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死了,你親手殺的
蘇輕鳶緩緩地勾起了唇角,笑容淡淡:「天堂有路你不走……」
二殿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蘇輕鳶指指他的手,微笑。
二殿下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手背上以看得見的速度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紅點,一眨眼功夫兩隻手都紅腫了起來。
不,不是兩隻手,而是全身——全身上下,奇癢難耐。
蘇輕鳶撞開幾個礙事的侍衛,走到陸離的身旁,迎上眾人怨恨的目光。
「妖女,你先給我把毒解了!」二殿下大吼。
蘇輕鳶眉頭微皺,摘下一隻珍珠耳環遠遠地扔進了他的嘴裡。
二殿下立刻老老實實地站定了,再也沒有亂嚷。
至於還癢不癢,那就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蘇輕鳶朝眾長老嘲諷地一笑,舉起右手三根手指,滿不在乎地道:「我令巧兒對天發誓——我的兒子是我與我至愛之人所生,與神雀三殿下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如有半字虛言,我與我的兒子將遭受天打雷劈,立斃當場。」
神雀族長與眾長老齊齊皺眉,露出疑惑之色。
陸離收劍回鞘,牽起蘇輕鳶的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憤怒?心痛?還是竊喜?此刻他心裡的情緒,有點複雜。
蘇輕鳶看著族長,勾唇冷笑:「真抱歉,天上好像沒有要打雷的意思呢!」
族長定了定神,猶有些不甘心:「那孩子……確實與三殿下無關?」
蘇輕鳶冷笑不語。
一個長老在旁厲聲問道:「既然孩子與三殿下無關,媚術之事你又如何解釋?五芝續魂丹呢?三殿下究竟是怎麼死的?」
陸離將蘇輕鳶拉進懷裡,低聲道:「沒必要跟這幫蠢貨解釋那麼多。咱們乾脆平了這神殿,滅了神雀算了!」
幾個站得近些的長老聞言,齊齊變了臉色。
蘇輕鳶緩緩搖頭,坦然地看著族長:「我的媚術,確實是你們三殿下指點的。不過——你們三殿下九歲就進宮當太監了,你們竟然不知道嗎?」
「你說什麼?!」眾人大驚失色。
蘇輕鳶向二殿下瞅了一眼,嘲諷道:「你們不妨問問你們二殿下呀,問問咱們富可敵國的京城第一皇商李大善人,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把自己的親弟弟送進宮去做太監?」
二殿下仍然像根木頭一樣直直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蘇輕鳶悠悠地道:「二殿下可千萬別說是為了在宮裡安插幾個人手,這些年您送進宮去的太監總有二三十個,哪裡就到了一定要搭上親弟弟的地步了?說白了,您就是為了讓他絕後,對吧?」
「二殿下,可……可有此事?」族長氣得鬍子亂顫。
二殿下依舊一動也不動。
蘇輕鳶走過去,從他口中把那隻耳環摳出來,隨手扔到地上用刀尖戳了個稀爛。
二殿下終於發出了聲音——那是痛苦難當的嘶吼聲。
他狼狽不堪地撲倒在地,不住地抓扯著身上,似乎要將自己的皮肉生生揭下來一般。
「夫人,您這一手是不是太毒了些?」族長回過頭來,怒視著蘇輕鳶。
蘇輕鳶向他微笑:「我露這一手只是為了告訴你們,我本不必向你們解釋任何事情,更沒必要向你們說謊。因為我完全有手段讓你們神雀全族覆滅,比當年巫族消失得還要乾淨!」
二殿下「啊啊——」地叫著,撲到蘇輕鳶的面前,不住地磕頭。
蘇輕鳶想起了受過拔舌之刑的小李子,心下略有些不自在,便用刀尖挑起先前弄壞了的耳環,甩到了二殿下的身上。
二殿下稍稍安靜了些。
蘇輕鳶橫了他一眼,冷笑:「你自己回答族長的問題吧。」
