)一起丟了出來。“行了,以後不用來了!老子的牆麵也是很擠的!”
楊夕抬起頭,果然在那破破爛爛的鐵牌匾上,見到一個核桃大的“”字。她還從鐵鋪夥計那裏得知,楚久早多少就被老板轟出去了。那貨沒有昆侖玉牌,聯係不上,也不知住到哪裏去了。
楊夕摸出兜裏攢的幾塊芥子石,流落街頭什麽的,最討厭了。
也許是時候琢磨一下,住宿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