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心
一直以來，王離在為伏采葛留在王府鋪路。
可是沒想到，她最終會以這種方式留下。
原本算得上融洽的授課，自從兩人都知道了彼此有婚約之後，就變得不那麽融洽了。
伏采葛那意味深長，外加聲色內斂的表情，令王離如坐針氈。
若是在後世，一個十一歲不到的孩童，絕對給不了王離這種感覺，可是放在如今這個年代就不同了，環境不同，造成人比較早熟，十二三歲成家立業的比比皆是。
王離無法拿她當孩童看待，更無法拿她當大人看待，從她任性的作風看來，他缺乏了大人因有的穩重。
這就讓王離有些頭疼了，講理吧，對方不會接茬，就像哄小孩那樣用言語對其進行引導吧，似乎更加行不通……
以前還可以用食物作為交換條件，現在麽，這些她認為都是應得的。
“公式跟概念都告訴你了，接下來你自己照著書本去理解吧。”王離說完，便準備離開這個令人尷尬的地方。
“等等。”伏采葛叫住了王離：“晚飯我想吃紅燒肉！”
“自己跟仆婦說一聲不就行了？”王離皺眉。
“我要吃你做的紅燒肉！”伏采葛強調道。
王離隻得深吸一口氣，平複了煩躁的心情，轉身離開……
……
古時候打仗，除了兵馬錢糧，裝備的優劣同樣能影響軍隊的戰鬥力。
王翦事先有所安排，因此，王家並不缺兵，也不缺錢，缺的隻是戰馬跟糧食；裝備王翦雖然暗中有收藏一些，但在王離看來，那些秦軍淘汰下來的裝備太過老舊了，並不適合用來裝備大軍。
戰馬的問題目前王離也沒法子，他目前能解決的，便是糧食和裝備的問題。
六月份，楚國被滅的捷報從前線傳來，也算是拔掉了秦國統一中原的最後一根刺頭。
秦王大喜之下，終究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將頻陽一縣之地，賜予了王翦當做封地。
雖然這塊封地在王翦死後便會被收回，但在這之前，也足夠王離在這裏布置自己計劃中的一切了。
糧倉的建造轟轟烈烈進行中，有了那些老兵加入，即便是到了農忙季節，進程依然不會落下太多，原本預計兩年才能建好的糧倉，照這個進度下去，估計能縮短一半時限。
王家的工坊如今熱鬧得如同集市，超過兩千人的工坊，跟大秦將作少府動不動幾萬人的規模當然不能比，但是放在私人身上，這樣的規模可不多見。
王離對外宣稱，他是為了打造農具。
當然，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是在打造農具，隻不過，在打造農具的同時，也會打造一些農具完全用不上的配件。
來工坊做工的農夫無法了解到這些配件的用途，即便有些精明之人根據這些配件的形狀發覺些許異常，但在王家許諾它們免費租借農具的前提下，所有人也就將嘴巴牢牢閉上了。
……
黎老頭在王家做工做了兩個月，終於在這仲夏時節，領到了一套純鋼打造、嶄新的農具，有了這些農具，再配上頻陽如今的水利，秋天的豐收似乎指日可待。
在幾乎無限製的水利灌溉下，今年第一季栗米每畝收成達到了驚人的七百斤，比起以往翻了接近四倍，交掉稅糧，他自己還剩下了三萬多斤糧食。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富裕了起來。
留下五千斤小麥當做種子和口糧，其餘的，他都賣給了王家。
不說王家給出的價格並不比市麵上低，即便低一些，黎老頭也不會將糧食賣給別人的，他看得明白著呢，能有今天，皆拜那王家的小公子所賜，隻要不是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哪能無視此種恩情呢？
“如今的世道，上哪去找這麽好的主家？”黎老頭時常感慨。
有了新農具，一人一牛，隻花了區區三天時間，便將百畝良田翻了一遍，比起以往需要半個月以上時間，進度快了不少，人也輕鬆了不少。
清晨，他跟負責風車的管事說了聲，管事的將儲水池那的閥門打開，清水便慢慢灌進了田邊的水窖，也不知道管事的是不是偷懶去了，閥門關晚了些，水溢出不少，不過影響不大。
挑著水桶，黎老頭一點點灌溉起屬於他的那片田地。
平地的時候有釘耙，鬆土的時候有尖嘴鋤，收割的時候有鐮刀……而這些都是純鋼打造的，比起那些老式農具，用起來順手了不知道多少倍，幹活的時候，黎老頭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梁家二娃兒，你這是做啥子呢？”幹完活，回去的路上，黎老頭看見一群人在梁家那破屋子裏進進出出，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不前些天在王家做工的時候，跟王家工頭聊天，不是得知他們可以出來接活兒嘛。”梁家二娃放平手中的推車，說道：“我就請他們來幫我翻修一下屋子，順便給屋子造個暖炕。”
“這才六月份，大夏天的你造暖炕，是不是腦殼壞掉了？”黎老頭罵道。
“趁著有空，造好了冬天再用嘛。”梁家二娃笑嘻嘻地說道。
“你小子就作吧，這才剛開始有好日子就大手大腳花錢，哪像個活命的人喲！”黎老頭邊歎氣邊搖頭。
“才兩千文錢，咱花得起。”梁家二娃一臉不在乎的道。
栗米一文錢六斤，兩千文錢也就是一萬兩千斤脫了殼的栗米，這要放在以前，絕對會要人命，但是對現在的梁家來說，確實花得起，他們一家子有著二百畝田，天知道他們前段時間收獲了多少糧食。
搖了搖頭，黎老頭牽著耕牛晃晃悠悠的走了。
經過梁家門前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悄悄朝裏麵張望了一番。
“咱是不是也將家裏翻修一下，順便造個暖炕？”看見裏麵正熱火朝天幹活的人，黎老頭忍不住想道：“住上有炕的屋子，等兒回來了，也好找媳婦兒不是……”
不過，轉而想起要兩千文錢，黎老頭又猶豫了，那可是他如今大半的家底！
“等秋收以後再做決定吧！”想了想，黎老頭還是準備先等等再說。
……
人的欲望無窮無盡，但是，隻要利用得當，人的欲望同樣能激發人的潛能。
王家有一部分仆役被配給了專門維修房屋的任務，王家宅子占地超過百畝，其中的建築有幾十座，不比後世的樓房，這些磚瓦結構的房屋需要時時修繕，因此也需要一批專門負責此事的人。
這些人正是在鹹陽最早開始造炕的那批人，大概有二十多個，平日裏事情不算多，因此，他們時常會在外麵找些活兒，賺些外快。
他們在征求王離同意的時候，王離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阻擋他人發財機會無疑是最遭人恨的，有句老話說得好，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王離不介意給予他們些許便利，隻是囑咐他們，不可耽誤自己的主要職責，否則一切按規矩辦事。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王家的仆役大部分都變得富足起來。
廚娘、匠人、凡是有手藝的，經常會受到有報酬的邀約，以往在主人身邊伺候的丫鬟小斯，反過來成了王府最窮的存在。
而這些手藝人當中，也有不少被別人挖了牆角，牽扯其中的無非是一些勳貴，也隻有他們，才有手段將賣身在王府的仆役給挖走。
除了陽滋公主憤憤不平，對此，王離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走了是他們的損失，娘親何必生氣。”
“都是一群白眼狼！”
“也不盡然吧……走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還是有良心的。”王離笑了笑，安慰道：“這些人走了，也是件好事。”
“何解？”
“娘親都說他們是白眼狼了，走了豈能是壞事？”王離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