族長立刻衝過去,揪住了二殿下的衣領:「是你把三殿下送進宮去……去做太監的?」
二殿下遲疑著,點了點頭。
族長氣得掄起拳頭往他臉上砸了下去,然後又厲聲追問:「三殿下是不是你害死的?!」
二殿下「嗚嗚」地叫著,抬頭看向蘇輕鳶,拚命搖頭。
族長也跟著抬起頭,看向蘇輕鳶。
蘇輕鳶不在乎地笑了笑:「他倒還算硬氣,半點兒冤屈也不肯受!——不錯,你們三殿下是為我而死,跟那隻癩蛤蟆無關。」
二殿下聽見蘇輕鳶把他比作「癩蛤蟆」,立時大怒。
但族長他們向二殿下的臉上瞅了瞅,覺得這個比喻挺恰當。
眾人盯著蘇輕鳶,等她解釋。
蘇輕鳶沉聲道:「小李子確實是為我而死,也確實在臨終之前將五芝續魂丹給了我。但那是因為當夜叛軍攻城,而我正趕上難產,命懸一線。——並不是先前癩蛤蟆所說的那個原因。」
族長將信將疑。
蘇輕鳶已經沒了再繼續解釋下去的興緻,便重新在二殿下身邊蹲了下來:「你想怎麼死?」
二殿下閉上眼睛,拚命搖頭。
蘇輕鳶忍無可忍,伸手將他拎了起來:「把我孩子還給我,給你個痛快!」
二殿下仍然搖頭。
他不傻。今日把蘇輕鳶得罪了個徹底,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收場的。
必須有人死,而他保命的唯一籌碼,就是那個孩子。
蘇輕鳶看穿了對方的心思,心中恨極,提起血刀便要動手。
「夫人,他……」族長還想求情。
這時,顧凌霄帶著手下金甲將士,押著一群女人涌了進來。
蘇輕鳶看見其中一個女子懷裡抱著個小小的襁褓,立時忘了二殿下,飛快地起身迎了上去。
「娘娘,屬下們幸不辱命!」顧凌霄興奮地大叫道。
蘇輕鳶接過那個孩子,眼圈立時紅了。
小孩子都是差不多的,她也從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生得是什麼模樣。
可她偏偏就知道,這一個孩子才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與先前在殿中的那一個完全不同。
她甚至不必看清這孩子的小臉。
事實上,蘇輕鳶也確實已經看不清懷中嬰兒的模樣。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絢爛的光影,——那是調皮的淚花搞的惡作劇。
那孩子很安靜,一雙亮如點漆的眼睛不住地轉動著,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不成樣子的女人。
先前抱著孩子的那個女子驚奇地叫道:「這可真稀奇了,小殿下先前可是從來不肯讓生人抱的!」
陸離走過來,把蘇輕鳶和她懷中的孩子一起圈進懷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凌霄只得在旁笑道:「小皇子找回來了,該高興才是啊,您二位怎麼只管哭呢?」
蘇輕鳶擦擦眼睛,抬頭看向陸離:「我哭就算了,你也哭?丟不丟人?」
陸離背轉身去,擦了擦眼角,然後才轉回來笑道:「還是咱們的孩子好看!」
蘇輕鳶這時才看清了孩子肉嘟嘟的小臉。她心頭軟得發癢,忍不住伸手在那張小臉上捏了一把。
旁邊那女子忙叫道:「不能捏!」
襁褓中的小傢伙卻張開沒牙的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蘇輕鳶不由得也跟著笑了:「有酒窩,像我!」
陸離忍不住嘴角上翹:「男孩子長酒窩做什麼?傻兮兮的!還不如像我……」
「你說什麼?」蘇輕鳶抬頭怒瞪著他。
陸離慌忙舉手投降:「我的意思是說,有酒窩好!秀氣,好看,順眼——總之,咱們的孩子天下第一好看!」
「這還差不多!」蘇輕鳶轉怒為喜。
顧凌霄忽然大吼一聲,沖了出去:「呔!那隻耗子給我站住!」
蘇輕鳶吃了一驚,忙順著他的去向看了過去。
原來,二殿下趁著旁人不注意,正一瘸一拐地溜到了角落裡,打算逃走。
