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湖裡的浪
出了家,跑一陣,白傑才鬆了口氣。
「你他媽的發哪門子羊癲瘋?」
狗蛋彎著腰,兩手撐在膝蓋上,喘著粗氣問。
「你沒看出來?」
白傑心有餘悸地回頭看看說:「我姐那閨蜜看我的眼神不一樣,就她那噸位,還有滿臉麻子,要不是跟我姐好,我他媽才懶得理她。」
「你幾把要求到高,有女的讓你上就不錯了。」
二親不屑地說:「這要給了我,不玩白不玩,爽完再說其他。」
「你他媽屬驢的吧,飢不擇食見人就上,以後別說老子認識你,丟雞。」白傑開啟嘲諷模式。
三人互相譏諷,卻誰都不往心裡去,他們是同病相憐的社會人。
自認為,自己是混社會的,並且,始終堅信自己可以出人頭地。
出來混,單打獨鬥永遠挨欺負。
想混出名堂,兄弟不能少,得抱團取暖。
至於最後誰能出頭,就得看各自的機遇和能耐了。
三人走路上都是八字步,膝蓋向外撇,手臂向外擺的那種,深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很牛逼。
「咱去哪玩啊?」走著,狗蛋問。
「太谷就這麼點大,咱都逛遍了。」
「要不打撞球去吧。」白傑對撞球情有獨鍾,時常吹牛逼說自己能一杆子挑完。
「你有錢么?」二親撇撇嘴問。
白傑嘴角抽搐,兩手插褲兜里,把倆口袋翻出來,比褲襠還乾淨……
嘆一口氣,有點迷茫地說:「咱哥三這麼浪蕩下去不是辦法呀,什麼時候才能混出頭?」
「還想出頭?」狗蛋嘲笑說:「連肚子都有一頓沒一頓的,拿什麼出頭?」
「要不……」
二親想了想,「咱們投靠劉芒去吧,孫二小退了,根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道上就屬流氓最牛逼,咱投靠他,最起碼生活有保障。」
「流氓?」白傑嗤笑說:「人家有的是小弟,根本不缺咱三個,你想給人當馬仔,人家還不想收呢。」
「這他媽的……」二親煩躁得不行,抓耳撓頭,唉……唉……地嘆氣。
良久,突然問了一句:「你說流氓為什麼這麼牛逼?」
這是個很深奧的問題……
思索一陣,白傑說:「人家有靠山唄。」
三人集體沉默。
或許走累了,狗蛋彎腰對馬路牙子用力吹氣,把灰土吹開,就那麼一坐,擺擺手說:「歇會,反正咱沒地方去。」
哥仨也不管地上臟不臟,就那麼並排坐路邊,看人來人往,觀世間百態。
二親打個哈欠,掏了掏褲兜,苦笑著拿出皺成一團的煙盒,小心翼翼地從裡邊抽出最後一根,揉得有些歪扭的煙。
深吸一口氣說:「最後一根,一人一口,抽完,咱哥仨就彈盡糧絕了。」
這話,好悲涼。
點煙,深深地,陶醉地,抽上一口,那表情,好像身處人間極樂。
一口一口,三人輪流抽,最後只剩下煙頭。
狗蛋還捨不得扔,把煙頭拿起來,放眼前仔細看,再抽,直到燃了煙頭裡的海綿,出了燒焦味才罷休。
有些懊惱地把煙頭扔得遠遠的,險些砸在路人身上。
一看是三個混混乾的,老太太沒說什麼,投去不屑且鄙視地眼神,蹬車子走了。
被人蔑視,狗蛋突如其來的,「哎,我腦子裡好像有什麼靈感。」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抽煙抽神經了吧?」白傑懟說。
「孫二小為什麼金盆洗手?」狗蛋站起來,在馬路邊踱步,焦躁不安地問。
「估計在體育場被嚇怕了吧。」
「他為什麼去體育場?」狠狠抓住頭髮,使勁扯,狗蛋覺得,就差那麼一點就能找到康庄大道。
「找場子唄,被人踢斷腿,面子上過不去。」二親撇撇嘴,看你那小題大做的樣兒。
「誰踢斷他腿的?」
「你這不明知故問嘛,聽說是個體育老師。」說完,二親愣住了。
「踢斷孫二小的腿,屁事沒有,甚至把孫二**得金盆洗手。」
狗蛋眉開眼笑,笑得抽筋,「這人我見過,絕逼是狠人,那回根子帶十幾個人去堵他,我看著他進火車站跑了,隔天孫二小激流勇退,連高利貸都不收了。」
