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認知障礙（完）
作為一名資深宅男，王沈很少乘坐地鐵，高中時學校就在不遠處，騎自行車只要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能到學校，所以他對地鐵只存在著非常片面的認識。在他印象里，地鐵永遠是擁擠的，上班族和學生們每天都不得不經歷兩段地獄般的地鐵時光。
而現在，空曠的地鐵內，就只有他和Ken兩個人。
這是一個高速行駛之下又完全封閉的空間。
他了解Ken的心思。
如果僅僅是為了逃跑的話，他大可以在自己找上門來之前便逃之夭夭，而他留下來的最根本的目的，是想讓他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追蹤到自己的人徹底消失。
Ken曾用了十年時間抹去一切和自己存在相關的線索，這讓王沈意識到對方是一個小心謹慎到極點的人。
王沈知道Ken之所以選擇地鐵，並不僅僅為了逃跑。
高速行駛下的地鐵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他的能力只能改變速度，在改變速度狀態之下，並不能做到穿牆或者乾脆從地鐵上跳車的附加效果。對方一定是意識到了只要存在出口，任何攻擊都會在降臨的前一刻被他完全規避，所以才會利用地鐵封鎖他的退路。
關於這一點，王沈欣然接受。
因為在這種狀態之下，他也不必費盡心思地去分神擔心Ken會溜走——正如Ken所說，在列車抵達目的地之前，他們之間必然會分出勝負。
只不過Ken還未真正意義上對他發動攻擊。
如果僅僅是之前的防守反擊，以及那種踢在人身上不痛不癢的膝擊，那這場戰鬥即便進行三天三夜恐怕也不會有結果。
子彈？
提前埋伏於此的幫手？
或者是別的足以致命的攻擊手段？
車廂之內除了地鐵行駛的聲音之外，什麼也聽不到。王沈從車頭便能看見車尾，在如此空曠的狀態下，並沒有可供人躲藏的餘地。
而自列車開動以來，Ken就站在駕駛室門口，什麼都沒做。
最常使用的肉搏戰因為認知障礙無法使用，而其他攻擊方式也無法對Ken的不死之身造成傷害，這根本就是一個攻擊力薄弱，但防禦力和再生能力都點滿了的敵人。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地鐵行駛了一分鐘之後，Ken心中的大石頭才終於落下。
如果王沈不踏上這班地鐵，那麼他這半個多月來的努力就全部落空了，而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足以消滅王沈的方法。
「我剛才告訴過你了吧？為了殺死那個富商，我足足蟄伏了一個月的時間，承受了非人的精神壓力之後，才終於得手，自獲得了能力之後，這是我久違地費盡心機地想要除掉一個人。」
說話間，白色的煙霧緩緩填充了車廂。
「這麼說，我需要感到榮幸么？」
Ken沒有回應王沈的話。
這場戰鬥對於王沈而言是一場遭遇戰，但是對他來說，卻是從半個多月前便開始計劃並絞盡腦汁之後才想出的答案。
想要除掉王沈，不但需要周密的計劃，更需要足夠的耐心。
就好比此刻緩慢填充著車廂的白煙，速度緩慢，但卻致命。
「這就是你的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對策？」王沈掃視整節車廂，不斷蔓延的白煙便停了下來。
「準確地說，是神經毒素，只要沾到了它，你就會瞬間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你的能力也會隨之失效。」Ken當然知道王沈能夠用超能力場暫停白煙的蔓延：「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影響了128名乘客和工作人員，在他們的努力下，我在每節車廂都安裝了煙霧噴射器。」
當然，這只是他龐大計劃的其中一環。
襲擊發動的時間、發動的地點以及面對的敵人都經過精確的計算，必須確保每一環都處於他的掌控之中，而這如此龐大的計劃，僅僅是為了對付王沈一個人。
「我之所以能夠精確地制定出這個作戰計劃，是因為有人告訴我，你今天一定會出現在這個城市，並且，也一定會追上這輛地鐵。」
「看來你的情報網路還挺靈通的。」
「不僅如此……他還告訴了我關於你能力的細節，你能力的本質，是能讓自己或周圍的事物進入加速或減速的狀態，而定點發動能力對你的消耗極大，但是為了讓整節車廂的神經毒素保持靜止的狀態，你就不得不全程維持減速力場。」
「即便如此，也足夠維持到解決掉你的那一刻了。」
「2分11秒。」
Ken給出的數字讓王沈愣了一下。