顧凌霄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他抓了回來,押到陸離的面前:「皇上,這賊如何處置?」
陸離皺眉。
旁邊的族長和眾長老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忽然齊齊跪了下來。
顧凌霄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日得意忘形,竟把各人的真實身份都叫出來了。
蘇輕鳶只顧看那孩子,再顧不上旁的事。
陸離很想把襁褓搶過來抱一抱,料定搶不贏的,只得戀戀不捨地移開目光,看向癱在地上的二殿下:「如果朕沒記錯的話,你是專管宮裡採購園林花木的?這些年來,你以勢欺人、恃強霸市,積攢下了不少銀錢,原來都是為了招兵買馬,預備打進京城去?」
二殿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會磕頭。
陸離嘆了口氣:「朕竟一直不知道小李子是你的弟弟……你的手段不錯,夠陰損,夠歹毒。」
二殿下忽然抬起頭來,囁嚅道:「皇上明鑒,其實,小人並無謀逆之心……」
蘇輕鳶走過來,冷笑:「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有些晚了?」
「娘娘,太後娘娘!」二殿下忽然撲了過來。
蘇輕鳶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陸離忙緊張地伸手托住她的後背,生怕她腳下踩空了。
二殿下撲到蘇輕鳶的腳邊,急道:「太後娘娘,出主意送我三弟進宮的是您的母親,把您跟皇上的孩子偷出來交給小人帶回神雀的也是您的母親,攛掇小人招兵買馬打回京城的還是您的母親!您要治小人的罪,卻放過罪魁,小人不服!」
蘇輕鳶把玩著兒子的小手指,笑容淺淡:「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反賊破城之後,太後娘娘已經殉難,葬於皇陵後山了,你不知道嗎?我是吏部員外郎令家的女兒,跟蘇家沒有半分關係!」
二殿下瞪著眼睛,看她睜眼說瞎話。
蘇輕鳶不慌不忙地繼續道:「反賊蘇翊已經伏誅,其妻林氏——也就是被稱作『念姑姑』的那個老宮女——也已觸柱身亡,蘇家如今只剩一個蘇清嘉還在苟延殘喘了,這就是謀逆的下場,你懂嗎?」
「死……死了?」二殿下臉色慘白。
陸離沉聲道:「對,該死的都死了。蘇家赫赫揚揚數百年,一旦沾了一個『反』字,就不會再有活路。你又憑什麼覺得你可以活下去?」
二殿下終於知道大勢已去,整個人立時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連趴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跪伏在地上的眾長老戰戰兢兢,有心求情,又不敢。
陸離向眾人環視了一圈,沉聲道:「殺掉此賊,你們還有活路。」
「皇……您真的是當朝皇上?」族長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問。
陸離冷哼一聲:「神雀曾經有過復國的機會,是你們自己放棄了。現在,給你一點時間,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二殿下他……」族長依舊有些不甘。
蘇輕鳶眯起眼睛瞅著他:「恕本宮插一句嘴——神雀二十年前便已經亡國,哪裡還有什麼『二殿下』?」
族長打了個寒顫,忙道:「是,是……沒有二殿下,此賊劫持皇子,冒犯皇上,意圖謀反——罪不容誅!」
「那就殺了吧。」陸離淡淡道。
顧凌霄應了一聲,即刻便要上前動手,蘇輕鳶卻叫住了他,順手拿過他手中的長刀遞給了族長。
族長嚇得一呆,許久才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去,將長刀插進了二殿下的后心。
