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安排
頻陽內史府衙中,第一批鋼錠生產出來了,由一輛輛馬車拉著,運往鹹陽。
擬定公文的時候,王離順便寫了封請假書,隨著鋼錠一同送去少府。
大秦人從不軟弱……強大的大秦人,從沒想過自己需要休息,因此,休沐這種事情,在大秦是不存在的。
連續不斷的瑣事,讓王離感覺很疲憊,等第一批鋼錠出來之後,王離便有了借口請假,為自己爭取一段休息時間。
少府令接到這張語句新穎的請假條,愣神了半響之後,才將一個月的時間,改為十天時間,批準了王離的假期。
煉鋼關係重大,第一批鋼錠出來的時候,秦王政親自來到少府倉庫查看,看著一個個黑漆漆的鐵疙瘩,他欣喜之餘,自然想找王離了解一番這些鋼材的凝練程度,得知王離告歸,他眉頭微皺。
“臣嘔心瀝血之下,終不負秦王重托,將神鐵凝練出來;然,臣身子骨還未長成,長期勞心勞力,以倍感疲憊,今日更是偶爾頭暈目眩,恐以傷神,故,請求歸家修養一月……”
“誰批準的?”看完王離所寫的請假條,秦王冷聲道。
“是、是……卑職。”掌治屬趙慶麵帶土色回道。
“自己去廷尉那裏領二十杖,以後若再對王離之事擅作主張,小心狗命!”
麵對秦王之怒,趙慶心驚肉跳,見秦王要走,他雖幾近魂飛魄散,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再次開口道:“還請秦王明示,可要召回王離!”
秦王腳步頓了頓……隨後道了句:“不用了。”
……
秦嶺山脈被後世人認為是華夏命脈,山脈幾乎橫跨華夏中部大陸。
在離鹹陽不遠,秦嶺山脈中,有一處山峰在後世比較有名,被稱作終南山,又或是太乙山。
當年尹喜作為邊關守衛,強留路過的老子李耳,李耳無奈留下了一部道德經,後伊喜專心研讀之下,心有所感,成為了老子忠實的追隨者,之後便辭去了官職,一心傳揚老子之言,其地點就發生在終南山。
尹喜在此建造了一座樓觀台,為自己感悟天道之所,後成為方士聚集之地。
此時的終南山除了兩座廢棄的道觀之外,便什麽也沒有了,荒蕪的終南山剛好可以當做一處基地;前人開辟出來的路,讓這荒無人煙之地並不難以抵達。
“此處雖然破敗,修繕一番,亦可當做寄身之所,兵丁追捕得緊,恕小子不能為夫子提供更多的便利,小子能做的,隻是隔斷時間送些所需之物過來。”王離拱拱手,對陶威說道。
陶威便是這群墨者的領頭,壯實的身材,滿臉絡腮胡的他,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像農夫多過像墨者,說話也是甕聲甕氣的。
“多些公子!”
“想保命,這段時間你們最好不要外出。”王離神色複雜的看著在道觀忙碌的十幾個墨者,還想在說些什麽,卻變得猶豫……
最終,他還是帶著張桐就此離開了。
這些天的奔波和擔憂,使得他感到了一絲疲乏,回到頻陽的家,在二丫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不到片刻,便睡著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王離再次精神抖擻,洗了把臉,便來到了校場上,見到了蒙驁,喊起來,他在此等候多時了。
“夫子!”
王離行禮之後,便操持起銅錘和木樁,將木樁扶好,一錘下去,便讓木樁站穩了腳跟。
放眼望去,前方一小片地方已經布滿了與地麵齊平的木頭樁子,有如木地板一般,平平整整,
經過一段日子,這樣的操練王離堅持了下來,而且小有所成。
花了一個時辰,不知道掄了多少錘,木樁終於被敲進地麵,此時的王離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雙手更是酸麻得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算是過關了。”蒙驁點點頭,說道。
“是不是可以開始下一步訓練了?”王離欣喜若狂的問道。
“沒錯。”蒙驁淡然的回道,隨後,他拾起銅錘,拿過一根木樁杵在地上,一錘子下去,癱坐在地上的王離感覺到地麵微微一顫,木樁瞬間下去半尺……
“掄錘不可過快,也不可過慢。”蒙驁說著,又是一錘敲在木樁上:“一錘之後當呼出胸中濁氣,舉錘的同時吸氣,然後再敲下,如此循環!
等什麽時候你一炷香的時間能敲完一根木樁,這第二階段也算是完成了。”
說話的功夫,木樁已經下去半截,幾十個呼吸之後,木樁便徹底沒入地麵。看似麵露老態的蒙驁,出手居然還有如此威力!
“第二階段還是敲木樁?”王離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蒙驁。
“十年磨一劍。”蒙驁冷哼一聲道:“連劍都是如此,何況是人?你莫不是以為花個幾個月的時間就能修成大器?”
王離一張臉瞬間耷拉了下來……
從校場回來,王離幾乎脫虛。
敲完木樁的手想要握住劍柄有些艱難,即便他拿的是木劍也是如此,他的劍和蒙驁拿的劍稍一接觸,便被磕飛,學習劍術的過程依然不那麽令人愉悅。
拖著疲憊的身體,王離想了想,還是去到廚房,用顫抖的雙手做了幾道菜,本來手到擒來的事情,由於自己的雙手有些不聽使喚,過程變得艱難了許多。
一旁的二丫看見小主人的慘狀,想要幫忙,卻被王離製止了。
將燒好的菜肴裝進食盒中,又從地窖拿了一竹節啤酒,親自給蒙驁送了過去。
隨後,王離隨便吃了兩口飯食,再次去到伏勝那裏學文。
從黎明到午時,沒有片刻歇息,根據王離的了解,如今官宦子弟都是如此,光是學業就幾乎把人逼瘋,而且還沒有王離這般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力,每日裏四個時辰的學習時間是固定的。
後世盛傳的二世祖,在這個優勝淘汰尤為嚴重的時代很少出現,條件越好的人家,為了保住或者為了更好的生活,越是奮發圖強,當然,活得也越累。
悲春傷秋的想法,在所有人為了活命而努力的時代是很可笑的,探尋生命意義的想法更是荒謬,首先得活命,才能體會其中的意義不是?
王離和這個時代的人一樣,沒有絲毫茫然,即便忙碌,即便時常感覺疲憊,卻沒有絲毫自憐;和他們單純努力的為了活下去不一樣,他在上輩子就已經知道了活著的意義。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便是努力讓大家一起活下去!
他的信念之中,隻是多了一絲名為羈絆的東西,而正是這,讓他找到了自己為人的信念。
午時和母親一起吃了頓飯,兩人說了會兒話,王離才離開。
正準備去自家工坊看看,張桐找到了他。
“公子,我查到那章懋的底細了!”張桐將王離拉倒一邊,小聲說道。
王離眼神一凝:“說。”
“那章懋在軍中呆了十多年,且一直效力於家主手下,再者,根據卑職收集到的訊息判斷,那章懋應該是家主親信,這些年一直暗中效力於家主!”
“原來是這樣……”王離沉吟著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刻意堤防那章邯了,告訴家仆,對其要以禮相待,不可有絲毫怠慢。”
“不過是一介外臣之子,公子何必對他如此客氣?”張桐不解,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
“問那麽多作甚?”王離瞪了張桐一眼,也不解釋,甩甩衣袖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