前面的話姑且還能當做Ken信口胡謅，畢竟任何能力者的精神力都有極限，但確切的數字，卻並不是瞎編就能說出來的。就連王沈自己都無法確切知道自己能讓這些白煙停止多長時間，但從消耗來看，他估計在2分鐘左右。
「到下一站的時間是4分15秒，當你的能力失效之後，神經毒素有足夠的時間將你籠罩其中。」
Ken緩緩朝王沈走去——實際上如果要在維持力場時候分心對付自己，減速力場持續的時間將會比2分11秒更短。
但是……
但是他知道王沈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就被幹掉，如果這個小鬼真的這麼容易死，那麼不必等他出手，早在京都的時候，他就被別人幹掉了。
這個小鬼，可是和賀茂道一交手之後還能全身而退的人，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小瞧過對方！
下一刻，正走向王沈的Ken朝相反的方向倒飛而出，當他經過車廂內的扶手時，合金扶手竟然突然間斷成了兩截，鋒利的尖端像是被遭到了無形力量的操控，刺穿了他的腹部，並直接將他定在了車廂前端。
別的能力？
Ken雖然感受不到疼痛，但這根扶手卻阻止了他的行動。
他覺得自己早就該發現異常了——之前王沈用金屬塊打穿他的身體時，也在沒有觸碰到物體的狀況下，便讓金屬塊漂浮在了他的身後。
這決不是改變速度能夠做到的。
心靈系能力……或是別的能力？
就在Ken疑惑之時，又是四條斷裂的合金扶手飛向他，並將他更加徹底地定在了車廂前端。
「省省吧，你的能力差不多已經快被我摸透了……你的能力無法影響到既定存在的事物，你看見飛向你的合金扶手，卻無法延緩它的速度——其實你根本無法改變連自己都不了解的認知吧。」
在王沈看來，真正棘手的還是Ken的不死之身，若是沒有不死之身，Ken早在被金屬塊打穿身體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事實上從剛才開始，Ken身上的血液似乎已經快要流盡了，這讓王沈更加懷疑對方甚至已經不是人類了。
「的確，我的能力無法對你造成威脅……小鬼，你的能力實在太強大了，現在甚至還展現了出了另一種能力。」
Ken動了動雙臂，卻無法擺脫將他的雙臂釘在牆上的合金柱。
「正因如此，我也從未打算用我的能力幹掉你……我選擇神經毒素是有原因的。」
除了迫使王沈不得不持續維持減速力場之外，它還會起到一個重要的作用。
當一個人得知自己身處毒素中心之時，他便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可是如果你屏住呼吸的話，就聞不到空氣中瀰漫著的沼氣了——」
如果從一開始就得知了他的目的，難免王沈能夠想出應對之策，但現在已經太遲了，沼氣已經覆蓋了全部車廂，Ken不會給王沈任何思考的空檔。
在全部車廂都處於封閉的狀態下，只要將整個地鐵一起引爆，即便王沈能夠短暫地延緩爆炸的時間，卻也無處可逃。
而對Ken而言，無論王沈延緩多長時間，在他看來都只是一個瞬間。
這便是他隱藏的最後秘密——
就算是王沈，也一定想不到像他這種惜命的人會採取這種近乎同歸於盡的方式。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不會同歸於盡，即便整節車廂都炸成了碎片，他也不會死亡。
只要能夠「活下去」，哪怕拋棄了人類的軀體也在所不惜，這便是他所說的「覺悟」——很顯然，王沈還未做好相應的覺悟。
所以——
他能感受到爆炸掀起的熱浪，以及四散而起的火焰，他就處於爆炸中心，身體的皮膚頃刻間便潰爛了，皮膚下的血肉在熱浪的洗禮之下化為了灰燼，很快他的全身上下便只剩下了骨骼，而僅有的骨骼也在轉瞬之間被摧毀了。
無論時間是否減緩，對他而言都只是短暫的一秒。
而下一個一秒，他將存活，並且一直活下去，只要他的渴望與執念沒有消失，他就能無數次置於死地而後生。
「轟——」
……………………
不知過了多久，地鐵內重歸寂靜。
熱浪未消，漫長而黑暗的通道內，已經只剩下了地鐵的殘骸。
Ken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只有些許依舊在燃燒的火光以及看不見盡頭的廢墟——沒有倖存的車廂，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成功了……
成功了？
成功了！
說到底，那個小鬼終究只是個人類。
車廂封鎖了他的全部退路，也許在爆炸到來之際，他用能力延緩了熱浪，但卻終究耗盡了能力。
那個2分11秒可能是他人生中度過的最長的2分鐘。
「科洛雅。」
Ken此刻無法說話，只能用根植於他腦內的聯絡器聯繫自己的搭檔：「那個小鬼已經被我幹掉了，我在地鐵的通道里，讓你的機器人快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