「便宜他了!」蘇輕鳶冷笑。
族長跌坐在地上渾身發顫,四肢齊抽筋。
陸離伸手摟過蘇輕鳶,轉身便走。
族長忙撐起身子,踉蹌著追了上來:「您……您當真是當朝皇帝?」
陸離站定,微笑:「是與不是,還重要嗎?你們的『二殿下』已經死了,你親手殺的。」
族長跌坐在地,呆若木雞。
「罷了,別嚇他了。」蘇輕鳶笑勸道。
陸離答應了一聲,走到殿中坐了下來:「先前對你們隱瞞身份,是因為不太有這個必要,也是因為不清楚你們的根底,在孩子找到之前不敢冒險。如今既然顧統領說漏了,朕倒也不怕你們知道。」
族長定了定神,忙帶著眾長老和不明真相的家人以及侍衛們拜倒在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二殿下手底下的人最初是不願跪的,但金甲將士一出手,幾下子就把他們打趴下了,他們不跪也得跪。
等他們行完了禮,陸離便沉聲道:「二十年前神雀之事,朕已經細細查過卷宗。雖有西梁從中作梗,但當時的國主首鼠兩端,通敵賣國也是事實。當時適逢天下流言四起,慈航國師未能盡責,反倒推波助瀾,致使南越一度風雨飄搖。——因此,當時朝廷雷厲風行,嚴懲神雀國主,並不算冤枉了你們。」
族長和眾長老只得稱「是」。
陸離略一沉吟,又道:「雖則如此,父皇當初的本意卻不是讓神雀從此一蹶不振。百姓無辜受累,過了這些年東躲西藏的日子,實在也已夠了。」
族長驚喜地抬起了頭:「皇上的意思是——」
陸離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道:「神雀可以挺直腰桿站起來,卻不再需要一個作威作福的國主。自即日起,可恢復『神雀』國號,一切權責照舊。至於國中諸事,由族長與眾長老共同商辦,不必另起爐灶。」
眾長老面面相覷,都覺得這個決定十分新奇。
乍聽上去,似乎是陸離不想費心,叫他們照著從前處理族中事務的法子來辦事;細細想來,眼下卻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所以,他們苦等了二十年的復國之事,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陸離向族長看了一眼,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畢子昌。」
族長忙重新跪了下來。
陸離看著他,神情有些冷:「你身為一族之長,優柔寡斷,糊裡糊塗,極易受人蒙蔽。今後遇事要多聽眾長老之議,不可自專。」
族長惶恐不已,忙叩頭稱「是」。
陸離伸手扶了他起來,嘆道:「顧念舊情、忠於舊主,是你優柔寡斷之源,卻也是你重情重義之處。盼你今後不忘初心,時時記著神雀百姓,莫要讓朕失望。敕文和大印待朕回京之後會著驛馬送來,你們只管放心就是。」
族長感愧不已,不住地擦淚。
陸離笑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朕與皇后只怕還要到你府上叨擾一宿,還望你莫要嫌煩。」
族長老臉一紅,連稱「惶恐」。
陸離說完這番話,立刻迫不及待地湊到蘇輕鳶的身旁,將她懷中的襁褓接了過來。
蘇輕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累死我了!」
陸離笑道:「既如此,以後都由我抱著他好了。」
「你想得美!」蘇輕鳶朝他瞪眼。
陸離笑嘻嘻地捏捏小傢伙的臉蛋兒,笑道:「豈止『想得美』?朕是『長得美』。——當然,朕的兒子長得更美!」
「陸離,我覺得你有點兒不要臉了!」蘇輕鳶哭笑不得。
「嗯,近墨者黑。」陸離得意地扭了扭脖子,一點兒也不覺得丟人。
旁邊,族長和一眾長老看得目瞪口呆。
這……還是剛剛那個用氣勢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皇帝嗎?