想了想,接著說:「道上都在傳,孫二小惹了惹不起的人,你倆說,這人是誰?嘿嘿嘿……咱去投靠他!」
白傑和二親對視一眼,大喜……
二親站起來扇了狗蛋後腦勺一巴掌,喊:「你真他媽聰明!」
白傑站起來踹了狗蛋腿彎一腳,罵:「你他媽怎麼不早說!」
「嘿嘿嘿……嘿嘿嘿……」
哥仨似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不顧路人看傻逼似的眼神,當街扭打起來……你扇我一下,我回你一拳,玩鬧著……
……
文武學校,大門敞開,依稀可以看到遠處的操場里,正熱火朝天施工。
即使門開著,哥仨也沒敢進去。
聽說看的老頭是當年的土八路,上過戰場打過仗,有一把40米長的殺豬刀,刀刃雪亮,凶著嘞。
下了江湖禁令,流氓地痞禁入校門,否則,砍死碎屍。
哥仨站在校門對面的低矮林子里,遠遠注視著。
「哎,你說,這個陳連尉就算再狠,也只是個體育老師,沒錢沒勢,咱投靠他,不是照樣吃不飽飯,得流浪街頭?」
林子里涼快,地勢比學校低,哥仨蹲著,只露個腦袋,一副我們是特工,正在偵查敵情的樣子。
「這你就不懂了吧。」
狗蛋洋洋自得,顯擺說:「出來混,最重要的就是名聲,只要有這個東西,錢根本不是問題。」
「你就吹吧。」二親歪眼,小瞧人。
「飛機都讓你吹死了。」白傑蹲石頭上邊。
那石頭顯小,撐不住他的體重,搖搖晃晃,保持平衡地玩。
「人都說,多念書,多念書,哥好歹還是職中畢業的,有文化,今兒就被你倆上一課。」
狗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左手叉腰,右手比劃說:「名聲這個東西,玄之又玄,咱仨今天為什麼到這兒來?」
「給人當馬仔唄。」
「想找靠山唄。」
「那咱怎麼知道找陳連尉,而不是找你白傑,也不是找你二親呢?」狗蛋指著兩人說。
「這個……」
「人家厲害。」
「你怎麼知道人家厲害的,你親眼看見他踢斷孫二小的腿了?還是你看見他收拾孫二小了,把人逼得退出江湖了?」
「……」
白傑和二親對視,哥倆相顧無言。
「懂了吧,這就是名聲。」
狗蛋笑著說:「咱只要靠上他,以後太谷這片地,道上的兄弟們都得給咱三分面子。咱出去就說陳連尉是我們大哥,別人問陳連尉是誰?咱就說踢斷孫二***得他金盆洗手那人。這名聲,連劉芒都得退避三分。」
白傑起立,被撩起心中豪情,接茬說:「然後兄弟們肅然起敬,大佬,敬酒。」
說著,繃住臉,正襟危站,模仿古代人,右手心搭在左手背上,舉至胸前,做痛飲狀……
「聰明。」狗蛋猥瑣地笑著。
可惜,有人破壞氛圍,二親說:「你想得美,先他媽尋思怎麼進學校吧,就算進去了,人家陳連尉收不收咱當小弟還兩說呢。」
「進學校有什麼難的?」
白傑歪嘴笑著說:「爬牆,哥的拿手絕活。」
「就算能見上,人家憑什麼收你當小弟?」二親再次打擊。
狗蛋來回踱步,摸著下巴裝高深。
良久,眯著眼,老謀深算說:
「聽說這個陳連尉是楊凡生的徒弟,練家子的,武行注重規矩,要傳承拳術,搞收徒弟,發展門徒,帶學員的那套,一會兒見了他,看我眼色行事,咱仨直接跪地磕頭喊師傅,打死都不走。」
「你確定這招行?」二親心裡發虛地問。
「不試怎麼知道,咱帶著誠意來,又不是找茬的,在學校里,光天化日下,他還能無緣無故廢了咱?」
「想出頭,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那怎麼行,二親,你就說去不去吧?」
白傑居高臨下,與狗蛋並排注視蹲在地上的二親,一副你不去咱就分道揚鑣的樣子。
事到如今,二親咬咬牙,「走,誰怕誰,他媽的,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老子也跩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