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機械之心（5）
數據同步進度38%，11時07分。
安洛被紅頭巾帶到了一個隔間，隔間里的言行舉止和這些兇狠粗魯的恐怖分子不同，其中一個西裝革履，他悠然坐在桌前，翻閱著羅伯特工業近期的宣傳雜誌。另一個身高接近三米的男人立於西裝男身側，一動不動。
安洛被西裝男隨手放在桌上的太刀時，臉色驟變。
軍火商沒什麼好怕的，在安洛眼中，紅頭巾和他的手下們就是一群粗鄙的、發戰爭橫財的小丑，這種常年遊走於戰亂邊緣的人，說不好哪一天就死在自己賣出去的軍火上了。然而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確也存在著一些「有頭腦」、「有理想」的敵人。
「我們已經把這個老頭帶來了，現在輪到你遵守約定了……人格代碼在哪？」紅頭巾絲毫不顧及安洛90多歲的高齡，一把將他推向西裝男那邊。安洛直接跌倒在地，他費力地拄拐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紅頭巾和他們的手下則以嘲弄的表情看著這位風燭殘年老人無力的掙扎。
一直跟隨著安洛的助理機器人見狀，快步來到他身前，將他扶起。
她對紅頭巾等人怒目而視。
「啊？誰允許你把他扶起來了？」紅頭巾兇狠地瞪視助理機器人一眼，將槍瞄向了她的腦門。
沒有片刻的猶豫，他扣動了扳機。
「砰——」
屋內的傳出一聲槍響，助理機器人的腦袋卻並未如他預料般被子彈打出一個窟窿來。紅頭巾眯了眯眼，在開火的瞬間，他隱約看見一道倒影。兩三秒過後，他才聽到清脆的聲響，打出去的子彈裂成了兩半，落在了地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紅頭巾皺起眉頭，看向已將宣傳手冊放下的西裝男。桌上的太刀並沒有挪動過的痕迹，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看不清楚，只能推斷剛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所有答案都藏在安洛先生的大腦里，當然，如果你們對人格代碼失去了興趣，下一槍可以直接打爆他的腦袋，我不會再出手阻攔。」西裝男平靜地說道。
「嘁。」紅頭巾啐了一口，給手下打了個手勢：「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房間。
「我這一輩子都在致力於讓人工智慧變得更像人類，但是這世界上偶爾也會有人想要像機器一樣活著啊……」安洛盯著紅頭巾等人的背影說道。
「很遺憾，我們第一次會面是在這種狀態之下。」
「我倒希望我們這輩子都不會見面。」安洛沒有表露出絲毫恐懼。
對於他這樣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來說，死亡已經不再是什麼值得恐懼的東西了。即使沒有恐怖分子，他也不知哪一天躺在床上熟睡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西裝男顯然也了解這一點。
暴力的手段能簡單快捷地解決許多問題，但絕不適用於現在的場合。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用強硬的態度對待安洛，相反，他好奇地看著安洛身邊余怒未消的助理機器人：「憤怒……真是惟妙惟肖的表情，即便只是數據的折射也著實令人驚嘆。安洛先生，在你的手上，他們或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人工智慧，而是藝術品吧？」
安洛默不作聲。
「我們的目的很簡單，給我通往上層的通行令，取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之後，我們就會撤退……當然，這麼說的話你一定不肯妥協。因此我在聽了你剛才的演講之後，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說話時，西裝男一直仔細地觀察著安洛的表情。雖然後者盡量保持著漠然的神態，但他表情細微的變化卻沒能逃過對方的觀察。
「真是很精彩的演講，你知道么，安洛先生？實際上我比坐在台下的那些粉絲更加敬重你，所以我聽得比所有人都更仔細。你將四代人工智慧稱之為孩子，還留下了自己已無遺憾的話……可是按照常理，如果這項技術真的尚處於雛形，作為父親的你不是應當無論如何也想要見到自己的『孩子』一面么？」
西裝男故意停了下來：「安洛先生，你的心跳變快了。」
「我和普通的粉絲不太一樣，我能通過一些渠道更加了解你的為人，那些資料讓我或多或少能體會到你的心情——二十多年前的那場車禍已經被很多人遺忘了，在此我為你在車禍中喪生的太太和孩子表達由衷的哀悼。」
安洛的表情變化更明顯了，他的右手用力摁在桌子的邊緣，彷彿是在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你在演講時提到過：『四代人工智慧，則是我的私願』，按照我的理解，你當時想說的，大概是無論如何也想要再看見自己死去的孩子一面吧？你的孩子雖然在車禍中喪生了，但通過人格代碼，你可以用另一種方式給予他新生，這個概念和歐米伽是一樣的。」
「安洛先生，你之所以說自己再無遺憾，是因為你已經見到他了吧？四代人工智慧，其實早就實現了，只是你之前一直在猶豫是否對外公布他的存在……你知道，一旦這個消息被我們這樣的人聽到了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
結合安洛最後被紅頭巾打斷了的未完的宣告，所有的跡象都印證了西裝男的猜想：「也就是說，現在在這棟大樓里，還有一個和你一樣擁有全部訪問許可權的『人』。所以，安洛先生，我們來打一個賭吧。」
安洛先生，如果你真的賦予了四代人工智慧跳動的心臟，那麼即便違背創造者的指令，那個孩子也無論如何都會來救你。
如果他最終沒來救你，那麼就說明你失敗了。
「真是個兩難的抉擇。」西裝男朝身邊一言不發的壯漢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扶起安洛，將他帶向發布會場。
……
十多分鐘后，通報聲響徹整個羅伯特工業的園區。
發布通告的人是紅頭巾，一時間整個園區都充斥著他的獰笑。
「我知道，在你們之中還藏著一個擁有所有許可權的傢伙，而我手上有一把左輪手槍，我打算給你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考慮，每隔一刻鐘，我就會朝安洛先生身上開上一槍……雙腿、雙手，然後就輪到他的腦袋了。」
「現在是11點30分，我宣布，計時開始！」
「砰——」
左輪手槍開火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園區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