說實話,有點兒驚悚。
不就是一個兒子嘛!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兒子、孫子,有幾個還有了重孫子,可是誰也不曾像某皇帝那樣,有子萬事足,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不過,看見陸離這副喜氣洋洋全然不顧形象的模樣,老傢伙們又不得不承認,他們其實很有點兒羨慕。
族長悄悄地退到人群後面,擦了擦汗,暗道「好險」。
他雖然時常有些糊塗,卻並不蠢。
今日若不是珠歸掌上的喜悅沖淡了這兩位祖宗的怒氣,朱雀神殿之中怕不會血流成河?
也虧得那小皇子平安無事,否則即使殺盡了神雀數萬子民,恐怕也未必能把這件事揭過去!
可以說,小皇子是神雀的福星吶!
下山的時候,顧凌霄來問清理戰場的事,陸離才知道他們從後山繞進來,殺了足有兩三百名侍衛才把孩子找了出來。
活著的那些,沒了主子,自然也不足為懼了。
「交給族長處理吧。」陸離漫不經心地道。
顧凌霄樂得輕鬆。於是那些先前還在族長面前耀武揚威的侍衛們,一轉眼就成了族長的階下囚,一個個蔫頭耷腦的。
至於先前服侍小娃娃的女人,蘇輕鳶認真地審了一遍,挑出了幾個心地不錯的,留了下來。
這也實在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小孩子容易認生,不能一下子把他身邊的人全部換掉。
乳母更是非留下不可的。蘇輕鳶倒是挺喜歡那個乳母,就憑她對小傢伙的那股上心勁兒,就知道小傢伙這幾個月沒吃什麼虧。
蘇輕鳶又從陸離懷中把小傢伙搶了回來,抱在懷裡怎麼看也看不夠。
陸離可憐巴巴地抓著蘇輕鳶的手臂:「找回了兒子,你就不要我了!」
「嗯,他比你可愛多了。」蘇輕鳶坦誠地道。
陸離的心裡生出了濃濃的危機感。他發現自己的未來很可能要暗無天日了。
蘇輕鳶根本顧不上理會他。
陸離沒辦法,只得從後面抱住她,死皮賴臉地跟她黏在一起:「可是我覺得,兒子雖好看,還是不如你。」
「那當然!」蘇輕鳶一點兒也不臉紅。
陸離一滯,好一會兒才苦笑道:「你倒不謙虛!」
蘇輕鳶依然沒空理他。
陸離乾脆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絲毫不管這樣走路有多麼艱難。
「阿鳶,先前在大殿里,他們拿一個別的孩子來敷衍,你是如何看出破綻的?」陸離沒話找話。
蘇輕鳶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道:「那一個,渾身都是破綻啊!」
「願聞其詳。」陸離忙道。
蘇輕鳶隨手把兒子遞給他,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裳:「第一,抱著孩子的那個女人身上有很重的脂粉味,卻沒有奶香,可見她肯定不是乳母;第二,那孩子的眼淚太多了些,不像是不足三個月的小嬰兒。——發現了這兩個破綻之後,我又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頂,發現他的頭心已經長得挺結實,估摸著總有五六個月了。」
陸離聽得糊裡糊塗。
蘇輕鳶低下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新生的小孩子應該是什麼樣,先前她也不知道的。
這幾個月,因為思念孩子,她時常刻意向身邊的宮女和嬤嬤們打聽:一個月的孩子是什麼樣,兩個月的孩子是什麼樣……雖然孩子不曾在她身邊生長,她也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點兒小小的變化。
這孩子雖是第一天回到她的身邊,卻一直成長在她的心裡。這樣卑微可憐的小心思,她如何好意思讓陸離知道?
蘇輕鳶自嘲地笑了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語氣平淡地道:「就算沒有那些破綻,他們也騙不了我。我自己的孩子,只憑直覺就可以認得出來的。」
陸離感慨地嘆了一聲,忽聽身後一陣腳步聲響,有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蘇輕鳶回頭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是鈴蘭兒。